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人伸出手指指着任長生的腦門憋紅了臉道:「你,你……」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趙先河咄咄逼人:「看看,大家都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麼沉不住氣,所以才總是沒什麼出息。作為長輩我說你兩句怎麼了?以前我還是小學徒的時候,被師父不知道罵了多少,所以才有今天的成就。年紀輕輕的一點教訓都不願意聽,以後能有什麼成就?」
任長生不氣反笑:「趙會長,你年輕的時候才疏學淺,被師父批評教育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現在科技水平如此發達,我不見得像你年輕時候那般無知,所以才會在今天的鑑定大會上看出你的鈴鐺有問題。你難道不覺得有年輕一輩質疑是一件好事麼?」
趙先河瞪圓了眼珠:「笑話!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子,古玩這等需要歲月沉澱的行當豈是你這樣的毛頭小子可以精通的?先前你說的那些在場的人都聽見了,說好聽點是在故弄玄虛,說難聽點就是放屁!你根本就不懂古玩!」
任長生搖了搖頭,什麼叫心胸狹窄沒氣度?這就叫心胸狹窄沒氣度。
他也不再做過多的爭辯,轉身對身邊馬會長道:「我們走吧,沒有必要和這樣的人糾纏下去了。看樣子就算當場驗證他那鈴鐺是假的他也不會承認,實在沒趣。」
馬會長還想爭辯什麼,但是見在場的大多數也都抱着看熱鬧的心態看待這件事情,沒有人和他們站在一邊,頓時心也涼了一半。趙先河說起來也算是這一行的領袖人物了,場上的這些人大多心中都抱着討好趙先河的想法,對盧峽的馬會長這樣落魄的協會會長自然是沒有什麼好臉色的。
趙先河看任長生打算走了,瞬間覺得自己在這場戰役中收穫了極大的勝利,他朝着任長生的背影冷哼一聲道:「算你識相,現在走還不算太晚。老馬啊,回去多教育教育你們會裏的年輕人,以後做事不要這麼沒頭沒腦,平日裏有空多讀讀書才是正道!」
任長生就當沒有聽見身後趙先河所說的話,頭也不回地緩步朝門外走去。
「哐!」
就在這時候,會場的大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開了,兩個帶着墨鏡的彪悍男子衝進了會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在後頭還打算說兩句風涼話的趙會長看到這兩個強壯的保鏢似的人物也嚇得一縮,有些心悸地躲到了人群的後頭。
「任少爺。」其中一個黑衣男子開口了。
任長生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這才想起來這好像就是廖老的貼身護衛,怎麼突然跑到這裏來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麼?」任長生微微皺眉道。
那保鏢隱藏在墨鏡下面的眼神一向淡定而從容,可此時任長生還是透過那兩張黑色的鏡片感受到了男子異樣的情緒波動。
「是這樣,之前任少爺你送來的那副古畫中,廖老發現了失傳已久的吳道子真跡——『送子天王圖』。他特地打電話讓我來找你,讓你迅速和我一起去一趟北京。」
「嘩!!」
任長生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他身後的人群卻一下子炸翻了鍋!許多人的下巴張得老大像是要掉下來似的。
「什麼!送……送子天王圖!」之前還幫趙先河說話的那瘦竹竿似的中年男子連舌頭都快要驚掉了,他最擅長的便是字畫鑑定,自然知道「畫聖吳道子」的這副送子天王圖的意義是什麼。
趙先河則是被徹底一棍子打暈了,送子天王圖他只是曾經偶爾聽人家說起過,那時候大家一起吃飯喝酒吹牛的時候聊起這件寶貝,大多數人的意見和他的是一樣的,覺得這一定只是流傳在收藏界的一個傳說而已。
畫聖的作品流傳於世的哪一個不是驚天之作,更不要說是這傳說中的傳說——送子天王圖了。
「嗯,我知道了,我馬上動身。」任長生的反應則要淡定許多,他只是輕輕摸了摸他手上的戒指,心道這戒指果然非同凡響,看起來那天對那捲畫作有反應還真不是偶然,面對這一結果,他早有心理準備了。
不過大家可不知道,聽保鏢的說法,這送子天王圖毫無疑問是任長生發現並撿漏了,有些那天和任長生一塊兒參加那次土貨交易的人此時可都是悔青了腸子,那副畫作他們也都見過,但是誰能想到那畫中居然是吳道子的真跡?
