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政學現在的處境很糟糕。
糟糕到什麼程度呢?先是收到了匿名寄來的郵件,洋洋灑灑,幾乎是將五年前那一樁他快要忘記的往事,徹徹底底事無巨細的翻了出來,而後又是接二連三的生意上收到不同的打擊,每一次他試圖查清對方是誰,就會接到查不到ip的匿名電話。
歸根究底,就是讓他為了五年前那一場車禍,去認罪伏法。
可是那怎麼可能?
五年前那一樁車禍,他早就通過各種渠道將事情解決的乾乾淨淨,也找了人頂罪坐牢,他可是商界名流,霍家一脈,五年前躲過去了,現如今他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件早就已經成為過去的事情,賠上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還有霍家的名聲?
絕無可能!
霍政學坐在辦公桌後面,鏡框下面的眼睛眯成一條線,有些陰沉猙獰的樣子,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深深呼吸一口氣。
&竟是誰,竟敢對我出手,還拿五年前的事情來對付我…」
&到底有沒有得罪什麼人?」霍政良皺着眉頭望向自己的弟弟,沉吟着開口分析:「現如今也沒有多少人敢隨隨便便對我們霍家出手,可背後這人,分明就是做足了準備,手段滴水不漏,到現在我都還沒查出來是誰——」
&哥,我怎麼會得罪什麼人呢?」霍政學咬了咬牙恨聲開口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商場上的名聲,a市哪個人不是我霍政學的好兄弟好朋友?要是讓我知道誰在背後想害我——」最後這句話說的陰沉,不由得讓人脊背一寒。
霍政良深深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半晌,緩緩搖了頭,語氣有些複雜。
&實爸也說了,五年前的事情,本來就是你做錯了,也該付出代價——」
&你這是什麼話?現在連你也覺得我做錯了?難道真要看着我為了一件早就翻篇的事情去坐牢?」
霍政學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有些赤紅的等着霍政良開口道:「哥,你必須得幫我找到究竟是誰背後對我出手,我不能被一個背地裏使刀子的人給打倒!」
嘆了口氣,霍政良也站起身來,抬起手來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肩膀。
&心吧,我知道。」
&了。」霍政良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腳步微頓,望向霍政學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從五年前車禍的那家人入手去查?」
五年前車禍那家人?
霍政學猛地一愣,眯起眼睛望向霍政良開口道:「哥,你的意思是說…可能不是有人拿這件事情對付我,而是單純的想替那家人報仇?」
&可能啊,」霍政學皺着眉頭習慣性地就想否認,「五年前我就把那家人摸得門兒清了,就普普通通的一家人啊,哪有這種能力把我逼到現在這種程度啊?」
聽他這麼說,霍政良也不再說話了。
他不過是按照常理推斷,如果真的是按照霍政學說的這樣,自己的推測倒也的確是不太合理了。
不過既然有人要拿五年前的事情來威脅他,霍政良頓了頓,望向霍政學開口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找那家人談談?」
&果能夠私下解決,也就不用擔心害怕了。」
私下解決。
說到這個,霍政學眉間褶皺越發的深了幾分,隱約的有些忌憚跟畏懼。
&你以為我沒想到這一點嗎?早想過了,可是都五年過去了,那家人在哪兒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事兒出了之後我第一時間就讓人去查了,可記錄信息什麼的,都被對付我那個人給掩蓋起來了,想我霍政學英明一世,竟然被人這麼耍的團團轉。」
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霍政學咬牙切齒,「無論如何,被我知道了誰敢在背後這麼對付我…」
&了,我會找人替你查清楚的。」拍了拍霍政學的肩膀,霍政良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回到老宅,男人坐在沙發上,抬起手來揉了揉太陽穴,眉眼之間也掩飾不住流露出一股疲憊。
&淵呢,找他回來,我有點事情想跟他聊。」望向自己的老婆,霍政良聲音柔和了幾分,沉聲開口交代道。
一邊給霍政良倒茶,寧琳一邊順口道問:「他去公司開會了,你找他什麼事?」
&就是他二叔的事,」霍政良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開口道:「不是跟你說了有人在背後對付他嗎,沉淵現在長大了,我這個兒子啊,不得不承認,他現在的手段,倒是比我這個當爹的要高明多了,所以叫他回來,想跟他商量商量,讓他出面去幫政學查查怎麼回事。」
寧琳倒茶的手一抖,水倒歪了流了出來,女人咳嗽一聲,強行掩飾下自己的異樣,望向自己的丈夫開口道:「嗯…那你…那你怎麼看?這件事情…」
