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阻,二人將遁光落在峰前雲崖台上,舉目眺望,但見入峰山道已被一團濃烈靈雲遮掩,此時雲氣翻騰劇烈,氣機直衝霄漢,映射牛斗,知是陣禁排演之故,不敢耽擱,葉知秋連忙施法牽引靈機,此地主持陣禁的乾陽峰首座元真當即心有所感,有五竹散人等同門前言在先,他知是掌教真人到了,大喜過望,連忙將手中令旗揮動,只見得一道虹光自陣禁當中升起,經天而過,化作雲嵐虹橋直抵雲崖台前。
葉、鄭二人也不遲疑,踏上虹橋,當即虹光收縮似靈蛇,當空挪展騰舞,調頭竄入陣禁當中,二人只覺眼前雲光閃動,便是天地變換,已然來至一處法台,憑崖而立,高逾百丈,上下分作三層,四圍佈滿旗幡,台上密書符篆,靈機濃烈,矗立雲海。
待二人站定身型,有那五竹散人並乾陽子元真,靈陽子靈玉領着數百門人弟子上前拜見。
眾人簡單敘言,葉知秋便問及來敵,那乾陽子元真乃此處主陣之人,得掌教垂詢,當即引領眾人來至法台一側,此地懸有一面銅鏡,隨元真手上令旗揮動,打出一道靈光入鏡,但見那鏡面似投石入水,面泛波紋,須臾便現出內里景象。
眾人拿眼瞧去,只見得鏡中呈現,乃是一條索道,由一條玄金鎖鏈牽引兩處山峰,長逾數十里,寬僅容一腳立足之地,四圍俱都懸空,隱於雲海碧穹之間,又不時有山風颳卷,鎖鏈騰動如龍,琳琅作響,叫人難以憑持靜守。
此處喚作一心道,乃是純陽門下入道弟子熬煉心志之所,因此道四圍俱都排布禁制,不得遁空而行,玄金鎖鏈之上又有幻象隨生,如要通行,不僅依仗腳力,亦需抱元守一,靜心斂意,最是打磨道心不過,是以又被大都弟子稱作煉心橋,守一道。
那來敵一行此時止步於索道之前,純陽門眾人所在法台卻於索道牽引另一山頭所在,兩方若欲會面,便需過得這處煉心橋,若在平常,雙方之中不乏道行精深,心志堅毅之輩,過得此道亦是易如反掌,只是眼下陣禁已起,法隨禁生,不啻於刀山火海,龍潭虎穴,若想得過,非是等閒。
純陽門眾人正自觀瞧來敵,這時自那處隊伍當中躥起一道遁光,似飛星疾馳,竟是欲從索道上空遁行,只是行至入道口,看似無礙,實是銅牆鐵壁,只聽得咚然一聲,遁光應聲而散,只餘一蓬血肉橫灑當空,竟是撞了個行消肉散。
余者見狀,俱都色變,他們雖是猜度此處設有禁空法禁,卻不料這般頑固,那前番探行之人雖是散修出身,然則也是其等當中頗具心得之輩,道行不弱,卻在照面化作了肉泥,私心想來,若換做自家上前,下場必不如他,這般想來,心下既是竊喜偷生,又得驚懼,十分複雜,只是還不容他們五味雜陳,輦駕近前侍奉的捧印童子便高聲宣奉,當場點了外圍兩個做道裝打扮的修士上前探禁。
此二人得旨,渾身一個激靈,盡皆面露苦色,卻是這般上前之人俱是十死無生,求死之地,他二人原本就不是什麼心堅意定之輩,此番隨隊前來,不過是打得那渾水摸魚的主意,這番要讓自家送死,卻是萬萬不能,想到此處不禁站在原地,裹足不前,那童子見狀大感失面,唯恐在自家老爺面前獲了失職之罪,急怒之下,便喚了兩名力士要上前鎖拿二人。
那兩個道裝修士豈肯束手,生死當前,亦是起了凶性,祭起法寶便欲將力士打翻,奪路奔逃,只尚未得逞,便見那輦駕左側捧劍童子手上的法劍靈機涌動,宣然出鞘,只見得劍光一閃,那二修便血濺五尺,人頭落地,其餘修士見狀盡皆默然,噤若寒蟬,原本當中亦有存了退卻心思之輩,此時卻不敢聲張,只將頭顱低垂,眼帘閉合,唯恐被人瞧破心思。
那捧印童子連忙跪伏於地,朝輦駕磕頭請罪,待耳畔有法旨傳下,這才鬆了口氣,又是一番拜謝,這才起得身來,整裝肅容,又點了兩個做俗者打扮的修士上前探禁。
