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並不太遠。//www。qΒ5。c0m//
張潔順着青衣告訴的路急急的走着,穿過一座小橋,轉過一道山坳,不多時便見到座小閣樓,上面龍飛鳳舞三個大字:
不養閣。
只怕有人要懷疑,她為何能暢行無阻來到此處?卻是因為黑風從不允許別人擅自接近這一帶,是以無任何護衛。
他素來以行事難以捉摸,教中誰敢不聽號令;何況以他的武功身份,又有誰敢來行刺.
天色已近黃昏,小樓在一片樹影之中更顯陰森。
門虛掩着,似乎主人是個很隨意的人,然而一走近此地,竟讓人遍體生寒。
不養閣?好奇怪的名字,什麼意思?
張潔緊了緊衣衫,不及細想便推門走了進去.
黑松林,亭子,琴,黑色披風。
乾淨修長的手指,繞過一條白色卻帶有淡淡紅色痕跡的絲巾。
這條絲巾她忘了。
黑風摘下面具,赫然一雙修長冷竣的眼睛,迸發出冬夜寒星般的光芒。
深邃的五官,使輪廓分明的臉更顯英俊,卻也更顯冷酷。
絲巾落在琴旁。
琴聲瀰漫開來.
怎的沒人?
「黑風哥哥——」張潔疑惑地叫了一聲。
她正要順着樓梯往上走,卻依稀聽到有斷斷續續的琴聲,仿佛是從樓後面傳來。
她愣了愣,往後面走去。
小樓後面竟是一片黑松林。
所謂八月風高,一陣山風呼呼刮過,黑松林張着陰森的大口,發出陣陣吼聲,與斷續的琴聲交織在一起。
張潔深吸一口氣,努力驅除心底那分膽怯,走了進去.
越往深處,光線越來越暗,松濤聲越來越大,琴聲卻依然縹緲遙遠。
張潔着急地在一棵棵樹幹間穿梭。
這是什麼?
赫然一條黑色白斑的蛇!
「啊——黑風哥哥——」一聲驚叫。
是她的聲音!
黑色披風一抖,琴聲嘎然而止。
「啊——」她直往後退。
那蛇卻似是受了驚,抬頭直立起來。
她臉色慘白,驚慌地望着四周:「黑風哥哥——」
腳下被什麼絆住,她往後一倒,已然落入一個寬闊的懷裏.
她緊緊抓住他,抬起頭——
他是誰?!
劍眉微蹙,修長的眼睛,兩道似曾相識的寒星般的目光。
滿臉的驚慌立刻轉為疑惑。
黑風全然沒意識到:「沒事了。」
張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歪着頭疑惑道:「你,你是黑風哥哥?」
黑風一愣,突然沉下臉撒手放開,厲聲喝道:「誰讓你來的?」
張潔嚇了一跳。
初見時那種攝人的寒氣又散發開來,全身正慢慢變冷,她不解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轉變。
「我……聽說你一個人在這里,想看看你怎麼了。」
「你還真費心!」
「……我擔心你有事。」她看着他有些委屈,喃喃道。
頭上一陣松風過去,急促的呼吸聲更清晰起來。
黑風雙拳漸漸握起,寒星般的雙目竟隱隱泛起紅絲,帶着妖異之色,直如狼的牙齒一般,似欲將她扯成碎片。
俊美無比的臉緩緩放大,嘴角掛起冷笑。
「是嗎?」似從牙縫裏發出的聲音,低沉陰狠。
張潔嚇得後退了幾步,驚恐地望着他。
時間仿佛將永恆靜止在這一刻。
終於,他冷冷地吐出一口氣,猛的轉過身,大步走了。
張潔呆在那裏,光潔的額頭淌下冷汗,望着那飛揚的黑色披風漸漸隱沒在樹幹間,她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深處,琴聲再次飄來。
初聽來略顯沉重,似有無窮悲哀。
漸漸,那琴聲竟越來越急越來越高,可裂金石,似彈琴之人激動無比,滿懷悲憤。
夾着陣陣松嘯,黑松林頓時充滿一種肅殺之氣。
張潔聽過不少古琴曲,也聽過鄭少凡和關盼兒彈琴,她素知古琴講究中庸平和之美,驟然聽到這般琴聲倒嚇了一跳。縱是她天性開朗,卻也不由想起無數往事,生出淒涼之意。
他可有許多恨事?
不知走了多久,松林最陰暗的地方,赫然出現一座木亭。
琴旁,一個清冷的黑影,劍眉微蹙,幾縷長發垂於臂上。
張潔一愣,聽到琴聲以為他很激動,誰知他面上卻冷淡無一絲表情。
在這里撫琴?
她的印象里,彈琴煮茶是很風雅的事,應該在很雅的地方,像上次關盼兒的聞琴軒那樣,花香鳥語,楊柳微風。
可他竟在這里,用平靜的神情奏出這肅殺之音。
望望四周,只有陰森森的樹幹,頭上又一陣翻滾咆哮。
張潔又覺得有些冷了。
琴聲在激動處,突然中斷!