沒有意識到自己老婆的異樣,霍政良微微眯了眼,沉聲開口道:「還能怎麼看?有人不知死活敢對政學出手,不就是跟我們霍家挑釁。」
&年前的事的確是政學的錯不假,可他錯了,我們關上門來懲罰是一回事,別人想出手插上這麼一腳,那是絕對不可能!」
寧琳欲言又止,眼神更加複雜,半晌,女人忍不住握住丈夫的手,開口問道:「政良,難道你就不覺得五年前的車禍,是我們霍家對不起那家人嗎>
&琳,你今天似乎有一點不一樣。」霍政良微微皺了眉頭,有些疑惑地望向自己的老婆,卻又沒有往深處想,拍了拍她的手背,溫聲開口道:「你別多想了,這件事就交給我跟沉淵吧。」
&一會兒找人去查一查當年車禍的那家人的具體情況。」
&論是誰,敢算計我們霍家,我都不會心慈手軟——」
&良!」
寧琳雙手微微顫抖,猛地大聲叫出老公的名字。
霍政良微微一頓,眉頭皺的越發的緊了起來,望向寧琳溫聲開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
寧琳搖頭,別過臉去,不看男人。
女人心中複雜至極,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半晌,她欲言又止的望向霍政良,半是商量半是懇求的開口問道:「難道你就不能不插手嗎?五年前的事情本來就是我們對不起人家,本來就是二弟做錯了事,難道現在還要錯上加錯嗎?」
話說到這裏,霍政良心中,已經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些許不對了。
霍家一向團結。
五年前的事情,家族這麼多年以來,唯一一件不能坦白告人的污點。可人不就是這樣嗎,再怎麼知道家人做錯,還是不得不想辦法去向着他。
是。
霍政良也知道弟弟五年前有多錯,多荒唐。
可事情都過去五年了,那一家人死的死,傷的傷,難道現在要他親眼看着自己的弟弟,為了五年前就已經死去的人,再毀掉自己的一生嗎?
霍政良跟寧琳感情極好,夫妻這麼些年,從未因為這些事情有過任何爭執。
可寧琳今天的表現,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得很。
霍政良微微沉了一張臉,望向自己的老婆,緩緩開口試探道:「阿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不知道。」
寧琳別過臉去,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她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開口道:「政良,你能不能別插手?我們霍家人是人,五年前被害得家破人亡的那一家人難道就不是人了嗎?政學都過了這五年安生日子了,也是時候…該去贖罪了。」
&是不是知道什麼?」
霍政良再一次加重語氣,深深地凝視着自己的老婆。
&是不是,認識五年前車禍的那一家人?說,他們是誰。」
&都說了我不認識,」寧琳情緒一時之間有些激動,聲音都克制不住的變大了許多,猛地轉過頭去望向自己的丈夫,「政良,你能不能——」
&程焱?」
霍政良猛地抓住了心中那一絲不確定的東西,眯了眼睛,望向寧琳。
女人被這一句話說的猛地一滯,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是了。
如果五年前遭遇車禍的那一家人,是程焱一家,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能夠說得通了。
車禍導致殘疾,父母雙亡,還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
霍政良深吸一口氣,緩緩攥緊拳頭,望向自己的老婆,一字一頓,緩緩開口。
&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良,我是早就知道了,可是我覺得…我覺得…程焱那孩子太不容易了,他活的太不容易了——」
&焱是個好孩子。」
霍政良聲音低低沉沉的,聽不出情緒來。
&對人沒有壞心,而且到現在,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所以,他沒有能力,跟政學報仇。」
&句話說。」
&政學出手的人。」
&我的親兒子,政學的親外甥,對不對?」
霍政良的聲音輕飄飄的,沒有絲毫怒氣的樣子,可是他的眼神動作,熟悉他這麼多年的寧琳,卻是一眼看出男人此時此刻暴怒至極的心情。
張了張嘴巴就想替霍沉淵解釋,話還沒說出口,霍政良就笑了出聲。
&是我的好兒子啊。」
霍政良緩緩開口讚嘆,笑意不達眼底,冰冷駭人。
&是我養的好兒子,現在翅膀長硬了,拿着霍家的資源,第一對付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二叔,真是我養的好兒子!」
最後一聲,霍政良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卻是伸手推開了寧琳扶過來的手,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從桌上拿起手機,撥通霍沉淵的電話。
接通之後,不等對面說話。
&家一趟,我有話跟你說。」
說罷掛斷電話,臉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