此二修雖不欲從,然前車之鑑猶在眼前,觸目驚心,攝於凶威,不敢不從,急急祭起了護身法寶,這才猶猶豫豫,小心謹慎的踏上了索道。
便在此時,於那穹天雲海之處,捲來一道金風,吹動雲氣滾動,頃刻間便將索道隱於雲海之中,外人俱都瞧之不清,見之不明,不得內里之究竟,只聞得兩聲慘呼傳來,金風過去,少頃,雲消霧散,只見索道空空,譬如原狀,二修俱都不見。
道前諸修見二修頃刻身死,盡皆驚駭不已,一時間人心惶惶,唯恐那童子點上自家再上前送死,有那膽小之輩,更是兩股戰戰,面似重灰,若非有彈壓在上,早已遁走而逃。
便在這時,聽得輦駕左近一名漢子冷哼一聲,輕蔑的掃了一眼眾人,斥道。
「爾等散修,儘是些沒卵的無膽鼠類,無怪乎被稱作烏合之眾,速速退開,且拿眼瞧好,看你家蒙赤爺爺如何破此鳥陣!」
這漢子眼似銅鈴,寬鼻闊口,鬚髮戟張,形貌粗獷,身量又是極為高大,約逾三丈,體魄雄壯如凶獸,舉手投足間,風聲唳碩,渾然不似常形,他下身裹着一張獸皮,袒胸露臂,氣質狂野。
眾修見得是他,知其乃是南疆赤身教厲血壇門下弟子,即便心下不忿,亦不敢出言反駁。
蓋因此教非是等閒,有別尋常鍊氣門派,教中獨尊煉體法,崇尚先天魔神,門人弟子俱都熬煉體魄,鍛修筋骨,若得有成,可生撕猛獸,肉搏蛟龍,刀劍臨身亦是不懼,若至大成,煉就不死神魔軀,更是呼氣成雲,呵氣為雷,擔山蹈海,捉星拿月,力貫天地,更為可怖的是此輩似如先天神魔,生機盈沛,但有滴血在世,便可血肉重生,不死不滅,此教中雖未有人煉得這般成就,然小成之輩亦不在少數,可謂能力輩出,是以在那南疆大地,險惡之所,亦是雄踞一地,聲勢顯赫,可謂威震一方。
這蒙赤身為此教門人,自是有別其他,心氣極高,兼之其性子粗厲莽撞,當是見不得余等心驚膽戰的模樣,這時不待眾人反駁,便向輦駕一拜,大聲道。
「聖君,此陣便交由我蒙赤前去,若不破陣,誓不回還!」
那輦駕中的萬獸聖君見是他請戰,微蹙眉頭,卻是其與這蒙赤師尊牯叱長老乃是故交,此番前來,亦是受其師指派,增長見聞,若殞身陣中,怕是故友面前不好交代,恐傷及兩家交情,然轉念又想到,自家此番趁勢而來,卻是志在必得。
蓋因其困居道胎之境久矣,眼見歲至九百,壽元將近,若功行不得破境,便是尸居餘氣,枯坐等死,似他這般成就之士,如何甘心。
然欲破道胎境界,成就仙體,首需無量靈機,非洞天福地不得成就,其雖為萬獸山主,一脈洞祖,卻無此等機緣。
直此困頓之際,得聞純陽驚變,恰如久旱逢甘露,死劫得生機!
玄門洞天,俱為一方靈穴之樞機,若論靈機豐厚,無出其右,若得此臂助,其破境之機,當可大大增加,只是尋常這等所在俱非其能攀附,然則此番純陽曆劫,門中能人盡毆,人才凋零,元氣大傷,於其等眼中,不啻於稚童持金於鬧事,令人垂涎三尺。
此可謂天賜良機,是以其當即盡起門下,一路殺奔而來,敢為眾人先!
此為大道之爭,無所不用其極,更何況區區一故舊門人,此番探陣當需這等修為精湛之輩,方能知曉禁陣變化,以做應對,思及此處,他便啟聲道。
「即是師侄相請,便允了,只是此禁兇惡,望師侄多加小心!」
說着又托起手邊一座三足小鼎,輕輕一拍,震落一道靈光,躥出輦駕落在了蒙赤身上,溫言道。
「此為吾寶中所蘊一道獸魄,可替師侄擋得一次險惡,吾便在此等你凱旋!」
那蒙赤雖覺這萬獸聖君贈魄之舉,乃是看輕自家,然則長者賜不敢辭,而且其臨來之際,師尊牯叱長老亦是囑咐其聽得聖君之言,是以只得忍着性子受了,一番拜謝後,便急不可耐的踏上了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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