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李氏在知道許家是農戶時,對許家的家境已不抱什麼希望,雖然查到許家在城裏開了店,但是她認定那店是顧晞知幫着開的。到了許家,看到有五個下人,肖嬤嬤那身氣派也不是普通的婆子,覺得是顧晞知買來給許家撐門面的。
進了屋,媒婆笑呵呵地行禮道:「小婦人我姓喜,是受顧六少爺所託而來,這位是顧六少爺的祖母顧老太太,這位是顧六少爺的母親顧大太太。」
肖嬤嬤上前一步,給着顧家婆媳行了禮,道:「奴婢姓肖,這位是我們家老太太,這位是我們家老姑太太,這位是我們家三老爺,這位是我們家三太太。」
介紹完畢,因來得是女眷,許順成從肖嬤嬤那裏知道規矩,不好留在堂屋裏,給顧李氏見了禮後,就告了聲罪,退了出去。
分主賓坐下,筱苗、筱草送上茶水。
顧李氏眼瞼低垂,仿佛入定了。
許劉氏和李許氏交換了一下眼神,她們也是做祖母的人,看得出顧李氏是不願來這一趟的,這門親事,她只怕也不想結,心往下沉了沉。
顧雲氏一點都沒遲疑地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頷首道:「這是茶水清澈明綠,帶有蘭花香,鮮爽甘醇,真好喝。」
許劉氏和李許氏憂心稍減,太婆婆到底隔了一層,婆婆喜歡才是最重要的。
顧李氏抬眼皮看了看顧雲氏,一個貧困農家會有什麼好茶,虧她還贊得這麼起勁。不對,這茶應該是顧晞知那個渾小子買來的,為得是今天拿來待客,討好她用的。
顧李氏端起了茶杯,喝了口茶水,果然如顧雲氏所言,茶水很好喝,不由得恨恨地咬牙,顧晞知這渾小子為了娶這村姑,當真是費盡心思啊。
「這茶真好喝,不知道是什麼茶?」顧雲氏見顧李氏端杯喝茶,開心的笑了。
她本就是絕色美人,粲然一笑,秀美悅目,宛如天仙。許劉氏等人縱然同為女子,也看呆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顧雲氏茫然地睜着美目看着許家的人,她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還是這茶葉是許家秘制的,不方便說?
肖嬤嬤是最先回過神來的,扯了扯許劉氏的衣袖。
許劉氏神色一正,笑道:「這茶葉是我家老四在外得到的,我們也沒問叫什麼茶。只因我家俏兒喜歡喝有花香味的茶,她四叔疼她就把茶送了回來。俏兒說這個茶很好,讓我們拿來待客。」
「俏兒說的沒錯,這是個好茶。」顧雲氏贊同道。
許劉氏聽顧雲氏對許俏君的稱呼,暗喜,看來小蕭在他娘面前,沒少為俏兒說好話。
顧李氏看了眼許劉氏,這個鄉下老婆子到是會說話。
又閒話幾句後,許劉氏道:「筱草,去請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少爺出來見客。」
筱草應聲而去。
等候多時的許家姐弟三個,一起進了堂屋。姐弟仨都是特意收拾過的。許佳兒穿着丁香色暗花交領袷衣和深藍色細綾長裙,挽着簡單的雙螺髻。許寶兒穿着一襲竹青色圓領布袍。許俏君是桃紅色印花斜領小襖,大紅色寶相纏枝紋的長裙,挽着如意髻。
顧李氏眯了眯眼,還以為是個天香國色的,也不過是小家碧玉。那渾小子放着棲紋那種大家閨秀不要,偏要娶這麼個東西,不知所謂。
許家姐弟上前給許劉氏幾個見了禮,又給顧家婆媳見禮。顧雲氏看着站在面前的許俏君,滿心歡喜,直白地道:「俏兒長得好俏麗,眼睛水潤明亮、靈氣十足,是個好姑娘,我喜歡。」
顧李氏氣得肝痛,哪俏麗了?哪靈氣十足了?她是眼瞎了才說得出這話來。
顧雲氏眼裏就只有許俏君,沒注意到她婆婆緊抿的雙唇,將戴在手腕上的玉鐲取了下來,捉住許俏君的手,邊給她戴,邊道:「這是我嫁到顧家時,老太太給我的,一個給了你前面的大嫂,這一個呢就給你。」
顧李氏這才看清顧雲氏戴的是如意鐲,那是顧家傳給長媳的,她居然一分為二。一分為二也就算了,大少奶奶好歹還是嫁進顧家了,她才把鐲子送出去,現在才剛提親,她就早早的把鐲子送了,她這是要幹什麼?
顧李氏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痛了,咬後槽牙道:「大太太,玉鐲是顧家的傳家之寶,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
許俏君一聽這話,就要把戴在手腕上的玉鐲取下來,「大太太,這玉鐲這麼貴重,我不能收。」
顧雲氏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取,道:「母親,您記錯了,公公說過,這玉鐲是傳給嫡子媳的。」
許劉氏和李許氏都驚了一下,兒媳當眾直言婆婆的不是,這顧大太太不會也跟魯春嬌一樣,是個拎不清的吧?
