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的天氣,孫十郎拿着一把摺扇登上綏州的第一高樓,嬉皮笑臉的模樣讓孫九郎眉頭擰了又擰。孫九郎說:「十弟。」
摺扇一搖,堵住了孫九郎的嘴。
&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我覺得喜歡這把扇子,你別指望我會收在屋裏。」不等孫九郎開口,孫十郎又吊兒郎當地說道:「九哥,看到人了沒有?那一輛是殷姑娘的馬車吧。」
孫九郎立刻望去。
官道上一輛馬車都沒有,一回首,見孫十郎憋着笑。
孫九郎惱了。
孫十郎連忙求饒:「好九哥,是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只是喜歡看到你這副被我氣得不行的模樣。」話音未落,孫九郎擰起拳頭。也是此時,孫十郎喊道:「九哥!這回是真的了!」
孫九郎冷聲道:「一次就夠了。」
&這回是真的了。我哪敢騙九哥兩次?你看看,那是殷姑娘身邊的范小郎,後面還有十來個隨從呢。哎,真是羨慕,范小郎從哪兒弄來這樣的隨從?個個看上去其貌不揚,但一瞧就知道是練家子。」
孫十郎說得詳細,孫九郎才勉強信了,側首望去。
綏州城門外,果真有范好核的身影。
前方有四五人打頭,後方還有七八人跟着,中間三四輛馬車,這樣的架勢看起來是一般,不太符合殷氏千手技者的名頭,但孫十郎是識貨人。
那幾輛馬車看着樸素簡單,但想要訂做卻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問題,粗粗算下來,沒五六百金是買不下來的。再瞧瞧那些隨從,看着衣衫單薄,但曾經試探過身手的孫十郎也是知道的,他們都穿了刀槍不入的背甲。
哪兒弄來的,孫十郎不知道,反正跟穆陽候沒關係。
那上官家的少東家常年往外跑,天南地北地談生意,遇着好東西,勢必要第一個帶給殷氏。
孫十郎想得正遠,孫九郎道:「她要去恭城。」
&九哥怎知?」
孫九郎伸手一指,道:「讓你平日多看點天文地理的書,那條官道只通往恭城,立馬回去飛鴿傳書。」一頓,孫九郎又問:「對了,陸嵐呢?」
孫十郎問:「九哥,怎么女人的事情你都往我這邊塞?」他搖搖摺扇,又道:「侯爺囑咐了,看殷姑娘怎麼處理。不過呢,侯爺也說了,殷姑娘手段尚仁慈,不夠狠,沒有斬草除根始終是禍害。現殷姑娘離開綏州了,我們應該能動手了。我瞧陸嵐確實是個禍害的料子,被乞丐羞辱折磨,又賣去花樓,折磨了幾個月還沒有崩潰。我聽說上個月還跟花樓的花魁搶飯碗,這人實在留不得,心性堅忍如此,一旦尋得契機豈不是能上天了?」
&去花樓了?」
&九哥,你重點不對,我這是給侯爺辦事!半點也沒耽擱!」孫十郎揚起一張笑臉,說:「我讓人去砸場子,陸嵐在花樓里名聲也沒了,她昨日雇了一輛牛車,看起來是要逃了。我打聽了下,她是要去青州。她的戶籍文書沒有了,不可能走官道,她只能走山道,且必定要經過芒山。」
孫九郎問:「佈置好了?」
孫十郎道:「芒山上有個懸崖,摔下去能死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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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姐姐看起來很捨不得姐姐,送了我們十里路,現在仍然沒走。」姜璇鬆開車簾,坐回來,捂着嘴笑道:「阿荷姐姐果然是冷麵心熱,去年第一次見到阿荷姐姐,斷不會料到有今日。」
阿殷說:「日久見人心。」
姜璇點點頭。
&回總算徹底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了。」
阿殷拿銼刀剷平桃核的表面,很快又拾起錐刀,雕出一雙慈悲眼。姜璇問:「這是給阿荷姐姐的?」阿殷說道:「嗯,等我們回來上官家的時候,阿荷的肚子應該有四個月了。」
姜璇道:「這是送子觀音?」
阿殷頷首。
姜璇感慨:「姐姐的技藝果真大有進步,祖父泉下有知,定不知有多欣慰。」這大半年來,姐姐每日設擂台,與來自五湖四海的核雕技者比核雕,更是進步神速。
她瞅着阿殷手中嫻熟的動作,沒由來的想起了一個人。
