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京城。
征和帝,也就是原齊王,終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但他舍不下魏國的盛世江山,更舍不下手裏的滔天權力,死死拽住守在病床邊的一名年輕男子的衣袖,竭力道,「國師,去兩江把鬼醫找來!告訴他,只要能讓朕延壽二十年,不,三十年,朕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年輕男子身穿純白道袍,一頭鴉青色的髮絲用玉簪束在腦後,露出一張俊美無儔而又聖潔端嚴的臉龐。他仿佛很反感旁人的碰觸,哪怕這個人是世間最具權勢的皇帝也一樣,輕柔而又堅定地把對方拂開,用帕子反覆擦拭被握住的地方,倨傲道,「連本座都治不好你,找旁人來又有何用?國師在此,皇上卻捨近求遠,是否有意折辱本座?」
征和帝露出焦急的神色,一再強調,「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去找鬼醫,世間唯有他能救朕!」
因當年皇宮變妖巢的事太過驚世駭俗,鬼醫給所有人下了禁言咒,但凡有人提起,哪怕只是半個字,都會頃刻間爛掉舌頭。是以,當他帶着郕王離開後,再沒人敢提「鬼醫」二字,連兩江的百姓也因太過敬畏崇拜而不敢稍有造次。久而久之,他竟似被遺忘了一般,從威名赫赫的鬼醫大人,終是成了只存在於別人記憶中的虛影。
征和帝這一代人對他諱莫如深,下一代、下下代則從未聽說過他的名號,更不知道他的詭譎莫測與道法通天。只因忌憚他,征和帝才會四處拜訪民間高人以收歸己用,終是在五年前找到眼前這名年輕男子。
男子道號玄清,乃正統的茅山宗傳人,於道術上極有天賦,才二十五六就已修煉出一甲子功力,可說是道教第一人。為了抗衡鬼醫,也為了讓郕王看看自己身邊也不是無人可用,征和帝特地設立了國師一職,把男子好吃好喝地供在身邊。然而這些都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每當看見玄清累死累活地舞了半天桃木劍才召來巴掌大的一塊烏雲,年輕臣子們嘖嘖稱奇,又敬又畏,征和帝及一干老臣卻暗嘆不已。
這等法力,當真連鬼醫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說出去不過貽笑大方罷了。但有總比沒有強,雖然玄清無用了點,擺在那裏倒也賞心悅目,且還能震懾魑魅魍魎,便就這麼湊合着吧。
然而征和帝後悔了,悔不當初!若不是他對玄清太過禮遇,且把全天下的寶物找來只為提高他的法力,也不會將他養成現在這副目中無人的性子。他以為自己奉他為國師,就真的能爬到皇帝頭上作威作福了嗎?誰給他的膽子?
是了,除了太子,還有誰能給他這樣的膽量?太子巴不得朕早點死,又哪裏會為朕治病?征和帝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心知自己把國師架得太高,身邊這些人怕是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除了慢慢熬死,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思及此,征和帝悔之莫及,想去摸索藏在枕頭下的廢儲詔書,卻聽玄清冷笑道,「皇上別找了,詔書已被本座燒毀。若非你存了這樣的念頭,興許還能再活幾年。」
&你們害朕!」征和帝目眥欲裂。
&啊,但那又如何?我玄清要誰死,誰就得死,別說那些無用的太醫,就算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你。」玄清湊近耳語。
征和帝幾欲吐血,卻最終恢復平靜。知子莫若父,太子的性格他最為了解,殘暴不說,還極其剛愎自用,你越是不讓他做什麼,他就越要做,狂傲得無法無天。但他早晚得明白,比他狂比他傲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不屑混跡於世俗而已。遇見這樣的人,是虎你得趴着,是龍你得盤着,怎麼謙遜怎麼應對,否則定會被剪掉所有羽翼,從雲端跌至深淵。
