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飛是一個人前人後,包括吃飯散步都會面帶溫文爾雅暖笑的美男子,
從沒人見他發過脾氣,即便他的妹妹陳雪琴,他的父親陳老爺子,都不曾見陳逸飛做出過激舉動,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
又或者當初跟林澤起爭執,他也保持着足夠的風度,沒有大發雷霆,更沒摔椅子捶桌子,
他就像一個完美到沒有缺陷的男子,不論是做人還是做事,他都能做到極致,
在許多長輩來看,這是一個前途不可限量,優秀到足以與薛家姑姑媲美的第三代領軍人物,在為人上,他對任何長輩都恭謙有禮,不管這位長輩是否與陳家有利益上的來往,又或者以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太過謙和地對待對方,他都將姿態放到一個不高不低的微妙層面,不作踐自己,不作踐別人,
在做事上,不管陳老爺子交給他多麼簡單或是艱澀到連老爺子親自出馬也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務,他都能輕鬆搞定,交給老爺子一份足夠漂亮的成績單,
除能力之外,他還是繼二十年前韓鎮北拿到燕京頭號美男的稱號後,第二個被冠以燕京第一美男的男人,
他頭頂上有無數光環,多到連陳雪琴這個做妹妹的也對他產生了畸形的愛慕,
但試問,哪個女人跟這樣一個完美到不像人的男人朝夕相處,會沒點心靈悸動,沒點可怕念頭呢,
再說陳雪琴本就是一個倫理無常的女人,私生活泛濫到換男友如換衣服不提,連爬上過她大床的貌美鴨子也不勝枚舉,這樣一個女人,能指望她對倫理報以多大敬畏,多少忌憚,
往誇張點方向說,只要陳逸飛不介意,她能立馬脫光光爬進對方的大床,連安全措施都可以不做,
但這個世界真的有完美到沒有缺陷的人嗎,
答案是沒有,
即便有,完美本身已經是一種缺憾,又何談完美,
不管有多少男人女人覺得這是一個完美到可以挑剔的男人,但是否完美,是否真如外界的評價那般,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時此刻,陳逸飛那張俊朗到換身女裝,立馬能把無數女性羨慕到吐血的臉龐上陰霾滿布,背負着雙臂,神色清冷地盯着角落陰影位置,嗓音磁性,但語調充滿慍色:「一個被打到要住院半年,另一個直接被打到崩潰。」
「是。」黑暗之中,幾乎瞧不見人影的位置傳來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聽不出高興還是不悅,分辨不出男人還是女人,那聲音宛若幽靈,又仿佛來自地獄,初聽之下,估摸着多數人會不寒而慄,
得到肯定,陳逸飛輕嘆一聲,那雙星辰般的眸子跳躍着一抹詭譎之色,溫婉道:「我趁着開學前的空擋跑了一趟歐洲,沒想到滿載而歸的同時,得到這樣一個消息,還錯過了一場好戲。」他垂着頭,盯着腳尖停頓良久,又是緩緩抬頭道,「兩人聯手又會如何。」
「如無意外,一死一殘。」黑影毫無猶豫,飄出一個讓陳逸飛並不滿意的答覆,
「他呢。」陳逸飛問道,
這一次,黑影猶豫了,足足一分鐘後,他似乎放棄思考,飄出兩個字:「不知。」
陳逸飛聞言,俊美異常的臉龐上掠過一絲異色,那雙星辰般的眸子則是深深地掃了一眼黑暗處,似乎想問一個他並不期望得到答案的問題,所以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擺了擺手道:「走吧。」
黑影消失在視線中,陳逸飛俊美的臉龐上則是從容地浮現一抹溫文爾雅的和煦微笑,
這個世界,只有『暗影』能見到他不太友善的一面,一是他有資格,二是,,沒人真的可以完美到沒有缺陷,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宣洩口,他會瘋掉,
他轉過身,徐步往特護病房行去,那兒住着他枱面上的兩大王牌,而事實上,這兩個在無數豪門看來屬於可遇不可求的強者也的確幫他做了不少事兒,陳逸飛不能不去探望,也沒有理由不去,
他推開病房大門,臉上掛着絕非老闆對下屬應該流露的親和態度,不是不能,而是哪怕再會演戲的老闆,也無法將這份誠摯的微笑演繹到極致,
首先注意到陳逸飛的是躺在左側的黑袍,他的傷勢與白袍差不多,但他要比白袍的精神面貌好很多,因為他沒精神崩潰,也沒有對自己失去信心,
敗,不可怕,可怕的是敗了之後站不起來,
黑袍微微坐起身,陳逸飛忙行至床邊,動作輕柔地壓住他的肩膀,和煦地笑道:「好好休息,不用起身。」
「陳少,對不住。」黑袍一臉黯然,
「沒關係。」陳逸飛輕輕搖頭,慰問道,「人沒事就好。」
他言罷,目光挪至蜷縮在被褥中,連頭也不肯探出來的白袍,低聲詢問黑袍:「你哥心情怎麼樣。」