近半年來,姐姐沒有再提過穆陽侯。
她只有一次小心翼翼地提過,一提姐姐面色便變了,她從未見過姐姐有那樣的神色,自此不敢再問,唯恐招惹她傷心。
且打從分房而居後,她也再也沒看過姐姐雕刻穆陽侯的核雕。
穆陽侯就像是上官家的那一場大火,自此在她們生活中銷聲匿跡。
她俏俏地找范好核打聽過,范好核礙着姐姐,也沒多說什麼。直到後來,她的嗓子好多了,在幾個隨從的陪同下出門時,才知道遠在永平的穆陽侯與門當戶對的青州李氏開始說親了。
姜璇面色有異。
阿殷很快便發現了,問:「可是哪兒不適?」
姜璇連忙搖頭,說道:「沒有,就是想着我們回去恭城要不要回家一趟?」
阿殷說:「我們只在恭城留一天,拜祭完祖父後便啟程去青州。」似是想起什麼,她柔聲道:「青州靠南邊,有許多軟糯甜食,你會喜歡的。」
然而,姜璇腦子裏想的卻是,青州青州,不正是那一位李家姑娘的地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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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不慣。」
&想吃。」
……
李蓉指着桃敏捧過來的吃食,毫不掩飾地嫌棄。
桃敏說道:「蓉姑娘好歹吃點吧,等會祭祖時要站一整日呢。青州比不上永平,山里蚊蟲還多……」話還未說完,李蓉便直接打斷問:「侯爺沒過來?」
桃敏道:「……永平似乎沒有這個風聲。」
塗了大紅蔻丹的纖纖素指撫上眉心,她輕輕地按了按:「去年明明過來的了,我還道侯爺今年也會過來,不然也不跟過來了。沈夫人都在與我們李家說親了,這一回侯爺若過來陪同,也沒什麼不符合情理的。」
她看着車窗外比翼雙飛的大雁,惆悵地道:「桃敏,有時候我覺得侯爺不是真心喜歡我的,都快一年了,我見到侯爺的次數也不過屈指可數,且每回見着了,他也不與我說話。」
桃敏趕忙道:「侯爺貴人事多,且姑娘您看侯爺有跟哪個姑娘說過話?玉成公主,月茗縣主都沒有呢。沈夫人與我們李家說親,肯定是侯爺自己的主意。姑娘也知侯爺的婚事,沈夫人哪裏做得了主,不也是聖上挑了三門婚事麼?侯爺選擇了我們李家,對姑娘定是喜歡的。」
桃敏到底跟了李蓉多年,一開口正中李蓉心坎。
她說:「看到玉成和月茗吃癟,倒也痛快。」
&呢是呢,現在她們心裏定羨慕極了姑娘。」
李蓉心情好了不少,勉強吃了點東西。桃敏心頭大石終於落地。然而也不過是片刻,李蓉又有了新主意。她道:「桃敏,去與族伯說,我身子不適,今日祭祖怕是不妥。」
看着面色紅潤的姑娘,桃敏欲哭無淚道:「姑娘要去哪兒?」
李蓉道:「隔壁是綏州,我們去恭城。先前侯爺在恭城留了小半年,定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我去瞧瞧,以後成婚了,也不至於沒話說。從永平帶來的人馬除了李叔之外,其餘人跟我走,不走官道免得太過張揚,我們繞遠路過去。」
李蓉道:「難得出來一趟,不好好走走委實浪費,橫豎侯爺也沒來。」
桃敏說:「萬一有山賊?」
李蓉正色道:「有也不怕,我們從永平一路過來帶了多少高手,不會有事。」
桃敏只好悻悻地應聲。
李蓉一路遊山玩水,好不愜意。此時的季節山清水秀,又不冷不熱,正是遊玩的好時節。李蓉玩得痛快,桃敏卻是成日擔驚受怕,生怕哪竄出一群山賊,把她家姑娘,未來侯爺夫人給擄走了。
過了幾日,李蓉停歇下來,吩咐僕役侍婢在河邊用午飯。
桃敏又生怕哪兒竄出一條毒蛇,把她家姑娘,未來侯爺夫人給咬了,正戰戰兢兢留意周遭之際,桃敏見到河流上游緩緩飄下一具女屍。
桃敏嚇得臉色煞白。
李蓉亦是花容失色。
有僕役上前撈住,李蓉噁心極了,趕緊上了馬車。沒一會,聽到僕役前來稟報:「姑娘,還有一口氣。」
李蓉道:「不管,扔一邊去。」
僕役應是。
第二天的時候,桃敏發現那具「女屍」活了,用奇怪無比的嗓音問桃敏:「能不能收留我?我能做許多好吃的。」
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桃敏有些心軟,說:「你遠遠地跟着我們,別靠近我們家姑娘。」
&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