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閒側了側螓首:「明明是我找你。」
公輸昭摸了摸鼻子:「若是寧姑娘找我洽談,神君怎會在場?」
他和寧閒幾次會晤談的都是生意,長天從不在場。撼天神君看來不喜生意經,只將這些商務都交給了寧閒去發落。
現在他赫然在座,只能明今兒的事情與商洽無關。「並且寧遠商會最近有些麻煩,聽招惹了東海神君,庫房裏又丟了重寶……」
到這裏,他一下恍然,指了指自己:「慢着,你們幾位可是以為,東西是我偷的?」
這人當真是千靈百巧,只消有半蛛絲馬跡就能將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寧閒聳了聳肩:「我希望不是。」
此話細思極恐。公輸昭苦笑道:「我若是心裏有鬼,還會應邀走進得願山莊、走到神君的眼皮子底下來麼,那豈非自投羅網?」再他和塗盡甚少見面。他們身份都很特殊,每次相逢都有些尷尬,所以通常各自避開。現在塗盡突然出現在這裏,只能明這事兒與魂修有關……將這種種跡象聯繫在一起,他若再猜不出來,也枉為千金堂堂主了。
長天望着他,不置可否。寧閒笑道:「那倒未必。不來這兒,你又能跑去哪裏?」
她這話得霸道已極,可是雙方都知道,在一城之內被神境真正綴上的人,的確無路可走、無處可逃。
被長天的金眸盯住的人,只會覺得壓力山大,公輸昭自然也不例外。他只停頓了幾息,就覺得空氣沉滯得令人喘不上氣,只得道:「此事非我所為,我以性命擔保。再,我要定海珠作甚?千金堂的分舵都開設在繁華之地,都市之中,又怎麼用得上定海珠?」
是呵,千金堂這機構與其他仙宗不同,後者講究出塵,要清靜修為;前者則力主入世,這才能賺得真金白銀,究其原因,卻是公輸昭為陰九幽分身之一,修為受到本體所設的規則約束,不得寸進之故。因此他再精研道法也是無用,哪裏有積極買賣、大賺靈石來得實在?這麼一,千金堂的各個分舵的確都建在繁榮城市之中。
眾所周知,南贍部洲上的人類選城建造是極講究風水的。各種大城想要發達興旺,先決條件就是得地利之便,最好是地形平坦,土地富庶,再次一等也要山清水秀。若有一地常年大風地震、火山噴發,那是十足的窮山惡水,哪有人類願意選址建城?
所以千金堂無論主堂還是分舵,所在的位置都至少是百姓安居數百年的承平之地,哪裏需要用到定海珠來鎮壓地禍?再以公輸昭的性格,那是步步謹慎,惟恐有一次踏錯的人,又怎會做出招惹東海神君這等不智之事?
他為了取前眼前這幾人的信任,甚至對塗盡一抬下頜:「若不信,讓他動手試試便知。」
塗盡轉世投胎之後,修為再不受限縛,可以節節推進,如今道行已經比他更加精深。若是寧閒讓塗盡潛入公輸昭識海,一樣可以獲得想要的資訊。
這也是塗盡今日出現於此的原因。
他得極是誠懇。寧閒沉吟半晌,回望長天一眼。
他二人心有靈犀,只對視這麼一眼,她就明白了長天的意圖,遂轉頭對公輸昭道:「不急,看你還有何申辯。」若真讓塗盡搜索公輸昭的神魂,那麼隱流和千金堂的關係也就算走到頭了。千金堂是多少宗派巴結還來不及的組織,她也不想這樣輕易就得罪了。
若是面對其他宗派的大能,公輸昭斷不會擺出這樣的低姿態。然而神境麼——
有一句話叫做:神境以下,皆為螻蟻。現在想平安走出這裏,惟有乖乖配合。陰九幽已經伏法,他從此再不用遮掩,好日子還沒過夠哪。
「幾位可否將此事經過,源源本本述一遍?」
這兒時間還是有的,所以寧閒也就將定海珠事件的始末與他聽。
公輸昭聽完,沉思良久才道:「照這般來,封箱之後就沒人碰過定海珠了。也就是,它若被人動手腳,只可能在封箱之前?」
寧閒輕吁一口氣:「不錯,這就是不通的地方,因為——」
公輸昭截口:「因為箱子裏還留有些粉末,不知其為何物,是麼?」
寧閒了頭。
這才是此案最離奇之處。退一百步來,就算於仲咸當日耍了個障眼法瞞過在場所有人,未將定海珠放入箱中保存。可是箱子裏頭的粉末,又是從哪裏來的?
這口箱子可是從收取了貨物開始,一直封存到寧閒打開它為止。一開始從庫房發出來的箱子都是空的,於仲咸打開它的時候,大家也確認了這一。那麼在封存期間,箱子裏發生過什麼事?
她不待公輸昭開口,已經將盒子放到桌面上,打開盒蓋。
那一撮粉末,還靜靜地躺在盒子正中央。這個位置,原本是安放定海珠的。
公輸昭走近,伸出手:「我可否……?」
寧閒頭:「你隨意。」
公輸昭這才用指尖拈起一粉末,湊在眼下仔細觀察,又嗅了嗅,最後甚至伸舌舔了一下,嘗嘗味道。
然後,他就沉思起來。
長天三人也不催促,靜靜等候。平瀾居內外一片安寧,只有窗外枝頭的鳥鳴啾啾,時常傳入。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公輸昭才緩緩道:「這東西,也不好是不是定海珠的殘餘。」
他的話聽起來無厘頭,卻正好一下切合寧閒心裏的另一個猜測。她和長天曾有一個誇張的猜想,即是箱子當中定海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撮粉末。那麼會不會……會不會這就是定海珠的殘骸呢?
她這幾年來走南闖北,也算得上見多識廣了,深知南贍部洲上簡直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定海珠雖是至寶,可是碎裂成粉末嘛,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設想。再這東西一直藏在海納袋裏,也難怪東海神君不能感應到它的精準方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