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銀子還得住在大牢裏。她苦笑了一下,將孿生子留在外頭盯梢,自己進了神魔獄。
一個白天過去了,溫良羽的身體早已恢fu,畢竟是半妖之身,比人類的康復能力強大得多。他心智沉穩,昨日夜裏溫格對他造成的打擊儘管沉重,此刻神情卻也淡了下來,平緩如常。
她知道,這小半妖是將悲傷都留在了心裏。畢竟昨日事昨日畢,未來的路還不知道在哪裏。
她進來時,溫良羽正在第五層研究息壤。茶籽已經種下,以息壤的神力,收穫的靈茶所含靈力,怕不得有原本的十倍之多!也難怪他嘖嘖讚嘆道:「寧姑娘,息壤真乃天下一等一的神土,若我手中有這樣的寶貝,也許早就鑽研出了靈茶的種子!」
你早一日研究出來,就早一日喪命了!溫格每天都盯着這個兒子,眼巴巴地計算換血時間。她心裏嘀咕,口中卻道:「我真好奇,茶史不過兩百多年,你是如何研出靈茶的?哪怕只含靈力,沒有祛心魔之效,也是很了不起的。」
「這卻不是我的功勞。」溫良羽苦笑道,「我被送到爹爹家中時,手中攥住的儲物戒,就存着幾顆種子。等我年歲漸長,才發現這些種子正是茶種,並且其中含有極微弱的靈力。可是再微弱,也仍然存zài着,這可是很了不起的。」
寧小閒點了點頭。所謂發明,即是從無到有。無論溫良羽的娘親送給他的茶種里所含靈力多麼微弱,但存zài即是真理,已足以令世人側目了。
「你也知道,我爹當上岩城城主,這裏是著名茶鄉。我才對研茶產生了興趣。我拜岩城裏最受人尊敬的陸羽先生為師,學習種茶制茶之道,那位老先生你日前也見過了。但即便如此,我也耗費近八年時間,才使靈茶中所蘊含的靈力孕育壯大,可以為修道之人所用。」他一臉嚮往,「所以,嚴格來說,我不過是將娘親送來的種子進行了……進行了……」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詞彙。
「改良。」寧小閒替他補全。天底下的孩子,對母親都懷有拳拳的眷戀之情。溫良羽這麼拼命地研究靈茶。多半也因為這是母親送給他的東西。
說話間,兩人回到了神魔獄底層。
「嗯對!」溫良羽嘆道,「真不知道我娘是如何使茶種帶上了靈力。唉,可惜我始終未能見上她一面!更沒想到的是,居然是這靈茶救了我一命。」
他忽然一笑:「其實。我爹這城主是假的!」
「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還以為造假是地球人的專利,哪知道這世界也不乏專業的騙子!只看溫格的外貌是何等儒雅俊逸。如何能將他和假貨聯繫在一起?
在這個無趣的日子裏。就數這個八卦最勁爆了!就連原本正在百~萬\小!說的長天都忍不住望了過來。
他眼中帶上回憶之色:「爹雖然才智雙全,但這亂世實在太熬人。大哥的娘親死得早,他要拉扯我們兩個孩子長大,又常常鬱郁不得志,身體因此一日不如一日。」說到這裏,想起父親也有真心愛護自己的時候。聲音不由得哽咽了,好半天才接着道,「在我九歲那一年,有人趕路錯過了宿頭。到我家中投宿,他隨身帶着的文書不小心被我們看到了,竟然是岩城的城主任狀!」
「爹和這人談過幾句,只覺得這人是個大草包,卻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這張任狀。偏巧,他們兩人居然長得有幾分相似!於是……」
他就此打住,但她聽明白了。九成九是溫格將這人殺了,冒充了他的身份到岩城走馬上任,開始了逍遙的城主生活。
「岩城在清虛門治下。這門派難道不聞不問?」這太不合理了吧,清虛門自己委任的城主是不是本人,難道這麼長時間還看不出來?
溫良羽冷笑一聲:「我早就發現溫府歷年賬目有巨額資金去向不明,幾日前已經托吳大管家向清虛門接洽,讓他們派人來查。我原以為是樊真人瞞着爹爹貪墨了大筆銀兩,想直接借用仙派之力將他逐走,哪知道這消息就如石沉大海,直到昨晚我被抓住,清虛門也沒派人過來,你說這門派的效率和管理,何等之低下?」
這麼聽起來,澹臺大酒仙所在的仙派,其實很不怎樣呀。
又聽溫良羽接道:「我不知道清虛門發現我爹的真實身份沒有。可我是個半妖的消息,半年後還是走漏了。仙派轄下的城主兒子,不能是半妖。清虛門本想將我除去,是我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我正在精研的靈茶日後能夠造福於清虛門,我才撿得了一條性命,但被勒令不得出城、不得以真面目示人。」說到這裏,眼眶又是一紅。他原本一直感動於父親替他求命,現在知道了,溫格是為了自己。
「……其實,你也用自己的方式報復了他們,不是麼?」她實在不太會安慰人呀。
「報復?」
「不錯。你想想,溫城主一心想拿你換血延長壽命,你偏偏拿出了能夠祛心魔的靈茶。昨晚若沒有那幾個妖怪來攪局,我也救你不得;清虛門對你也不友善,現在你的靈茶同樣讓他們焦頭爛額……這豈非就是最好的報復了?」
溫良羽聽她說得有趣,心裏煩悶稍解。
她轉移話題:「你的娘親,是哪一種妖類?」這樣問會不會太不含蓄了?
