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晃晃悠悠的在深圳草埔村的小巷裏走着,踉蹌的步履透着喝多了的信息,已經是凌晨3點多了,雖然一陣陣湧上來的酒勁令我不時的感到陣陣恍惚朦朧的暈旋,但我還是勉強可以認得回家的方向。www.yibigЕ.com/
這個小屋村緊靠在布吉邊檢站的西邊,就是被一條廣深鐵路給隔開了,要想回家就必須穿過那鐵路下面的涵洞。
大家都說深圳是個不夜城,其實,這個時候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有的是值夜更的出租車半亮不亮的車燈,他們大多也是相對集中在一些路口,司機都趴在方向盤上打盹,或者期望能夠接上一單生意,做早點的還沒有開門,各個店鋪也基本上已經打烊了,就是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也到了夜鳥歸巢的時光了,這個時候的深圳是最安靜的。
每個禮拜我們幾個窮困潦倒的哥們都會湊在一起,找個最便宜的小鋪子,海闊天空的神侃瞎聊,喝着廉價的白酒和啤酒,發泄着對世道到牢騷,相聚的「**」往往是酒錢多過菜錢。結帳的時候是大家最尷尬的時候,也是大家最珍惜的時候,不用說,誰有錢誰付帳,白吃白喝的不會說謝謝,那付帳的也不會去計較今兒到底是誰付的,大家一般也都差不多喝高了。
今天是幫夏雨搬家,這小子搬了好多次了,總是從一個屋村搬到另一個屋村,也是現在生活壓力太大,搞的他工作經常變動,為了上班近點,也不得不經常搬,晚上我們倆就在他的新居附近找了個小餐館喝上了。今天他為謝我幫忙,由他買單。
「喝的差不多了,」我說「該散了。」
「我送送你!」夏雨打着酒嗝呢喃到。
「算了吧,你還是早點回去收拾你那豬窩吧,我還行,自己走…不要你送,嗝…」我的話音里也不時的打着酒嗝「把單買了吧,我就剩回家的車錢了,拜拜!」
說完我努力使自己不要倒下來,運了口氣,還算步伐穩健的離開了酒鋪,轉身的瞬間我看到夏雨已經趴在桌子上打起呼來,不過手上還舉着一張百元大鈔。這小子啥時候都不會丟面子的。
夜已經很深了,出租車也不會滿街跑的去兜客了,要回家就要穿過涵洞到布吉農貿批發市場那裏去找出租車,否則就得自己溜達回去,那可是不近啊!我步履蹣跚的走到涵洞邊,終於忍不住胃裏的一陣翻騰,手扶着洞口的水泥沿猛烈的嘔吐起來,劇烈的胃痙攣使全身出了一場透汗,人也感覺有些清醒了,醉眼朦朧中我無意間發現傍邊草叢中有個旅行背包,個兒還不小,我順手一拎「呀!」還很沉,該不會是什麼殺人分屍的棄屍現場吧。我心裏有些發毛,小心的用手摸了摸那用上好牛津布做的旅行背包。
感覺裏面是象書籍一類的物事,一顆亂跳的心又恢復了原態,心想不定是哪個販賣黃色書籍的小販在例行檢查的時候從火車上扔下來的,也好,咱拿回去先開開眼,最後賣給那些撿垃圾的說不定還能換上一瓶酒錢。
我把背包背在身上,雖然有點重,好在咱是一米八的關東大漢,也沒怎麼費勁就上肩了,身大力不虧嗎。
當我堅持着走到批發市場邊的酒店時,人又開始一陣陣的暈旋,今天喝的啤酒八成是假的,那些小鋪都是逮什麼便宜進什麼。
心裏一陣陣的噁心,勉強支撐着對一台出租車招了招手,那車居然沒有動靜,我實在是氣憤,放下背包走了過去在他的前窗上用拳頭砸了砸,這時那司機才從方向盤上抬起了惺忪的雙眼,職業的習慣使他立即清醒過來,我開始和他討價還價,說到沙嘴40元,他答應了。我叫他把車開到我放包的地方,他打開行李箱把我撿的那個包放了進去。這時我在車上已經快睡着了。
「先生!到沙嘴了,怎麼走啊?」司機的叫聲把我從迷糊中喚醒過來,
「哦!就是這。停!」我叫着。「都***過了!」
「要不要我往回開?」司機好心的問我,
「算了吧,你調頭要走好遠的,我走兩步吧。給你錢!」
我下了車,打開行李箱把包拿出來背在身上。海風吹來又是一陣噁心,忙扶着路邊的花壇又嘔吐起來,那無良的司機早就一溜煙的跑了。我琢磨着今天看來是要大吐一陣了,不如就外面吧,在家裏吐還得自己收拾,回去後也沒人照顧,於是,我又把手指插進喉嚨……
天昏地暗,地裂山崩,強行嘔吐造成的劇烈頭痛使我幾乎喪失了意識,我也不知道是如何爬上我租的那間在7樓的小屋,哆哆嗦嗦打開門後我的一切「堅強意志」都煙消雲散,重重的倒在地上就渾然不覺了,靈魂仿佛走進了天堂,飄渺在虛幻的世界裏……
喝酒的意境在此體現的淋漓盡致。
當窗外的陽光越過傍邊的高樓大廈艱難的照進我的小屋時,已經是上午10點多了,和熙的太陽刺在我的眼瞼上,終於使我從昏睡中甦醒了過來。
我竟然是躺在客廳的瓷磚地板上睡了一個晚上,身上班駁的嘔吐物散發着陣陣的酒酸氣,醉酒使頭混沉沉的隱隱做疼,渾身的骨頭僵硬的不好使,肌肉也是酸溜溜的不得勁兒。
我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順手打開了電視機,這已經成為我的一個習慣,每當一個人在家時,為了不要感到太冷清,我總是開着電視機,有點聲音會使自己少點寂寞的感覺。
