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電信設施自從文件下發,便在司弦的村子裏鋪開了,現在村子裏村長已經安裝上座機電話了。沒過多久,資鈞甯家裏也有人來安裝,資父想着方便家裏和北京那邊的親戚聯繫。自然司弦家也安裝上電話,司弦家的房子快要竣工了,竣工的當天在家裏的前坪擺了個大圓桌,幾個師傅幾個工人團團圍坐在一起。資鈞甯也過來幫忙。
花花草草還沒長起來,蚊子不是很多,倒是有不少蟲子繞着燈光飛來飛去。夜色降臨,幾台大風扇鼓鼓地吹着,師傅們天南海北的聊天,熱熱鬧鬧的,好過自己一個人放鞭炮。司弦和師傅們說了幾句話,便又鑽進廚房了,廚房裏有小甯和劉阿姨,劉阿姨是她請來幫忙的。她想着她和小甯怎麼也做不了一桌子的菜,路上又碰到劉姨,劉姨挺熱心的,一聽到她們要做飯,拉着她們便去地里摘菜了。司弦給劉姨遞過去一杯水,又捧着玻璃杯湊到資鈞甯的嘴邊,「你去前邊歇會。」
資鈞甯吐了吐舌頭,看了看外面熱鬧的景象,「他們說的方言我聽不懂,回答不上來多不好。」
&英語不是挺好的嘛,把方言當作一門外語學習的話,你肯定能打滿分。」司弦笑了笑,擦着資鈞甯額頭上的汗珠,拿起蒲扇又給她扇了扇。小甯一向怕熱,司弦看着資鈞甯被汗水浸濕的劉海,便看了看廚房,「我搬颱風扇進來。」
&呀,菜都涼了去。」
&行吧,你炒菜我給你扇風。」司弦又拿着手帕,給資鈞甯擦了擦脖頸。
劉姨見司弦這一秒離了小甯就不行的樣子,打趣地說道,「司弦你這手是剛長出來的嗎?扇我一臉的煙。」
&看你,盡添亂。」資鈞甯捏了捏司弦的手心。「我再炒個菜就出來,行了吧?」
&的。」司弦蹭了蹭資鈞甯的臉頰,這才出去。
劉姨見司弦得意搖着蒲扇,大搖大擺出去的樣子,一時間沒忍住笑。「小甯啊,你們關係真好。」
&嗯,司弦對我挺好的。」
&也是奇了怪了,司弦以前啊,老是愁眉苦臉,見誰都不親熱,偏生你來了後,她便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劉姨說着,又嘆了口氣,「這孩子,苦日子總算到頭了。」
資鈞甯若有所思地摘菜,人人都說司弦像變了一個人,李為說過方少夫說過,班主任也提到過,現在劉姨也這麼說。讓資鈞甯很好奇,以前的司弦是什麼樣子,讓大家都無從疼惜。司弦以前一定過得很苦吧,那樣的房子,怎麼住得下人,結果司弦一住就是這麼久。資鈞甯看不到司弦以前抑鬱的影子,她只看到一個永遠溫柔永遠對她呵護備至的司弦,只是有時候,司弦會變得沉默,沉默的看着她,全身仿佛籠罩在……難以言說的悲戚中。資鈞甯有時候看着司弦的眼睛,一個人要經歷什麼,眼睛才會變得這麼讓人難過。司弦身上有太多東西,讓她無法明白,她越是靠近,就越是難解。在司弦的身邊,她也把自己弄得一頭霧水了。對司弦好,這一點大概不會錯,雖然她仍舊不明白自己怎麼了,怎麼會害羞,怎麼會臉紅,怎麼會做……奇怪的夢。
自從家裏有了座機,她和司弦仿佛有聊不完的話,大都時候是她說司弦聽着,有時候司弦會笑上一兩聲,讓資鈞甯覺得自己說了這麼多話很值。寂靜的夜晚,她趴在床頭晃着腿,一邊和司弦聊天一邊做題,又不捨得掛電話。有時候做題做累了,她便小聲喊了一聲司弦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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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資鈞甯很喜歡聽司弦說「嗯?」帶着南方人軟糯的尾音,資鈞甯覺得司弦的聲音很好聽,也很酷。她也學着司弦的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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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無聊的話題她們能樂此不疲地比下去,兩個星期下來,話費也足夠讓她爸媽瞠目結舌了。「小甯,你晚上是抱着話筒睡覺嗎?」
資鈞甯當晚便和司弦說了,她們不要聊這麼晚了,話費超級貴的。剛掛完電話,資鈞甯心裏便有一陣的惆悵,她咬着中性筆,看着白色的座機。做了兩道題,一向有耐心的資鈞甯便有些心煩意亂了,司弦……真的不和她打電話了嗎?她撐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座機。突然座機響了,她連忙扔掉筆拿起話筒,>
&甯啊……」是遠方叔叔的聲音,「這麼晚了還沒睡呀?」