玄清也是,整天擺出一副得道仙尊的模樣,真把自己當成了天下第一人。殊不知,與當年的鬼醫相比,他連給人提鞋都不配。
幾近死亡的征和帝忽然笑開了,且越笑越大聲,呢喃道,「不愧為朕的好兒子,手段比朕當年還厲害。好好好,把魏國交到他手裏,朕終於放心了!」
玄清想不明白征和帝葫蘆里究竟賣什麼藥,分明上一刻還恨不得掐死自己和太子,下一瞬卻欣慰而又滿足,仿佛太子的所作所為正中他下懷,但無所謂,反正再過幾個時辰他就要死了,動搖不了大好局勢。
太子聞聽消息後心中生疑,匆忙趕來看父皇最後一面。征和帝不怒也不怨,只是拉住太子的手,反反覆覆叮囑,「兩江動不得,兩江萬萬動不得。好生敬着你七皇叔,切莫得罪他!」
太子假意哭泣,卻一字未回,待他垂頭拭淚的片刻,征和帝已經死了,目中划過一道精芒又迅速消散。宮裏喪鐘長鳴,哀聲遍地,來往宮人把殿內殿外的綵綢一一卸下,換成白幡。
太子在國師的攙扶下走到外殿平復情緒,內殿則圍滿了宮女,正在替征和帝整理遺容,換上殮服。
&江動不得?那麼肥沃一塊土地,那麼高額的賦稅收入,甚至還是鹽鐵產量最豐富的地區,父皇竟告訴孤兩江動不得。哼,真當孤是他那樣的無能之輩嗎?」太子語氣極為不屑。
&現在已經是新皇了,還稱什麼孤?」玄清慵懶一笑,「等你上.位便把兩江收回,也好震懾一下滿朝文武。」
太子握住玄清指尖,態度親昵,「唯有清兒最懂朕。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那老不死的能忍二十年,朕一天也忍不了。等剷除了郕王,朕就帶你回茅山宗,叫你風風光光地登上宗主之位。」
&謝皇上。」玄清心中暗喜。
與此同時,恭王正趁亂前往肅王府與皇兄商談要事。恭王與肅王也算極有眼光,當年曾一力推舉齊王上.位,其他兄弟則與齊王爭奪皇位,被他一一斬除。原以為能用從龍之功換來一生安定,哪料齊王竟卸磨殺驢,把恭王的子女一一害死,反把自己一個兒子過繼給他,承襲了恭親王位和偌大家業。肅王更慘,被胡亂安了幾個罪名圈禁在王府自省,二十年過去,竟沒能踏出府門一步,妻子、兒子、兒媳婦都鬱鬱而終,唯留下一個小孫子與他相依為命。
二人到底是天潢貴胄,即便被拔了爪牙也還保有幾分勢力,趁征和帝病重之機籌謀出京。太子不愧為征和帝的兒子,比他父皇更心狠手辣,等他上.位,怕是沒幾天好活了。
關上門窗,恭王搖頭喟嘆,「悔啊,真是悔不當初!若早知道老二如此狠毒,我當年絕不會助他登基。」
&時候老十二(靖王)和老六(璃王)還曾勸我去兩江投奔老七,我嫌他甘為人下丟了皇族臉面,竟不肯去,否則現在過得不知多自在。」肅王表情很是嚮往。皇考一死,老七就帶着鬼醫跑了,緊接着魏國亂起來,當眾位兄弟齊齊往京城趕的時候,靖王和璃王竟拖家帶口跑去兩江落戶,連自個兒的藩地都不要了。
曾幾何時,他與恭王還嗤笑過二人,現在再看,卻是他們最有遠見。沒有明爭暗鬥,亦無猜忌打壓,他們活得自由自在,安安穩穩,聽說現在早已兒孫滿堂。征和帝心胸狹窄容不得人,也曾幾次派兵圍攻兩江,軍隊卻每每被江上巨浪打翻,折損了數十萬兵馬,最終不了了之。有鬼醫鎮着,兩江無異於人間淨土,戰火與恐慌根本無法波及。
也因此,恭王和肅王願意放棄數十年的經營跑去兩江安居。老七心胸寬廣,大仁大義,這麼多年來是怎麼對待靖王和璃王的,明眼人都看着,去投靠他是最正確不過的選擇。
&二死了,太子定會把老七幾個喊來京城奔喪,然後趁機剷除,咱們屆時就能與他們搭上線。只要鬼醫肯出手,把咱們全須全尾地帶出京城並非難事。那玄清還以為自己道行多深,會跳幾個大神召幾片雲朵就把自己當真仙了,殊不知大伙兒全在私底下笑他呢。」恭王語氣輕蔑。
&就咱們這些老傢伙才知道鬼醫的厲害,下一輩兒恐怕連他的名號都沒聽過。這樣也好,倒是能省許多麻煩。鬼醫答應帶咱們走嗎?他性子有些古怪,很難討好。」肅王有些不放心。
&搜颳了許多寶貝送去兩江,老七也不肯鬆口,那天偶然捕到一隻鬼面魚,他竟寫信過來,說能把咱們帶走,但前提是要拿鬼面魚去換。我如今把那魚兒當寶貝一樣供在府里,生怕它死了。」恭王撓撓後腦勺,滿臉疑惑不解。要知道,那鬼面魚是一種深海魚,長得青面獠牙,醜陋無比,冷不丁一看竟似撞了鬼,除了魚肉特別鮮美,並無出奇之處。老七什麼都不要,就要它,也不知打的什麼主意。
