因醉酒而呼呼大睡的姬姒,直到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竟回到了莊園。
她按着頭,隱約記得昨天是與謝十八見了面,好象她還說了許多話,可是具體說了什麼呢?
姬姒從榻上掙扎着爬起,拿起銅鏡朝裏面那個因宿醉而臉色發青的少女看了一眼後,姬姒放下銅鏡,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好象做了什麼很了不得的事,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
卻說那天被路太后強行送回瘐府後。幾乎是一夜之間,建康的上流權貴家,都知道小瘐張氏是個毒婦,苦心竭慮地算計自家親姐留下的孤女。
對張氏也好,瘐氏也好,瘐張氏所犯的錯,都是無法容忍的,最重顏面的士族,向來便是有腌臢,也給蒙着蓋着,可小瘐張氏和瘐施兒卻把這事鬧到了太后面前,令得兩家顏面盡失。
最後,瘐張兩家商量過後,最後由瘐府把她休棄回去,而張府則把她推到了庵堂,讓小瘐張氏下半生在庵中悔過。
同樣的,瘐施兒也因把事情鬧大,也有過錯,所以她被罰閉門思過半年,並於半年後,會嫁到遠離建康的蜀地去。
朱張氏匆匆從蘇州趕來時,一切已塵埃落定,她看到的,是消瘦許多,眼中再無神采的親姐。
姐妹見面,當下抱頭痛哭。哽咽聲中,朱張氏泣道:「姐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張氏這時也是悔不當初,她緊緊抓着自家親妹的手,啞聲道:「小妹,我不甘心吶!」
她重重閉上眼睛,又道:「那副屏風,明明已被剪毀,可我千防萬防,就沒有想到在這建康,居然還有一個擅長回紋繡的高手!」
說到這裏,張氏睜開了眼。她緊緊所着妹妹的手,因握得太緊,直令得朱張氏蹙起了眉。
盯着朱張氏,張氏說道:「妹妹。瘐施兒辱我如此,半年後她就會遠嫁蜀地,你要心疼我,一定要在這半年裏讓那賤婢記住些什麼!還有那個替瘐施兒補繡屏風的,也一定不能放過!」
朱張氏低下了頭。她小心地從親姐手中抽回手。沉思起來。
「妹妹!」張氏聲音一提,在令得朱張氏抬頭看來後,張氏輕聲說道:「妹妹儘管放心,那個女子,不過是個寒門孤女,五哥的人探查了一下,這陣子潁川陳氏的十三娘不是被人說毆打救命恩人了嗎?她的那個救命恩人,就是我那仇人!而且那一家,除了四五十號僕役,連個當家做主的男丁都沒有。」張氏又說道:「聽說。瘐施兒為了感謝,還把自己位於烏衣巷的那套二進院子給那孤女了,也是五哥一直盯着那套院子,才知道那孤女就是害我落此地步的賤婢!」
張氏唇角浮起一個狠毒的弧線,又道:「妹妹,你那侄兒,我那九郎雖然也號稱嫡子,可他卻是沒有多少繼續權的,你一定要幫我把那套院子進來,我要留給我家九郎以後交際應酬用。那可是位於烏衣巷的院子啊!」
接着。張氏又說道:「至於那孤女的一手回紋繡絕技,妹妹自可拿了去,以後妹妹的女兒只要不是嫁到建康,都可以憑着這門技藝撐起門面。」至於建康這裏。路太后和眾貴夫人已經知道回紋繡的主人另有其人,這些好面子的士族,還是不太好意思明目張胆當成自家技藝的。
朱張氏看着張氏,心裏對她到了這個地步,還在貪圖人家的家財技藝有點不以為然。只是一對上她憔悴消瘦的面容,對着她不見雍容只余戾氣的眼眸。終是低聲應道:「好!」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張氏便笑了起來。
朱張氏離開庵堂時,便接到了自家五哥遞上來的,有關姬姒的各種資料。
朱張氏只是看了一眼,便輕輕笑了起來。
聽到她笑聲與平時不同,一側的婢婦湊近來,小聲問道:「夫人,怎麼了?」
朱張氏把那頁紙抖了抖,輕聲笑道:「我姐姐還以為這只是個寒門孤女呢!可你看看這上面記載的?精通算術,博得蘭陵蕭奕另眼相看,因此導致咱們的建康第一美人都恨上了。對了,這裏還提到了一點,近幾日,謝家琳琅身邊的親信謝廣,也與她有走動……嘖嘖嘖,不過才來建康多久?這小孤女便弄出了這麼多事,看來還真是個不可小看的。」
就在這時,又是一個婢婦走了過來,那婢婦來到朱張氏面前後,朝她行了一禮,恭敬的又遞上了一張紙。
朱張氏拿到手中看了起來。
見那麼少少幾個字,自家夫人看得這麼專注,這麼凝神,一側的婢婦不解地問道:「夫人,這上面又說什麼了?」
朱張氏抬起頭來,她看了婢婦一眼,說道:「很湊巧……大哥身邊的扶陵女恰好目睹過那孤女,給她相了骨。」
扶陵女?
