丸子的頭髮這才絞乾了,半兩就聞着味兒尋了過來。
到底是女娃兒細緻些,半兩過來的時候頭髮已經絞乾,並用小布包包了起來,清清爽爽。
小包子的奶娘仍是住在楊府里,帶着一個閨女,五個月大的閨女。只孤兒寡母,不過人卻是少有的爽利,原本也是給鎮上的富裕人家接點兒短活,雖說賺得不多,倒是勝在自由身。
奶娘娘家姓李,原也是鎮上的小戶人家,只是,李氏的相公在鎮上的碼頭給人做活的時候,不幸一頭栽了下去,雖說人是救了回來,不過到底只是躺了幾日就去了。
給做活的東家倒也是個和善的,早就巴巴地送來了五兩銀子,給李氏的相公抓藥看病的,五兩銀子倒是用得精光,還將家裏的積蓄給費了不少去了,這人啊,就這樣子撒手去了。|優|優|小|說|更|新|最|快|www.|
李氏打小就跟自家相公定了親的,街里街坊的住着,原以為如此下去會一輩子的,哪曉得這一輩子會如此短暫。
李氏失了頂樑柱,又遭了夫家人的羞辱,說是,「就算是買個母雞回來,也能下個蛋。你倒好,寶貝疙瘩似的養着,倒是下個金蛋啊,連個女娃子都生不出來!我家老二生生被你斷了後,這真真就是冤家啊!」
李家人本就哭嘆自己閨女命不好,一聽親家如此說話,李母攜着嫂子就破口大罵了,「若是讓家老頭子曉得你家老二是個短命的,當初就是毀了親,我們李家養自個兒閨女一輩子,也好過這般守寡……」
親家成了冤家,李氏的夫家不過是看上了李氏的這一進院子,當初三個兒子分家的時候。夫家人疼大兒,跟大兒一家住在一道兒,小兒因着不曾成婚。俱是住在一起,只是將老二一家給分了出來。給了幾兩銀子,哭窮給打發了。
因為他們知道,李氏是李家的獨女,李氏當初嫁過來的嫁妝就是極豐厚的。
如此打着如意算盤,就將老二夫婦倆給打發了出來,李氏又是個要強的,也不回娘家借銀子,夫婦倆一合計。就租了一間小屋子,一個月不過是幾十個銅板,白日裏就出門找活兒做,如此辛苦攢了幾年,就是連娃兒都不曾要一個,總是盤算着有了個家了,再要個娃兒,不拘男女。
這宅子也只是剛剛置辦的,也就不過一年多光景,這人。說沒就沒了。
李氏自是沒法子接受,哭得暈天暗地,夫家人仗着這宅子就是他家的。隔三差五地來轉悠,李家人本就是勤快的,就連李母也會偶爾接點兒活兒做做,明知道閨女受了罪了,也無法子每日守在閨女的家裏,往日的日子,還是得靠李氏自己。
哪曉得,李氏的夫家人待得過完了七七,不知怎的。推搡下就撞破了頭。
還是好心的鄰里偷偷地去李家報了信,只道是李氏被欺負地狠了。
等李家人趕來的時候。李氏已經流了滿頭的血,李氏的夫家人早就跑得一個不剩。還是鄰里瞧不過眼,才幫着請大夫,不過大夫仍是在路上。
李家人怒不可遏,也不尋李氏的夫家,直接一張狀紙就將人給告上了衙門。范縣尉就是接了這差事,連帶着范夫人也知道了這事兒。
李氏磕破了頭,失血嚴重,一直昏迷不醒,范府本就是富裕,范夫人也大為地同情李氏,縣令責令李氏的夫家人賠付湯藥費,這家人倒好,寧願挨板子,若是掏銀子,卻是一個都沒有。
李氏要的本就是救命銀子,范夫人瞧不過眼,讓下人送了一小截的參片,給李氏吊着。
許是李氏命不該絕,竟是悠悠轉醒。
醒來後,就已經聽說了有了身孕。
李氏摸着肚子,有些難以相信。待得躺了幾日,也平靜地接受了,甚至有些隱隱地期盼。
待得坐穩了胎,李氏數了數罐子裏藏着的幾角碎銀子,不顧李家人阻攔,就挺着肚子幫人洗衣裳去了。
恰是入了冬,這一雙手,個個洗得生了凍瘡,就是膏藥也不管用了。李家人心疼閨女,李母偷偷地將私房銀子塞給李氏,都被李氏拒了,娘家已經補貼她夠多了。
李氏只道是,「娘,我還有銀子。不過是冬日幫人洗衣裳賺的銀子多些,趁着還沒生產,多賺些銀子……」
李氏向來報喜不報憂,就是心裏憂心着銀兩,也都不曾說出口。范夫人聽下人說起過,李氏原本也在范府做過漿洗的活兒,如今在外頭的接活兒,每回接活都得付中間人一筆費用。
范夫人也就好人做到底,也只是將府里的活計給李氏做,直到李氏做不動為止,一來二去,范夫人也跟李氏熟識了。
李氏產女後,洗三禮上,范夫人也差了人送了好些東西。
田慧生產時,范夫人並不在場,只是福嬸跌跌撞撞地叩響了范府的大門,早就入了夜,范夫人匆匆起來,喚了福嬸進屋說話,一聽田慧生產的驚險,請范夫人幫忙尋個奶娘。
范夫人自然是一口應下了,不過應下了卻也是犯了難了,眼見着天兒快亮了,這知根知底的奶娘可是去哪兒尋呢?
