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籍喝了口茶水,品味了一下道:「還不錯,味道單純,算是把茶的味道全部融進湯里,獨沽一味也不錯,這是蜀中的新茶?」
韓琦點點頭又道:「陛下這些年過於專權了,以為只要克制忍讓就能天下太平,這樣的想法是危險的,讓儂智高給陛下一點警告也不錯。」
「這可有違人臣之禮,陛下憂心忡忡,百姓塗炭四野,說到底這是一場災難。」
「儂智高的叛亂與其說是賈昌朝造成的不如說根子在陛下的身上,亓贇去年帶着儂智高的歸附文書回到邕州,陛下還以亓贇戰敗偷生,妄許儂智高朝貢,為國生事為名,黜為全州都指揮使。或許這件事就是導致儂智高全面進犯我大宋的誘因。」
龐籍拿手按按自己的太陽穴,靠在椅子上休憩,他不願意在皇宮裏和韓琦一起說皇帝的不是,如今木已成舟,禍患迫在眉睫,自己要做的就是剿滅儂智高,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一件無法做到的事情,為尊者諱,乃是做臣子的基本修養。
韓琦見龐籍不願意多說話,也閉上眼睛假寐,耳聽得開封城鐘鼓響起,才曉得今日乃是上朝的日子,龍鍾鳳鼓代表的就是皇帝的權威,可是當皇帝錯了的時候,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懲罰,連怨言都不能說,這就是臣子之道……
趙禎感到自己頭疼的厲害,起床的時候整個身子似乎都不受控制,坐起來之後又重重的倒下。鄒同嚇得大叫一聲,尖聲呼喚着官家。身後的太監一溜煙的跑去找太醫。
一個小小的女子緊張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這就是昨晚皇帝臨幸的妃子,一個從淮西送過來的小美女,真的是小美女,她今年只有十二歲。
太醫來了之後給趙禎把脈之後,就開了一服湯藥,讓食藥局的人去煎,緊跟着皇后就匆匆的趕了過來。問過御醫之後就一臉寒霜的看着跪在角落裏的那個小美人。
不過她終究是六宮之主,沒有當着皇帝的面處理這個狐媚子,見皇帝面色潮紅,頭痛難忍就知道是老毛病犯了。
皇帝躺在御輦上昏昏沉沉的往養心殿走,路過紫竹軒的時候,卻小聲的吩咐太監將自己抬到紫竹軒裏面去,林氏這幾天就要生產。萬萬不敢出差錯。
皇后輕聲道:「林氏平安,寒林在守衛,您不必擔憂。」
見皇帝似乎不願意改主意,嘆了口氣就吩咐太監折向紫竹軒。
藍藍聽說皇帝來了,非常的開心,她臃腫的身材穿着妃子的袍服不好看。但是皇宮裏所有的女人都希望能夠像她這樣穿袍服,她高聳的肚皮比任何美麗的衣服都能吸引皇帝的眼光。
迎接出來才發現皇帝居然生病了,趕緊免掉禮儀,將皇帝皇后迎進自己簡樸的紫竹軒,這裏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和其餘宮殿陰森,淒冷完全不同。四面的窗戶全部都大開着,窗外的紫竹隨着微風婆娑,陽光透過竹稍落在床榻上,顯得極為清新。
皇后剛要命人去關上窗戶,趙禎揉着太陽穴道:「這樣就極好,有生氣,讓朕曬會太陽。」
林氏幫皇帝蓋好被子,特意撩開帳子讓更多的陽光透進來落在趙禎的臉上。她知道皇帝非常的喜歡把腦袋露在清晨的陽光中。
「娘娘,陛下這是頭疼症又犯了?」林氏小聲的問皇后,在後宮裏,別的有品級的妃子一直稱呼曹皇后為姐姐,唯有林氏稱呼曹皇后為娘娘,對這一點,曹皇后還是滿意的,至少林氏還知道自己宮女的出身。
「是啊,昨日陛下操勞一天,淮西節度使孫喆敬獻了一名采女,陛下不忍傷重臣的心,就接納了,誰知今早起來老病就發作了。」
林氏搖頭道:「陛下身子康健,一夜之歡還不能讓陛下發病,恐怕是最近稠溏的國事讓陛下心憂,聽陛下說南方有一個亂臣賊子舉兵謀反,真是該死。」
曹皇后怵然一驚,林氏說的沒錯,皇帝如果是因為貪花好色而犯病,定會被大臣們群起而攻之,拿國事來做掩護最是恰當不過,連忙說林氏判斷的有理。
一個宦官走到紫竹軒外大聲道:「啟奏陛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龐籍,參知政事韓琦,奏請陛下上朝。」
曹皇后大怒道:「難道你沒有看到陛下生病了嗎?」
那個宦官似乎沒有聽見皇后的怒斥,依舊躬身大聲的喊:「啟奏陛下,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龐籍,參知政事韓琦奏請陛下上朝!」
曹皇后怒極,卻對這個宦官沒有任何辦法,因為催促皇帝早朝的太監,秉承的是太祖的旨意,這是大宋皇朝的規矩,她即使身為皇后也不能處置這個太監。