我走進了廁所,排泄完畢後脫下噁心的衣服開始了沖洗。
幾十年的打拼到現在仍然是一無所有,回想起來很是辛酸。
我和大多數人一樣,我也有美好的理想,也曾經努力過,或者說也曾經輝煌過,當年在下海的大潮中,我不安於坐在辦公室里了混一生,雖然那時我已經是所謂的正處級,但是,我知道在爾虞我詐的官場中,我只是個低能兒,如果不是在自衛反擊戰中的戰功,如果不是長期在基層工作的經驗和威信,我是根本沒有可能爬到正處級的,等我到了局機關就已經有人開始下絆折騰我了,把我調離原來的崗位本身就是一些人的小動作,我明白但也不知如何去對付,所以,當國家號召幹部下海經商時,我毫不憂鬱的離開了那個體制。
當時,我找哥們湊了一萬塊錢來到深圳淘金,那時自己很能吃苦,也身強力壯,利用原來的一些社會關係,生意很快就上手了,短短的3年裏給我撈到了第一桶金,我有些飄飄然了,也象爆發戶一樣的開始揮霍,完全失去了自己原本的個性,變的惟利是圖和熱衷於鑽營投機。當人利慾薰心的時候,蒙蔽自己雙眼的就是金錢就是貪婪,當自己的貪婪達到最大時也就是走向沒落的開始。
96年,深圳開始經濟調正,許多生意不好做了,而當時的股市可謂牛氣沖天,我自以為是學經濟的有基礎,一頭扎在裏面,最後是慘澹收局,輸掉了我五分之二的財產。後來,又在一些內地貧窮山區的縣太爺的鼓惑下跑去他們那裏投資,結果被他們活活的誆走了我剩下的財產,還背了一身的官司,當我孓然一身的離開那裏的時候,只有給我看了三年大門的老黃送了我一程,我知道那些官老爺正在嘲笑我的愚蠢,正在欣賞自己的騙人的鬼話。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在那麼簡單的合同上犯那麼低級的錯誤,最後他們是以非法承包國家礦產資源的罪名剝奪了我的一切,幾千萬的資產就這麼白白的給他們侵佔了。
噴頭裏射出的溫水使我清醒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些反胃,但是已經飢腸轆轆,饑渴把我從回憶過去的流連中拉回到現實。
老婆在很多年前移民去了香港,老丈人是早年回國效力的華僑,一場文化大革命把老人家搞的心灰意懶,文革一結束就一無返顧的離開了大陸,孩子們也先後去了香港,老婆是走的最晚的一個。我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只好又回到深圳,原來在深圳置辦的房產也全部被那幫該死的法院給變賣充公了,民與官斗是沒個贏的。
我沒臉去香港,去了也沒用,這把年紀在那裏怎麼混生活?只能在這裏先找個農民的小屋蝸居起來。人生走過了二十八年後又戲劇性的回到了原來的,生活的艱難使我更加頹廢,潦倒,曾經試着出去打工,可是年紀大了,人家不要,想找分餬口的工作真的很難,要不是老婆開恩時常接濟,恐怕我早就餓死了。
仔細想一想,自己還算是幸運的,那麼多當時輝煌的人死的死,關的關,我們那個時代的人剩的不多了,那時做生意不違規是不可能的,有些本身就是法律上沒有明文規定的,可是,新一代「打土豪,分田地」的水平實在是高明,能夠玩出無窮無盡的花樣叫我們這些人吃官司,所以說,中國最大的**其實是那些官僚的心態**,能保全下來的人沒有幾個了。我還算不錯,能夠自由的活在這個世界上,想到此,自己也就心安理得的生活在社會底層了。
沖完涼,人舒服了很多。我開始找鍋煮麵條,燒上水。
我走到客廳里,昨晚撿的那個背包歪斜在門邊,我上去把那個包拉到沙發邊,打算坐在沙發上翻看我的戰利品。
背包是用上好的牛津布做的,很考究,我把上面搭蓋的鎖扣打開,裏面的拉鏈上居然還有把精緻的小鎖,看來包的主人還是很細心的。那鎖是不鏽鋼做的很結實,我找了把老虎鉗才把那鎖給擰開。打開一看,「天!」這是什麼啊,全是黃黃的港幣千元大鈔啊!難道是廣東人回家拜山的冥紙?可是商人的直覺告訴我那是真正的鈔票。
香港人喜歡用現鈔交易,他們捆錢的方法也和我們不同,他們喜歡把千元大鈔每一百張對摺後用一根橡皮筋紮起來,一紮正好是十萬。這包里的港幣就是這麼一紮扎的碼放的很整齊,每十紮還有一根比較粗的橡皮筋扎着,在背包的兩邊側袋裏還整齊的碼着十搭美鈔,那是嶄新的百元鈔票。我清點了一下,一共是三千萬港幣和二十萬美元。我心裏在想,這是誰這麼大意把這麼多錢給丟了,心裏還不定怎麼着急呢,我開始同情起失物的主人,怎麼想個辦法還給他就好了。
我把這些鈔票裝回背包時,電視裏新聞播音員正在報道新聞,
「昨日深港警方在廣州至九龍的火車上聯手破獲了有始以來的最大的毒品走私和文物走私交易,共查獲海洛英150公斤,各種國家一級文物8件,國內犯罪團伙和國際犯罪團伙正在交易時被警方一網打盡,但是沒有找到交易的現金,據犯罪嫌疑人初步交代,交易現金超過港幣三千萬元,警方正在加緊搜索中,……」
我呆坐在沙發上,廚房裏煮麵的鍋已經被燒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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