肅王也百思不得其解,商討了幾刻鐘只得丟開不管。他們絕想不到,世界上有一個物種名為「吃貨」,為了傳說中的頂級美味願意付出任何代價。而有姝則是吃貨中的吃貨,救幾個人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鬼面魚若是錯過了,這輩子恐怕碰不見第二條,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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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繼位後定年號為聖元,廣發聖旨召諸位藩王與封疆大吏回京。征和帝在時已撤掉藩地,唯余兩江碩果僅存,而兩江這塊地盤上卻住着三位藩王,分別是靖王、璃王與郕王。前二者不足為懼,郕王卻不得不除,蓋因此人雄才大略,經天緯地,把兩江治理得比京城還要繁華鼎盛,在民間亦享有很高的威望。
郕王的私兵驍勇善戰,又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很難一舉攻下,而登位初期但求一個「穩」字,不宜打仗。是故,聖元帝思來想去,決定趁郕王入京這段時間將他暗中除掉。玄清有多大本事他很清楚,神不知鬼不覺地讓一個人消失堪稱易如反掌,怕只怕他們聽說玄清的威名不敢來了。
若恭王與肅王能聽見聖元帝的心聲,定會恥笑他想太多,那位大人還真沒怕過誰。待聖旨發出去,郕王果然帶着璃王與靖王前來京城奔喪,順便參加聖元帝的登基大典。
聖元帝對這位七皇叔很好奇,對方不過是個小小藩王,而父皇卻是魏國國主,二者相鬥他竟從未落過下風,憑的究竟是什麼?莫非長了三頭六臂不成?因為這份好奇,他親自前去宮門口迎接郕王,然後狠狠驚了一下。
仔細算一算,這人應該已臨近五十了吧?怎麼看上去如此年輕?跟在他身後的兩人應當是靖王與璃王,卻都兩鬢斑白,老態龍鍾,與他站一塊兒竟似兩輩人一般。除開他過分年輕俊美的長相,聖元帝還發現他竟摟着一名男寵,目中柔情滿溢。
這就是父皇的心腹大患?不過如此!聖元帝輕蔑地眯眼。站在他身後的玄清已是殺機畢露。
有姝既不關心征和帝的死,也不關心誰來登基,更不擔心那道殺機濃烈的目光。他只想知道自己掛念許久的鬼面魚還在不在,於是偷偷拉扯主子衣袖,讓他快點打發掉聖元帝,然後去恭王府看看。
郕王耐着性子與聖元帝寒暄,然後便請求出宮去看幾位兄弟。在聖元帝眼中,幾位皇叔已等同於死人,要聚就聚,無需阻撓,有玄清在,哪怕他們跑到天邊,照樣能瞬息殺之。
&這就命人為皇叔備車。」他大方擺手,「此次登基,朕準備施恩天下,四皇叔(肅王)不日就能解禁,還請七皇叔帶句話給他,讓他少安毋躁。」
郕王假作感激,出了宮門方搖頭嗤笑,哪料車子剛駛到半路,車頂就莫名其妙掉落許多毒蛇,張大嘴,露出滴着毒液的尖牙,往人身上撲。靖王與璃王過慣了安穩日子,一時間竟嚇得魂飛魄散,反倒是郕王動作敏銳,想也不想就把少年壓在身下牢牢護住。
&些並非真蛇,而是陰煞之氣所化的邪物,一旦被咬中便會臥病不起,連最高明的大夫也看不出端倪。這是道家的邪派手段,應當是那位國師所為。」有姝從袖口裏抖出一張驅邪符點燃,又化了三杯符水讓幾人喝下。
毒蛇齊齊化為霧氣消散,深入骨髓的陰冷感也被一股暖流取代,郕王理了理少年耳邊的鬢髮,言道,「咱們那位好侄兒倒是個急性子,連一時一刻都等不了,剛入京便動手,着實有些猖狂。」
&說他身邊那位國師乃真神下凡,法力高強,他自是有恃無恐。」璃王語帶輕蔑。
&是我,我也等不起。報仇不能拖隔夜,否則就變味了。」有姝從主子懷裏爬出來,掀開車簾召喚,「回來吧。」一隻紙鶴從皇宮的方向飛來,尖喙沾了一滴血,還銜着一根頭髮。
&什麼時候放出去的?」郕王笑着接住紙鶴。
&玄清用殺機畢露的目光看你時,我就把它放走了。他怎麼害你,我就百倍千倍的還給他,敢動我的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有姝挺了挺小胸脯,表情略顯得意。這輩子,主子可是他罩着的。
郕王連連低笑,垂頭親吻少年甜如蜜糖的小.嘴兒,嘆道,「我家有姝真厲害,要是沒有你,我這輩子可慘了。」