空氣又凝重起來。
「黑風哥哥?」她小心翼翼地喚道。
「我不喜歡有人擅自來這里,」他冷然截口道,「誰讓你來的?」
張潔嚇得一抖,怯怯道:「我怕你……」
冷淡的聲音打斷她的話,一字字道:「你如何來的。」
「我……我自己來的。」她當然不會供出青衣。
「膽子不小,」他邪邪一掠嘴角,目中陰狠之色再度現出,「青衣的膽子也未必夠大。」
張潔心裏「咯噔」一下,忙開口分辨:「是我逼着青衣姐姐說的,不關……」
「你不必護着她,」他並不看她,嗤道,「她卻已將你賣了。」
「可她是關心你啊,你別去怪她了。」
「不用我去,她自會來認罪」。淡淡的聲音。
張潔一聽,瞪大眼睛氣憤道:「認罪?妹妹關心哥哥有什麼罪?」
「我不用。」
「你,你怎麼能這樣,」她一時不知怎樣措辭,「親人朋友互相關心,人之常情——你不知道這麼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親人?朋友?」他緩緩念了遍,竟嗤笑起來。
張潔呆呆的看着他。
笑聲驟然停住,他冷冷的、一字字道:「你聽清楚了,這世上,我根本不需要親人,也根本沒有值得我關心的親人。」
張潔怔住,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沉默。
「對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她強忍住眼淚,霧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低聲道,「我走就是。」
一低頭,終於,兩滴眼淚落到地上。
她竟真的再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走。
黑風愣住,俊美的臉上漸漸露出迷惘之色.
「你不知道這麼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隨着那纖細的身影在樹幹後隱沒,他心中竟莫名一痛。
再看她方才所站之處,兩點水漬在灰白的石板上沁開。
漸漸,寒星般的眼光緩緩化作兩潭深水。他從袖中抽出那條白色絲巾,微微一嗤。
「我還會心痛麼?」.
夜色降臨,四周一片漆黑,她無力的靠在樹幹上。
轉了這麼久竟找不到路出去。這片黑松林實在太大了。她沒有發現,自己離來處越來越遠。
松風陣陣,巨大的黑暗如同猛獸的大口,正發出飢腸轆轆的聲音。
八月的天已漸涼,夜裏更冷。
她倚着樹幹坐下來,心裏一酸——他的話實在太令她傷心了,委屈的眼淚又開始掉下來。
想他正生氣,哪裏還會管她到哪裏去了。現在一個人在這恐怖的松林該怎麼辦?
她無助的閉上眼睛,想起了表哥,想起了鄭少凡——他,恐怕已經忘了自己吧?
連他也忘了。張潔苦笑。
人在害怕無助的時候總是會出現悲觀的情緒。聽着頭頂的咆哮,她心裏生起從未有過的絕望。
四周沙沙的聲音讓她全身一緊,是蟲是蛇?
想想一夜都要呆在這里,張潔又累又怕,加上本來就委屈,她終於忍不住抱着膝低聲抽泣起來。
森森的松風夾雜着微弱的哭泣聲,黑松林更顯詭異.
抽泣聲越來越大。
忽然,她發現面前站着一個人。
雖然看不見,直覺卻明明白白的告訴她,確實有個人站在面前。
她更害怕,嚇得驚叫着站起來扶住樹幹,用顫抖的聲音問:「你,你是人?」
沒有回答。
她更害怕:「你是誰?你別過來……」
話未說完,人已被一隻手輕輕抱住。
「啊——你放手,救命啊——」她嚇得幾乎喪失了神智,只用盡全力掙紮起來,拼命想掙脫,「黑風哥哥——」
那人一愣,反而摟得更緊。
手臂很有力,她掙扎半日卻依然徒勞。漸漸的,她反而感受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你……是誰?」慢慢停止掙扎,聲音微抖。
「是我不對,」低沉略帶遲疑的聲音,「你……別哭了。」
陣陣熱氣在額上。
張潔全身一軟。
松林漆黑,山風寒冷徹骨。
然而,這個曾經冰冷的懷抱此刻竟是無比的溫暖。
她緊緊靠着他,倚在他懷裏哭起來。
「黑風哥哥……不要不管我,我怕……」
挺拔的身影一顫,略顯遲疑。
終於,他緩緩伸出另一隻手將她圈住.
跳躍的燭光下,猙獰的面具閃閃發光。
猙獰的面具上,居然透出兩道柔和溫暖如燭光般的目光。
這是間乾淨整齊的房間,樸素,清冷。
案上,筆峰林立;壁間,寶劍高懸;一幾一凳皆很考究,並無一件多餘無用的擺設;牆邊,一張寬大無比的床鋪着上好的竹簟,青色的被衾看來很樸素。
寬大的床上躺着一個小小的身軀.
他從黑松林出來,終是忍不住想暗中去看看她,然而,見到青衣他才發現她並沒有回去。
這才想起她並不知道路。
也是,從未有人擅自進來,他根本沒想過有人會迷路。
見她不在,他竟有些焦急:天色已黑,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
當他發現她時,她正在哭泣。
習慣黑暗的雙眸一下就被她哭泣的樣子鎖住,他的心竟隱隱作痛,幾不能呼吸。
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的心痛感覺,原來,只是未遇上那讓他心痛的人。
而她口裏叫着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想到這里,他心中湧起熱浪,轉過頭看看身邊床上的人兒.
不久前她還在自己懷裏哭,居然一會兒就睡着了。
明亮的燭光映着她精緻美麗略帶蒼白的小臉,臉上睫毛上猶有淚痕。
柔細的青絲散落在枕畔。
忽然,她低低抽泣起來。
「……我怕……怕……別走……」
做噩夢了?
他一愣,伸出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拉過薄被替她蓋上。
「不怕,我不走。」雖然仍嫌太硬,卻是他迄今說的最溫柔的一句了。
漸漸,她安靜下來,卻露出一臉甜甜的笑。
「你不知道這麼說會讓關心你的人難過嗎?」
他又想起了她說的話,嘴角勾起。
手指輕輕從那美麗的臉上撫過,他發現自己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立刻縮回手不再看她,閉目打坐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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