那婢婦一驚,暗暗想道:不過一寒門孤女,竟引起了扶陵女的注意,看來確是不凡。
西漢時,呂后的父親一口咬定劉邦和自家女兒呂后,都是大富大貴之相,其所謂鳳目細頸之說,便是相骨。
而相骨一術發展到今天,有的學派,便把它與陰陽雙修相結識了。何謂陰陽雙修?就是通過男女間的事達到長壽或成仙目的的修練方法。這陰陽雙修流行極廣,到如今已經成了一門專門的學說。不管是今時今世的權貴,便是後面的千多年間,歷代帝王和權貴信中都信仰者眾多。
扶陵女的相骨走的就是陰陽雙修的一脈。在這個享樂主義擴張到了極致的時代,所有無所事事的士族,都在極力的推崇一切能讓自己感官獲得最大快樂的人和物。
有所謂上有所求,下有行焉,因此出現了一大批和扶陵女一樣的相骨者,他們通過對民間眾多女子的觀察,來判斷她以後長相如何,身材如何,有沒有福氣,能不能誕下優秀出眾的子女,能不能進宮,或者適不適合當玩物。
朱張氏拿起那張紙,說道:「扶陵女以為,那孤女雖是年幼,卻容色天成,其人肌白膚香,眉尾上揚,眼尾處略呈桃紅色,再加上根骨內媚,分別應該是驕縱輕浮之女。可她偏生了一雙鳳眼,那鳳眼黑白分明,有凜冽之光,再加上此女氣定神閒,步履雍容,使得輕浮盡去,如此一來,她整個人的骨相都上了一個檔次,料來再過二年,她就會成為一個可艷可雅的傾城絕色。」念到這裏,朱張氏譏笑道:「就憑着這張紙,那姬姓孤女就可以買個好價錢了。」
說到這裏,朱張氏閉上了雙眼,她喃喃念道:「既然陳郡謝氏,蘭陵蕭氏的人都注意到了她,那就不能用太粗暴直接的手段。」那婢婦自是知道,自家夫人所謂的粗暴直接手段,莫過是打和殺二字而已。
過了一會,朱張氏又喃喃念道:「同樣,有了陳郡謝氏和蘭陵蕭氏的郎君對她上心,這孤女正值豆蔻年華,對一般郎君,只怕也看不上,讓我兒子納她為妾的話,只怕她也不會願意。」
又過了一會,朱張氏繼續自言自語道:「罷了,夫君向來不喜我手段粗暴,這事還是迂迴一番吧。」轉眼她又說道:「姐姐敗就敗在太貪了,毀一個人就手段乾脆點,這樣又想毀人家又想得其家財,最是容易出事。
說到這裏,朱張氏睜開眼來。
她看着那婢婦,伸出白嫩纖長的手指,把指甲扣在扶陵女的那張相骨書上。朱張氏細聲細氣地說道:「羅媽,你把這張紙送給張氏賀之。你問問他,對這個姬氏女有沒有想法,如果他不想動手的話,我就會把這頁紙送給劉義康了。畢竟這還沒有長大的容色天成,根骨內媚之女,那是極其罕見的。更何況,這姬小姑精通算學,又能寫得一手好行書,是個才女。」
那婢婦連忙躬身應了,接過那張相骨書,轉身急步離去。
目送着婢婦離去,朱張氏的唇角噙起了一朵冷笑。
卻原來,那張賀之,便是那日秦小草介紹的,建康五大美男之一。
只是,相比起別的美男,這個張賀之在世人中的評價,一直毀譽參半。因為,一方面他確實才高絕世,一手美人圖天下無雙,再加上他於琴棋,特別是道家陰陽學上,都造詣頗深,甚至可以說,在道學陰陽學上,他是當世宗師。
可這樣一個大才子,大美男,卻有一個毛病。那就是,他喜歡征服不可能征服的女人。在世間的傳言中,當朝幾位公主,甚至前朝還遺留下的嬪妃,他都是入幕之賓,聽說還有一些大士族的族長夫人也傾情於他,當然,這後面一說,純粹是流言。
至於小姑,他一般不招惹,張賀之自己說過,在室女太過青澀,溫馴的守規矩講貞潔的玩起來太麻煩,而他只想征服世間最難征服的女人。
不過在朱張氏看來,那個張賀之就算對姬姒不感興趣,他看到了扶陵女這麼一個批語,也會心動的。再說,就算他不下手,只要他為姬姒畫一副美人圖,那姬氏女的艷名,便會上一些性好獵色的大人物的名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