是找她爸爸的,資鈞甯掛上了電話。那時候的座機是這樣的,一通電話打進來,所有的電話都會響起來。
再過了兩分鐘,樓下便有輕輕的小貓喵喵聲,資鈞甯耳朵豎了起來,她當然能耳熟司弦的聲音,扔掉筆和草稿紙,三步並兩步跑到窗前,拉開窗子,外面黑乎乎的,只見到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司弦拿了手電筒在樓下。那時候的手電筒是第一代手電,燈泡一般是鎢絲白熾燈泡,發光效率低,使用壽命也較短,容易被燒壞。很快司弦叼着手電,從樓下借着窗口上的遮雨棚爬了上來,三下兩下司弦便爬到了資鈞甯的窗口。她手裏提着一個保溫桶,她把保溫桶遞給了資鈞甯,資鈞甯自見到樓下是司弦以後便一直傻呼呼的笑。司弦還有些氣喘吁吁,見小甯抱着保溫桶傻笑,又不知道怎麼地,也跟着笑了笑,司弦趴在窗口上捏了捏資鈞甯的臉頰,口裏唱着童謠,「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拉你進來。」資鈞甯笑得很開心。
&不用,我一會兒就回去。」
&我送你回去。」
&用啦,到時候你一個人回來我怎麼放心。」
&現在就回去嗎?」
司弦捏着資鈞甯下意識撅起來的嘴,「你捨不得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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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我一下,我進來。」
&啊好啊。」資鈞甯放下保溫桶,雀躍地便把司弦拉了進來。
司弦把保溫桶打開,保溫桶里是排骨,她夾起一塊吹了吹,資鈞甯乖乖的張口,>
小甯的吃相一向似乎斯文,只有嘴唇上沾了一點油,看着資鈞甯的嘴唇,她嘗過無數次的嘴唇,司弦硬生生地把臉別開了。她多麼渴望能觸碰到小甯。
&弦,外面這麼黑,要不然……你別回去了吧。」
&不好,都沒和你爸媽打過招呼。」司弦當然想和她的小甯睡覺,可是……她這冒冒失失的來訪,讓小甯的爸媽起了疑心怎麼辦。「而且,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
&好吧……」
司弦爬下窗戶的時候,資鈞甯也趴在窗口上,快要抵達二樓的時候司弦又想到什麼,輕輕一個踢蹬又爬了上來,她看着資鈞甯,資鈞甯也沒反應過來,「司弦……」
司弦親了一口資鈞甯的臉頰,「晚安。」
資鈞甯的臉頰「騰」地一下子變紅了,她也不看司弦了,低頭應了一聲,非常小聲,>
&天見。」
「…>
那個舉着手電筒的身影很快消失了,資鈞甯一直看着,外面仍舊黑漆漆的,抬頭看,有一片星空。司弦,你好像把我變得很奇怪……我這是怎麼了……
資鈞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自從那晚以後,司弦和別的男生講話的時候,她心裏怪彆扭的。霍瑤同學也在不停地接觸司弦,司弦和她在走廊上一如往常地鬥嘴,霍瑤同學呲牙咧嘴,她身材嬌小,一下子就騎在司弦的背上,兩人從走廊外打到辦公室門口,被班主任看到,她們自然被罰站了。
&不熱?」資鈞甯拿起教科書,給司弦扇風。
&還好,你快進去吧,太陽這麼毒。」司弦也拿過資鈞甯的教科書,幫資鈞甯擋住她頭頂上的太陽。
霍瑤盯了一眼旁邊畏畏縮縮的覃沁,覃沁站得遠,她扇了一下教科書。霍瑤極其不耐煩地踹了一腳覃沁,「滾過來點。」
&瑤。」司弦看了一眼滿臉囂張的霍瑤。
&麼地?我使喚我的跟班你也要管?」
&沁,你過來。」
&沁,你要是敢過去嗯?」
&聽她的,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你說我是反|動派?」
司弦笑了笑,「我可沒說誰。」
資鈞甯默不作聲地把覃沁拉了過來,把書丟給了司弦。司弦看了看手裏的書,怎麼……感覺小姑娘吃味了?吃味了?對於司弦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證明她的小甯對她有心思了,上天保佑!
回去的路上,小甯還是一如往常,好像沒有什麼吃味的舉動。看來……還是自己會錯意了。路上又碰到了劉姨和劉姨的丈夫,他們看上去很高興。
&姨,怎麼了?」
&家劉姨又有小寶寶了。」劉姨的丈夫憨厚的笑了笑。
&資鈞甯也看了看劉姨的肚子。
一個激靈打了下來,司弦連忙出口,「劉姨,你現在不能要小寶寶。」
她記得劉姨在一次難產中痙攣而死。
&司弦你說什麼?」不光劉姨和她丈夫皆皆看着司弦,連資鈞甯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