趙禎聽着宦官催自己早朝的聲音,對皇后說:「將朕攙扶起來,今日早朝很重要,狄青就要出戰,朕不能不去宣慰。」
林氏流着眼淚找了一條錦帶綁縛住皇帝的頭上,這樣能稍微減輕一點疼痛,見皇帝點點頭,這才和皇后一起給皇帝穿好上朝的衣服。
趙禎在床上坐了片刻,將食藥局送來的湯藥一口喝乾就對鄒同道:「起駕,上朝!」
眼看着皇帝坐上攆駕走了,曹皇后猛然間落淚道:「都說天家是人間至尊,有誰知道陛下生病還要強撐着上朝,這個真的不如平民富家翁啊。」
林氏紅着眼勸慰皇后道:「娘娘,陛下做的那首詩不過是一時的戲言而已,萬萬不敢當……」林氏說着話猛然間停了下來,臉色一片煞白。
曹皇后驚訝地看到有淡黃色的水漬從林氏的腳下流出來,渾身打了一激靈。立刻大吼道:「昭容要生了,太醫何在。接生婆何在……」
趙禎坐上龍椅。見朝臣已經在等候自己就輕聲說道:「朕偶感風寒,身體不適,諸卿有本快快奏來。」
龐籍見皇帝臉色蠟黃,說自己生病不像是作偽,立刻出班啟奏道:「啟奏陛下,樞密副使狄青已經準備完畢,就等陛下賜下虎符印鑑,軍情十萬火急。請陛下速下決斷。」
趙禎招招手,鄒同立刻捧着一卷旨意站在殿中宣讀:「朕膺昊天之眷命敕狄青辭免領殿中省事:具悉。事不久任,難以仰成;職不有總,難以集序。源州土蠻儂智高者狼子野心,奪我州縣,屠戮我民,朕忍無可忍。赦命狄青為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率鄜延、環慶;涇原路蕃落、廣銳軍一萬五千步騎啟行火速剿滅此賊。
朕肇建綱領之官,使率厥司,清除匪類,況六尚之職。兵戎交加,地近清切,事繁而員眾,以卿踐更既九,理宜因任。俾領盾省。實出柬求。乃願還稱謂,殊見撝謙。成命自朕。於義毋違,爾其益勵前修,以稱眷倚。所請宜不允,仍斷來章。故茲詔示。」
鄒同念完之後,就把詔書放在跪在大殿中央的狄青手上,狄青三拜皇帝而後道:「微臣此去邊州身負重任,不敢怠慢,定將儂智高擒獲獻於吾皇階下,微臣將遠行,祈願陛下龍體康泰!」
趙禎勉力站起來,鄒同趕緊扶住,只聽趙禎悲鳴道:「儂智高狼子野心,犯我疆界,殺我子民,倆南之地血流漂杵,朕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只盼將軍早日凱旋,朕當置酒為將軍賀,為萬民賀,也為大宋江山賀!」說着就解下腰間的佩劍遞了出去。
狄青膝行幾步雙手捧住皇帝佩劍道:「末將此去定將用天子劍斬除妖孽,還我大宋青天,金甌無缺。」
趙禎揮手道:「速去,速去。」
狄青應諾一聲,再次拜別皇帝,大踏步的就出了皇宮,去捧日軍營地建立自己的帥帳,一道道的軍令將從這裏發出,一旦大軍集結完畢,就會揮師南下……
趙禎送完狄青,覺得頭疼的更加厲害,正要宣佈退朝,就聽韓琦出班奏道:「啟奏陛下,昨日中旨微臣已經收到,成都府路武勝軍也將出兵,還請陛下說明武勝軍與宣徽南院使,荊湖南北路宣撫使之間的統御問題,一旦令出多門,將是我軍的災難。」
趙禎張嘴道:「武勝軍……」話沒說完,就聽剛剛出去的鄒同狂喜的聲音傳了過來:「陛下大喜,大喜,昭容娘娘方才生產,給陛下誕下一位龍子!」
趙禎霍然起身大叫道:「此事當真?看得真切?」
鄒同笑的已經瘋魔了,當着群臣的面一會哭,一會笑,斷斷續續的道:「陛下剛剛離開,昭容娘娘就覺得腹中不適,片刻後,羊水崩流,幸好皇后在,急召接生婆,和御醫,不想昭容娘娘生產極為順利,不到半個時辰就為陛下誕下一位龍子,七斤四兩重啊!」
趙禎縱聲長笑,龐籍等人全部出班為皇帝祝賀,能在這個時候有一個壯實的新生兒,對趙禎來說簡直就是一劑長生藥劑,所有的煩惱全部一掃而空,什麼頭疼,什麼渾身酸痛統統都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接受了群臣的祝賀,笑吟吟的瞅了一眼站立在台階下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的濮王趙允讓,心情大好,這下好了,趙宗實再也不用被自己過繼過來了,別人的兒子那裏有自己的兒子親。
心癢難耐,這就打算去紫竹軒看看自己的兒子,韓琦卻拉住皇帝的袖子道:「陛下,您還沒說武勝軍如何安置呢!」
趙禎匆匆的甩開韓琦的手道:「便宜行事,便宜行事!」說完話,幾乎是用跑的就去了後宮。
龐籍和韓琦面面相覷,韓琦咬着牙道:「便宜行事?」
龐籍嘆口氣道:「也只好便宜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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