待得下人提醒,想到了李氏。連夜差人去尋了李氏來,利弊都道了一通,等着李氏抉擇,「要不你回去跟你娘家人商量商量?」
李氏搖頭,這差事就這般定了下來。
秦氏自是不會介意李氏寡婦的身份,小孫女兒本就生的艱難,田慧血崩才剛剛止了血,已經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哪還會有奶水,這才急急地尋了奶娘來。
李氏本就是個本份人,楊府給的月錢又豈是漿洗衣裳能比的,餵養起小包子,自是盡心盡力,每日都將自己整得乾乾淨淨的,雖不是頂好的衣裳,卻也半點兒看出來泥垢來。
楊府頭一個月,就給了二兩銀子。
李氏的閨女則是請了李母照顧着,吃着小米粥。李母也高興李氏苦盡甘來,楊府並不要求李氏簽死契活契,李氏仍是自由人。
待得熟悉了後,楊家人就讓李氏將小閨女也帶了過來,一道兒養着。小包子人小,吃得少,李氏奶水漲得厲害,也寧願擠了去,也不再餵給自家閨女吃,堅持讓閨女吃小米粥。
直到如今,也過了近一年了,小包子也早就斷了奶了,李氏母女倆也依舊在楊府里住着,幫着打打下手,做點兒活,李氏畢竟年輕,廚房裏的活兒,學起來也是極快的。
因為李氏難得地一回向李氏求了情,不管與夫家不和,公爹和婆婆總歸是要養的,得知李氏賺了大錢了,沒個月總伸手要李氏要銀子,這事兒就是連楊立冬也管不到。
李氏無法,只得求田慧買下她母女倆,哪怕是死契也成,閨女小,仍是不知事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怕自己沒臉到地下見她的死鬼相公。
田慧跟楊立冬商量了後,跟李氏簽了十年的活契,每個月半兩銀子的月錢,吃住都在楊府。
這事兒就這般算是定了下來了。
鑼鼓咚咚!
報喜,報喜咯!
一時間鑼鼓震天。
楊府喜報不斷。
原因不他,楊府三子皆中舉。
時隔六年,楊府再傳佳音。
流水席吃了三日,楊府總算是靜了。
就是連楊立冬都吃醉了一回,他這是真高興吶。
「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兒一樣吃醉了……」田慧看着床上歪歪躺着的楊立冬,雙眼含笑。
睡了一宿,楊立冬早就醒了,吃過了醒酒湯,總算是減輕了宿醉的頭疼。「怕啥咧,這些年我也就這麼醉過兩三回,這回啊,我是真高興。
再說,我還喝趴下了好些人,這些人可比我年紀還大着了,再說還是咱家的喜事,怎麼說咱還是賺了。
這酒,喝得值!」
「我看你往後也別揍丸子了,這人就跟你一個德行!」田慧又給楊立冬倒了碗水,伺候着醉漢喝了。
楊立冬在田慧面前,一向本着小兒心性。鬧騰了一會兒,才想着說正事兒,「咱原是早就說好了,待得圓子他們中了舉,咱就舉家往京城去,給三小子尋媳婦去!」
這事兒放在楊立冬心裏許久了,田慧的身子骨早就沒啥問題了,不愧是田家的秘方。
「都近二十了,是該說媳婦了……」田慧從不曾去過京城,若說不嚮往,那也是騙人的。
兩廂一商議,北上討媳婦,這事兒就定了下來,等年後開了春,從康定城坐官船北上,半月有餘就能到達京城了。
田慧也並不瞞着圓子哥幾個,「年後,咱就上京城去,給你們幾個說媳婦去!」
糰子立馬羞紅了臉,看着對面的圓子仍是自顧自地夾着菜,吃着飯,也稍稍減退了些羞意。
若是仔細瞧,定能注意到,圓子夾着丸子的手抖了一抖,險先又掉回了盆里去。
這一餐,圓子只夾了一回丸子。
肉丸子。
「娘,這樣子大張旗鼓的,怕是不大好吧?」糰子被人盯着臉又紅了,頂不住壓力,結結巴巴地道。(未完待續)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