「我和爹都不知道。爹查閱了許多古書,猜測是狐類的可能性最大。」他還不曉得寧小閒早知他是半妖,但她能瞞過樊真人這樣的金丹期大修士,從溶洞中突然出現,可見也非常人也。他面上的易容藥物已經被洗去,寧小閒卻還能對着他的半妖面孔談笑如常,着實令這小半妖心裏感激得很。
由於這張可怕的臉容,他從小就被溫格圈養在家中,終日以讀書為樂。幾年前,他不慎讓下人看到了自己的臉龐,那人臉上的驚懼之色令他至今記憶猶新。他沒去問這人的下場,只知道府里的人手隔了兩天就全部換過了一批。
他擺擺頭,將這些記憶甩開。溫格已死,他生活了十年岩城仍不接納他,但至少現在他再不需要將自己終日鎖在一個小小的院落里了。
長天冷冷的聲音響起:「不是狐類。雖然面貌有幾分相似,但你的習性與狐類多有不同。」
他用了「習性」這兩個斷然不會用在人類身上的字眼,又用一雙金瞳在溫良羽身上打量了幾下。後者卻沒有一丁點兒生氣的意味,反倒面向他行了一禮,十分恭敬道:「請長天大人指教。」
看看,人家多有禮貌。你以為自己長得俊就可以無禮了麼?寧小閒斜睨了長天一眼。可他不理她,只沉吟道:
「你耳圓、嘴短,鬍鬚稀疏,毛色和狐狸雖像,但紋路很淺。乍看之下像是狐妖后代,但細細辨認還是有些差別的。」
「此外,你昨晚第一次面對我,雖然也似壓力很大,卻不像蝠妖表xiàn得那麼不堪,甚至隱隱有抗爭之心。這雖可能與你身上的人類血脈有關,但妖族最重血統,如若你的妖族血統品階越低,見到了我就會越害怕。由此推斷,你的娘親至少是修行了兩千年以上的純血妖怪。」
他這話雖然臭屁,卻不無道理。寧小閒想起阿福第一次見到長天的模樣,正是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把自己埋進來,忍不住掩口一笑。
長天望了她一眼,接着道:「偏偏你為人又精巧多思、學識博雜,這倒與我記憶中的一個妖種十分吻合。」
溫良羽急急道:「是什麼?」迷惘了二十多年,如今終於有人指來一條明路,他怎不心急如焚?
「氐土貉。也是上古的異種妖獸之一,形如狐狸,耳朵短小,然而博學多思,擅長於摸索天下之規律。」丹爐窮奇正趴在邊上熔煉一爐新丹藥,爐膛里熱氣蒸騰。長天伸手引過一團蒸騰的白汽,在空中飄挪移散,居然漸漸地勾勒出一隻白色小獸的模樣,連鬍鬚都模擬了出來,堪稱維妙維肖。這隻動物果然和狐狸長得有幾分相似,但身形更加細長柔軟、耳朵渾圓,四肢短矮,身後也有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伸手一指,這隻白汽凝成的小獸就飄到溫良羽面前。
咦,長天君的美術功底還是很好的嘛,那為啥每次給她設計東西的時候,樣式都難看到爆呢?寧小閒一臉黑線地想。
溫良羽卻愣愣地看着那隻小獸,幾乎要痴了。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卻不慎將白汽打散。
「唉。」他心下不知是喜是悶,卻還是轉向了長天,「多謝神君大人,解我多年的心頭之惑!」
「小事耳。」長天淡淡道,「卻不知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此話一出,溫良羽立刻沉默下來。他這十年來都深居於溫府的小院裏,雖然形似被圈養,但至少吃喝住不愁。現在雖然回復了自由身,卻也從此自似浮萍了。縱使他滿腹經綸,一時間也有「天下之大,何處可去」的茫然。
這層空間頓時陷入了沉默,只有窮奇啃噬材火發出的嗶剝嗶剝之聲。
寧小閒終於忍不住了:「咱先理清了這人何去何從的問題好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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