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主!」素瑤焦急的聲音劃破千金樓的寧靜。她一路奔到陸千金房間裏,湊在她耳邊拼命喊:「君主!你快醒醒啊君主!」
陸千金前兩天剛在民國忙活了一圈,結果什麼都沒撈到。今天一大早就被一隻炸毛貓叫醒,心裏直接就怨念叢生了。她爬了爬頭髮,騰地一聲坐起來,拎着素瑤兩條前腿,面容看起來陰測測地:「你最好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我不然我就把你的皮拔下來給阿政做貓皮手套。」
&素瑤被她嚇得抖了抖,忙說:「我的事情特別緊急,君主你相信我啊喵!」
&麼事?」
&丘國的茗杉帝君來了。」
&也算大事?」隨手把她扔出去,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繼續睡。「茗杉帝君來了就來了,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既然來了千金樓,那肯定是想要求她辦事。你見過誰求人辦事,被求的人還要火急火燎趕過去的嗎?
沒有人!
&是啊君主!」素瑤舔/了舔腿上的毛,含/着熱淚又撲了回去。「君主,茗杉帝君他來了,懷裏還抱着一隻血淋淋的小狐狸啊。據說是他想要娶的帝後,據說君主這裏有不死樹的汁/液,千辛萬苦衝突兩界之間的結界跑過來找君主救命的!他懷裏那個未來的帝後看上去很快就要死了……」
陸千金掀開被子換上衣服就往外沖:「你怎麼不早說?」
有人來求着辦事,讓他等着並沒有什麼。但是你要是再這讓人等的時間裏面把人家未來老婆耗死了,你試試?
果然剛剛走到千金樓里,就看見一個穿着寶藍色寶瓶紋長袍的男人坐在那裏,想必就是茗杉帝君。他懷裏抱着一隻渾身是血的小狐狸,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已經被她的血染透了,胸/口那一塊看起來顏色有些深。
他一開始是低着頭看懷裏的小狐狸的,聽見陸千金走近的腳步聲,他抬起了頭。「陸樓主。」
他似乎是想要起來和她打招呼,陸千金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坐着,然後走到他身邊。他懷裏的小狐狸看起來傷得很重,身上的血已經變成血珈,左前腿到右後腿劈了長長一道口子。傷口被劈得焦黑,已經不流血了,看起來猙獰得很。
青丘國一樣不理俗事,少有傷得這樣慘重的。雖說自從當年妲己之後,青丘國地位一落千丈,卻也不會弄到這種地步。陸千金伸手過去在小狐狸身上從頭撫到腳,忍不住叫出聲來:「竟然是天雷?」
茗杉帝君道:「是天雷。」抬起頭看向她,目光有些祈求:「治得好嗎?」
&一定。」陸千金一時間拿捏不准,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下來。「天雷的傷很難憑藉外力痊癒,大部分都要靠自身。可是我剛剛看她身體裏,修行的靈根已經毀的差不多了。帝君,她這天雷,肯定不是飛升的天雷,是嗎?」
飛升的天雷不會這麼狠辣。如果她能夠在天雷下存活下來,就代表天道已經承認她飛升成仙。那麼她身上這種天雷造成的傷口,會在一瞬之間自我修復完成。
可是現在別說修復了,恐怕她連療傷都很困難。
說起這個,茗杉帝君的面色有些冷:「這不是你該問的,陸樓主,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救活她。」
&難從命。」陸千金雙手五指交叉,靠在身後椅背上。「你不告訴我這傷口的來歷,我沒有辦法進行救治。茗杉帝君,你大抵是被人推薦來我這裏的,不大明白的我這裏的規矩。」她動了動嘴角,似乎是在微笑,看起來卻冰冷又不屑。
&千金樓的都是有所求,而我能夠給他們想要的。權利、地位、財富,甚至是改變過去,逆轉人生。同樣的,也需要用一些等價的東西作為交換。來過的都知道,其餘的在我這裏沒有價值。你想要達成心愿,就要用兩年的壽命作為交換。不過對於茗杉帝君你這樣的神族,兩年的壽命,實在很無足輕重。」
茗杉帝君連半分猶豫都沒有:「你想要我的壽命,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治好她。」