你慘個屁啊!幾兄弟里最幸運的就是你!靖王與璃王撇開頭,嘴角抽>
有姝被這記馬屁拍得舒爽無比,抱住主子腦袋啃了一會兒,這才把紙鶴上的血滴與頭髮裝入一個小瓶,用秘法煉化,又把聖元帝的生辰八字寫在黃符紙上,一塊兒塞進去。
剛弄完,恭王府就到了,蒼老許多的恭王站在門口迎接,身邊伴着一位長相俊美,身體瘦弱的少年。少年乃征和帝第六子,其生.母不過是一名低賤的歌姬,且產後雪崩而亡。他一無母妃照拂,二無得力外家,自然被征和帝挑選出來過繼。也因為此,他反而僥倖逃過聖元帝的迫害,成為當朝唯一還活着的皇子。
察覺到恭王行止頗為小心,他也儘量放低姿態,上前給諸位皇叔見禮。然而他很快就發現,恭王之所以如此謙卑,卻不是因為郕王,而是他身邊的少年。當少年出現的一剎那,他嘴唇動了動,吐出四個無聲的字眼——鬼醫大人。
能讓堂堂親王敬稱「大人」,對方究竟什麼來頭?六皇子心電急轉,終是不得而知。
&面魚還在不在?」有姝上前就問。
&當然在,最近還養肥了些許。您快請進!」恭王伸手相邀,態度惶恐。
有姝牽着主子疾走,路過一個茅廁,忽然扶額道,「差點忘了,你府上可還有更髒更臭的茅廁?」
&哪能讓您去那種地方,有恭桶,鑲金的,還灑了香粉,保管不讓您沾染半分晦氣。」恭王不輕不重地拍一記馬屁,令六皇子起了渾身雞皮疙瘩。這哪裏是待客啊,分明是供菩薩呢。
&就是要去晦氣重的地方。」有姝舉了舉手裏的小瓷瓶。
恭王明悟,連忙帶領他去下人使用的茅廁,低聲問道,「您這是要整治誰?怎麼個章程?」誰那麼倒霉,一來就被這位真神給盯上了,莫不是我那好侄兒吧?這樣一想,心裏好像有些壓抑不住的喜悅。
&才姬東林(聖元帝)指使玄清暗害我等,我也不殺他,先讓他倒霉一輩子,日後再慢慢清算。」有姝語氣平淡,仿佛讓某個人倒霉一輩子不過是件小事。
六皇子暗抽一口氣,心道這人莫非也是個術士?只不知他和國師哪個厲害?
思忖間,茅廁已經到了,有姝用石頭布了一個聚陰陣,又在外圍布了一個幻陣,保證不會有下仆誤走進來沾染晦氣,這才把小瓶子扔進臭不可聞的茅坑,覺得不夠又丟了幾張陰鬼符下去,保證把此處弄成魏國最邪門的所在。
由精血與髮絲煉化而成的魂引被鎮壓在此處,聖元帝只會越來越倒霉。有一句俗話是這樣說的,人倒霉了連喝口水都會塞牙縫,大約就是這種程度。
有姝把眾人領出去,回頭一看,那茅房已經消失,除非修為高過他,否則永遠也找不到。靖王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哀求道,「大人,姬東林那廝是怎麼個倒霉法?讓咱們看看唄?」
有姝也不避諱六皇子,從袖袋裏取出一面小鏡子,掐了個法訣。六皇子與恭王情同父子,這次也準備隨他一起離京,原打算迴避,卻被恭王扯過去一塊兒看。鏡面顯現出聖元帝挺拔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堅定而又緩慢地走上乾清宮的台階,身後跟着一群朝臣,似乎準備商討登基大典的事宜。眼看只剩最後一級台階,他竟腳底打滑滾了下去,皇冠摔得粉碎,龍袍撕開幾道口子,牙齒更被堅硬的地磚撞掉幾顆,鮮血直流。
眾位大臣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定睛一看,不免表情微妙。摔掉哪顆牙齒不好,偏偏摔掉兩顆門牙,他們簡直無法想像皇上日後說話漏風的樣子。這也太有損天子威儀了!聖元帝心有所感,用指頭摸了摸光禿禿的牙床,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把眾位大臣攆走後立刻跑去明清宮找國師想辦法。
玄清連「活死人」都做不到,又哪能讓他重新長牙,只得灑了些藥粉幫他止血。聖元帝反覆照鏡子,又偷偷說了幾句話,發現發音果然漏風,便把殿裏的擺設砸了個稀巴爛。可以想見,在幾天後的登基大典上,他會何等「引人矚目」。
靖王幾個笑得直不起腰來,連沉默寡言的六皇子都翹了翹唇角。
有姝卻並不覺得有趣,認真道,「這還只是開始。最初幾天受些小傷,越到後面晦氣越重,災難也就紛沓而至,莫說摔掉牙齒,連摔斷脖子都有可能。」
六皇子漸漸收了笑,心中莫名覺得驚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