許俏君眸光流轉,看看顧雲氏,又看看顧李氏,想起顧晞知的信上,只提母親,沒提祖母,顧晞知和他這位祖母的關係只怕不怎麼好。肖嬤嬤也說了,後宅中,太婆婆在怎樣也管不到孫媳婦身上去,寧可得罪太婆婆,不可得罪婆婆。
「謝謝大太太。」許俏君沒再取玉鐲,她聽婆婆,不對,她聽顧大太太的。
「怎麼這樣見外呢?叫什麼大太太,叫我伯娘。」顧雲氏拍着許俏君的手,笑盈盈地道。
「謝謝伯娘。」許俏君從善如流地改了口。
顧李氏輕哼一聲,果然是眼皮子淺的。
顧雲氏拉着許俏君的手,問了幾句她平時做什麼,有什麼愛好之類的話。
許俏君一一回答了。
顧雲氏問過許俏君的情況,也不想冷落許佳兒和許寶兒,也問了問他們的事。
許佳兒隨便說了幾句,輪到許寶兒了,許劉氏看了眼李許氏,笑笑道:「我這小孫孫,書讀得不錯,我就盼着他像他表哥一樣,去京里做個官,光耀門楣。」
「寶兒聰明着呢,肯定能像他表哥一樣去京里做官的,」李許氏和許劉氏做了半輩子姑嫂,那還不明白她的意思,更何況顧李氏那倨傲的態度,擺明了瞧不起許家。那就得告訴顧李氏,顧家縱然富貴,那也是商家,許家雖是農戶,可京里有人做官。
顧李氏扯了扯嘴角,眼含不屑地問道:「不知道令孫在京中做着幾品官呢?」
「在翰林院做六品官侍講。」李許氏記得很清楚。
雖說京城裏勛貴滿地走,六品官不算什麼,但是翰林院,地位清貴,還是成為閣老重臣的地方。顧李氏心念又轉了轉,許家有這麼一門親戚,於顧家而言,也是有好處的。
許家姐弟在堂屋裏呆了小半個時辰,才一起離開,讓大人們談論正事。
「婚姻乃大事,結兩姓之好,綿後世之福。今日老婦人受顧家所託,來貴宅為顧家六子提親,求娶許家三女。」喜媒婆奉上禮物,接着從紅木雕着並蒂蓮花的匣子裏拿出顧晞知的庚帖,雙手奉上。
肖嬤嬤上前雙手接過,轉身奉給魯春嬌。
魯春嬌接過看了看,起身雙手遞給了許劉氏,「娘。」
許劉氏將庚帖接了過去,看過後,從桌上的紅木雕着鴛鴦戲水的匣子拿出了許俏君的庚帖,一起交給肖嬤嬤。
肖嬤嬤將兩張庚帖一起遞還給喜媒婆。
顧李氏目光閃了閃,許家是這個老婆子在當家。農家婦人見識有限,教也教不出什麼大方得體、知書達理的姑娘出來,這樣也好,見識淺,沒根底,日後也好拿捏。
正事辦完,就到了該吃飯的時候。顧李氏就是再嫌棄許家,也不想餓肚子,於是提筷子用食。陳嬸和郭嬸的手藝都不錯,又有劉秀雲幫忙,食材還是最新鮮的。顧李氏不知不覺中,就吃多了,打了個飽嗝。
許家人得了肖嬤嬤指點,知道這種行為是不雅的,但顧李氏是客人,她們就當沒聽到。顧李氏卻覺得丟了臉,吃完飯,就要走。
「母親,進城的路遠又不平,顛簸的厲害,您剛吃飽了飯,還是歇歇在走吧。」顧雲氏好意地勸道。
顧李氏不搭理她,扶着婢女的手,往外走。
顧雲氏對許俏君笑笑道:「俏兒,我就先回城了,我們改天再見啊。」
「好。」許俏君笑應了。
送走顧家婆媳一行人,李許氏使了個眼色給許劉氏。許劉氏會意地道:「俏兒啊,累了這兩三天了,回房歇歇去吧。」
許俏君聽話地回房休息。
許劉氏幾人又回到堂屋坐下,李許氏皺眉道:「我冷眼瞧着,那顧大太太是個和善性子,顧老太太比較難相處。」
「好在只是太婆婆,若是攤上這麼個難纏的婆婆,這門親事。」許劉氏嘆了口氣,若不是許順成早早的應允了,小蕭各方面都很出色,她是不想把小孫女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的。
魯春嬌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道:「娘,這門親事不好,就別結了,反正六禮……」
「閉嘴。」許順成厲聲道。
「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當你是啞巴。」許劉氏不悅地道。
姑娘家的庚帖都交出去了,若這門親事不成,對許俏君的名聲是有影響的。
魯春嬌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