任長生的冷靜反應讓在場的人都佩服不已,現在大家才對這個年輕人老練和成熟有了真正的認知。這麼一比較起來先前咋咋呼呼胡攪蠻纏的趙先河顯得無比可笑,人家是真的有真才實學,而他的青銅鈴鐺多半是有問題的了。
林大立趕了過來,像他這樣的商人是最會見風使舵的,他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此時對着任長生嫵媚一笑:「任先生,這送子天王圖是你發現的?」
任長生微笑着點點頭:「運氣好而已,偶爾發現的一件清代仿製品。我覺得它有些異樣,就交給廖老評鑑了一下。現在似乎是出了結果,裏頭是吳道子的真跡。」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和結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次好好震撼了一把。趙先河等人此時再看任長生,只覺得他的形象瞬間高大到自己沒有辦法直視的程度,臉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
「這……」陳教授的驚訝程度絲毫不比那些人差,他那天也去參加了土貨交易,可是那副畫就在自己眼皮底子下溜走了,沒想到被任長生撿了個漏。說起來那天的土貨交易他任長生才是最大的贏家啊!
不說別的,這件吳道子真跡根本就是有價無市的國寶級文物,硬要算的話,那天土貨交易市場所有的東西加起來可能都沒有這一幅畫值錢。
他有些酸溜溜地道:「唉,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任老弟,本來以為你只是對玉石行當精通,沒想到你最擅長的居然是字畫鑑定。這可是需要年歲積累的技術活啊,還真不是單靠運氣就能夠有成就的。我老陳不如你啊,好小子,有一手!」
馬會長則是從震驚中緩過了神來,他緊緊握住了任長生的肩膀道:「厲害厲害,我早說過我老馬的眼光一向准,任老弟,你加入我們盧峽市古玩協會吧!我們很需要你這樣的年輕人來換換血啊!以你的眼力勁,以後的成就一定不俗啊!」
「小伙子很沉穩,真是難得啊。」
「就是就是,而且眼光也很獨到,不愧是有創新思維的年輕人啊!我們這些老頭子可是沒法比嘍!」
「他就是那個任長生吧?之前的鳳凰閣上也大出風頭的。」
「怪不得怪不得……」
議論聲紛紛,落入了任長生的耳朵中。要是換了之前的他,一定會因為這些議論而沾沾自喜很長時間,但是現在他的心態和眼界都發生了變化,再想起來之前在這會場中幾乎沒有人看好自己這樣的一個年輕人,大部分人都站在趙會長那邊的情景,瞬間就覺得這些讚美也好馬屁也好都顯得虛偽無比。
他微笑着對馬會長道:「這件事情也算是個意外,我其實對字畫並不怎麼精通,這算是我和這幅畫的善緣吧。加入協會的事情我回來再說吧,我現在想先去一趟北京。」
馬會長眉開眼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林大立此時也湊了上來:「長生老弟,那吳道子真跡要是有機會的話可得給我們大家長長眼啊!」
任長生洒然一笑:「那是必然,等下次再舉行鑑賞大會,要是可以的話我就拿過來,也讓大家評判評判到底是真是假。」
林大立大笑起來:「任老弟真會開玩笑啊!」
任長生這話是在諷刺趙先河,自己表現得越坦率,越無懈可擊,這趙先河之前的行為就顯得越小家子氣,越不入流。孰是孰非,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任長生微笑着告別了馬會長和陳教授,在兩位保鏢的護送下朝會場外走去。快要出門的那一瞬間他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朝人群中喊道:「哦,對了,趙會長,平日裏多讀點書,以後做事不要這麼毛手毛腳的。」
打臉,明晃晃的打臉。
剛剛因為任長生離開了會場心中有一絲逃過一劫的竊喜的趙先河瞬間眼淚掉下來,冤家始終是冤家,任長生怎麼可能會忘了諷刺這個自以為是的男子。
此時的趙先河真當是想找個地洞鑽下去,他先前教訓任長生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每一句都顯得可笑無比,現在大家都會認為是趙先河無理取鬧以長輩的姿態打壓年輕人,臉上無光不說,想必以後自己的名聲今天也一併毀掉了。
他自以為是的形象其實已經遭到了很多人的不滿,只不過今天被任長生用如此血淋淋的方式戳穿開來,讓他有種在鬧市中心被一下子脫光衣服的尷尬感覺。
任長生走遠之後,趙先河眼神無光地看着周圍的人對他指指點點,懊惱而又氣憤地也離開了會場。
坐在廖老安排的車上,任長生心中這才有些感慨起來。吳道子真跡的價值在他心中還是有些模糊的,但是能讓廖老如此重視,想必不是一般的物件。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拿到這送子天王圖之後該怎麼處置呢?先前還真沒有這樣的經驗,是帶回家收藏?還是轉手賣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