「前所未有的低潮。」黑袍擔憂地掃了一眼蜷縮在病床上的白袍,「我很擔心他再也爬不起來。」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你哥。」陳逸飛說罷,輕輕扶着黑袍躺下,然後動作精細地幫這個陰寒冷冽的男子蓋上被褥,滿面關懷,
他轉身時,黑袍男的眼眸中透着一股深刻的悸動,在內心做了一個註定要左右他一生的決定,
陳逸飛緩步行至床邊,見蜷縮在被褥中的白袍瑟瑟發抖,像一個承受着無盡痛苦折磨的精神病患者,陳逸飛沒作聲,只是手一伸,粗暴地將被褥扯開,扔在了地上,
「唔,。」
白袍男身軀上的抖動更為劇烈,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白兔,哪兒還有半分絕世強者的風姿,哪兒還有與林澤打鬥前的老僧入定,
「看着我。」陳逸飛一把扯起他的衣領,沉聲道,
白袍扭動着,抽搐着,像一隻無助的小野貓,雙掌捂住臉龐,遮住視線,仿佛病房內柔和微弱的光芒也能刺痛他原本神采飛揚的雙眸,他掙扎着,想從陳逸飛的束縛中脫離出來,但他好像徹底失去了強者的姿態,連陳逸飛這個以興趣的心態練了一年泰拳,兩年空手道的俊美男子也抵擋不住,
「看你像什麼,無病呻吟的老狗,心智脆弱的婆娘,還是被家長搶走心愛玩具的三歲小男孩。」陳逸飛極盡嘲諷道,
白袍依舊掙扎着,沒被陳逸飛那番刺耳誅心的言論拉回思緒,
啪,
陳逸飛一巴掌抽在他臉龐上,也許是力道過大的原因,他那掙扎扭曲的身軀總算安靜少許,但雙掌仍是捂住臉龐,仿佛打算一輩子不再去看這個醜陋而可怕的世界,
「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你對我說的那句話嗎。」陳逸飛自言自語道,「你說,『有我在,全球能傷害我的不超過十個,整個華夏能逼近我的不超過一隻手』,那時的你,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現在呢,成了什麼,一條狗,一個躲在閨房,含羞待嫁的黃花閨女。」
陳逸飛鬆開他的衣領,從口袋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燃,但沒放進嘴裏,而是擱在床頭柜上,任由那股青煙繚繞,他只是輕輕述說:「這次你的確輸了,輸的很慘,連我都替你丟人,但有什麼關係,你死了嗎,殘了嗎,被人廢了雙手還是雙腳。」
「沒有,你只是受了傷,一點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傷,你覺得丟了自尊,沒了臉面,傷了尊嚴。」陳逸飛面露嘲諷,緩緩起身,拍了拍筆挺西裝上的灰塵,淡淡道,「你跟我這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我的禁忌,我的底線,,砰。」
毫無徵兆地,陳逸飛忽地雙膝跪地,發出一個沉悶的碰撞聲,在這安靜的病房內顯得分外刺耳,
「我是誰,陳家大少爺,你呢,再強再能打,在旁人看來也只是我身邊的一條狗,一條我讓你咬誰你就得咬的老狗。」陳逸飛淡淡道,「我陳逸飛今天就給你這條老狗跪下,你要還覺得絕望,還感到心死,好,我給你磕頭,。」
啪,
病床上如死狗般的白袍忽然猶如脫兔般起身,一把拉住陳逸飛,面無表情,眼神無光,
陳逸飛被他拉住,臉上浮現一抹和煦而溫暖的微笑,點評道:「身手依舊敏捷迅疾。」
白袍坐在床邊,扶他起身,臉色蒼白如紙,一字不說,
陳逸飛輕巧地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塵,平和道:「我這個膝下有黃金的燕京第一少連給你這條老狗下跪都能站起來,你才受了屁大點挫敗,真站不起來。」陳逸飛指了指窗口,淡淡道,「實在站不起來了,我也不逼你,這兒是十樓,閉着眼睛跳下來,我眼不見為淨。」
陳逸飛言罷,也不在病房做過多停留,踱步離開,
特護病房再度陷入沉寂之中,許久之後,白袍身後忽地傳來一個沙啞而決然的聲音:「哥,今晚之前我的命是你的,現在是陳少的。」
背對着黑袍的白袍沒反應,那略顯佝僂地後背卻是逐漸挺直了起來,撿起床頭柜上還剩下一口的香煙,放在嘴邊,一口吸盡,說:「把我的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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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第三章,但可能很晚,要早起的朋友明兒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