&告訴我她是怎麼受的傷。」她敲了敲桌子,看起來有些不耐:「帝君,好歹你也是神族,連天雷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嗎?天雷這種東西,要麼劈飛升的人,要麼劈罪大惡極的人。我看你懷裏這個,,恐怕是犯了天道?不過天雷對她的懲罰明顯比較小,她內里都沒怎麼受傷,我猜是你替她擋掉了?」
&有受傷為什麼不醒?」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她已經昏迷了兩個月了。」
&為她不想醒過來。」她微笑着說,「她很痛苦,所以她不願意醒過來。」
那一刻茗杉帝君的表情變得有些悲哀:「你覺得她,痛苦?」
她點頭:「她的內心一片混亂,苦痛和血腥糾纏。」
所以她不願意醒過來,寧可在夢裏面沉淪。
茗杉帝君一時間沒有說話,低下頭輕輕親了她的額頭一下。而後才抬起頭,看向陸千金:「你想要怎麼救她?」
&到讓她痛苦的根源,並且消除掉。如果沒有辦法消除痛苦……」她把視線投向他懷裏的小狐狸:「那就消除她的記憶,當然,這個本身你自己就能做到了,沒有必要來千金樓。為了讓這樁交易更加完美,我需要去讓她痛苦的地方走一趟。所以你必須原原本本告訴我,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茗杉帝君深吸一口氣,望着懷中的小狐狸,露出悲涼的笑。「她叫清然。你應該知道,自從發生妲己的事情之後,我們青丘國的狐狸就被天道規範,不許再和人界的人有糾纏。有情,更是忌諱中的忌諱。可是清然跑出青丘國沒多久,就愛上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慕玥。
和慕玥初次相見的時候,清然才剛剛修出人身。她母親在不久之前飛升去天界了,在那之後再沒人能管住她。清然和茗杉帝君雖然有婚約,心裏對茗杉帝君卻一直不大喜歡。
那一天她瞞着帝君跑出了青丘。她是狐狸修成的妊/娠,長得漂亮。又從沒有出過青丘,天真得可怕。茶寮里人家不過用一盞加了迷/藥的水,就迷昏了她,把她賣到了青樓裏面。
&帝君都留不住我,就憑你們還想捉住我?」清然醒過來之後就知道自己被人騙了,一邊低估一邊打開窗戶想要跑。這青樓建得很高,樓下是一條波光粼粼蜿蜒的小河。
她探出頭去看的時候,正好看見一條烏篷船在河裏悠然蕩漾着掠過。有個穿青色衣裳的男人站在船頭,河對岸有一樹開得正好的海棠。
有人推門進來,看見她的動作嚇得馬上喊:「不好了媽媽!新來的姑娘要跑!」
門外響起匆忙雜亂的腳步聲。
清然一急,把窗戶開到最大,翻身往窗外一跳——
就算修出了人身,她本質上還是一直狐狸,身體輕/盈。她輕輕落在那個穿青衣裳的男人船上,正好落在那烏篷船的船頂。
他抬起頭,面色如玉。眼中有吃驚,卻一閃而過,而後變成了溫潤的笑意。清然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中秋在林間奔跑,天上那一輪驚艷的月。
對岸那一樹海棠開得灼灼其華,卻在他的笑臉中變成黑白。
他朝她伸出手,那隻手是白/皙的,像玉雕成的。精緻又好看。「躲在上面幹什麼,下來啊。」
清然看着他,一時間沒敢伸出手。而他始終保持笑容,手也一直伸在那裏,沒有收回去。片刻之後,她終於伸出了自己的手。一點點伸過去。
和他指尖相觸,一向不懂什麼叫做羞澀的清然,在這一瞬間竟然臉紅了。
清然被他扶着跳下了船頂,那個男人的微笑像是水一樣蕩漾開來:「我叫慕玥,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他問這句話的時候,清然正蹲下/身,把手伸到水裏去逗一尾鯉魚。她仰起頭朝他笑:「清然,我叫清然。」
風驟起,岸上海棠飛舞,有花瓣落在她發頂。他俯下/身替她拾起,目光中帶着微微的溫柔。
&好聽。」
清然笑顏如花,她最喜歡聽別人誇獎她。
&然……」慕玥也學着她的樣子,在她身邊蹲下來。「清然,你去過京城嗎?」
她搖頭,「沒有,這是我第一次出門。京城是什麼地方呀?」
&城?」慕玥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絲微不可見的引誘:「京城是這個世上最富貴的地方,漂亮又熱鬧。清然,你想去看看嗎?」
她不懂富貴是什麼好意思,但是她喜歡漂亮又熱鬧的地方,因為青丘國的山林裏面,太過安靜了。
清然拍着手笑:「好啊,我想要去京城。」
清然跟着慕玥,換了一條更大一些的船。然後順着更寬一點的河流,逆流而上,去了這天下間最富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