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怎麼樣?」知道情況的小白貓迫不及待地張合紅艷的小嘴,迎了來。
冷雪鵲眼底划過一道欣然,習慣性地朝小白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後坐在梳妝桌前細瞅着自己。
雖小臉冰涼,風霜浸染,但鏡中的女子依舊清秀脫俗,眼眸含霧帶雨,俏生生猶如雨中一支潔白無暇的梨花。
李飛絮不是要着無葉去王員外家嗎。那女子一早起來滿麵疙瘩,毒水橫流,王員外只會興嘆無緣與太尉府結親,婉言拒絕。
冷雪鵲的心情極好,點燃一支檀香,抱了那張從兮紫煙手中巧取豪奪來的瑤琴,打開屋門,面對蒼翠,撫着琴來。
幾點極弱的咳聲遠遠地傳來,她稍稍抬眸。
一瞥之下,就見秋菊攙扶着弱不禁風的兮紫煙緩緩從小道走來。
陰鬱的天氣,又是早晨。女子裹緊了綠色錦緞披風。而久病後容色枯槁,氣色不好,病態十足,與往日那個嬌滴滴水靈靈的女子判若兩人。
冷雪鵲宛如未受驚憂,依舊沉醉撫琴。
兮紫煙用手帕捂住嘴劇烈地咳嗽幾聲,斷斷續續地道:「表嫂!那日……我急昏了頭……」
「人在生死存亡之際,也屬自然反應。我並不怪你。」冷雪鵲猛然壓住琴弦,盈起一抹淺笑,抬頭道:「那日巧合太多。卻是怪不得你我。」
兮紫煙點頭,又道:「表嫂!你說殿下賞賜給你布料,難道他就沒想到也許你會把那布料做成衣裙嗎?我有時在想。若那天穿那身衣裙的是你。殿下又將作何反應?」
這話猛然在冷雪鵲腦海打了個大大的問號。她不禁暗思起來。
「表嫂!我今日特意前來道歉。望表嫂看在是親戚的份上不要怪紫煙。」
女子軟口了,冷雪鵲雖心裏知道女子不過是做做表面工作,可伸手不打笑臉人。也就溫言細語地搪塞幾句,打發走了女子。
幾個時辰後,無葉一臉大汗,欣喜若狂地跑了回來,向冷雪鵲道:「少夫人!那王員外家的閨女不知道怎麼啦!今早起來就滿臉疙瘩,尋死覓活。王員外巧言說等女兒病好了再談。還回上好大一些禮物。」
冷雪鵲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她拾起坐榻上的酒壺來。麻利地打開。喝了一大口酒,後含笑遞給無葉。
無葉一愣,爾後伸手接過。他往嘴裏灌了一口酒,卻被嗆得埋頭直咳嗽。
冷雪鵲樂得哈哈大笑,取笑無葉是文人,少了豪邁之氣。
無葉走後。冷雪鵲想起月軒璞臥室內的那幅畫,飛奔向碧海苑。
這麼久了。月軒璞應該會添上幾筆,如是好的話,那畫已經完工。
想着馬上就要見到那魂牽夢縈的畫,她惶恐不安的同時又欣喜萬分。
那幅本是攤放在書案上的女子圖已被收了起來。卷好放在旁邊的簍中。
雖是卷好,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畫來。
她小心地從中抽出,忐忑不安地打開。
畫已經完成。女子栩栩如生,樸素秀雅。出塵若仙。而在她提的那夢中人邊上又添了一行小字。
她急湊到窗前細看,發現那是她對月軒璞所說的那兩句話:
我願化作一串隱形的符咒,為你鋪開滿是鮮花的前路。
這話她記得曾對他說了兩次。
一次是他受打擊臥在床榻上昏迷不醒時所說,那時,她衝動地想以命換命,救下蕭如玉;另一次,是他咄咄逼人地欲與她決裂,她在沒救回蕭如玉心愧的情況下無言以對淒淒所說。
兩次說這話時心裏都充滿了苦楚,自嘲一生。
從這所寫來看,月軒璞畫的女子應該是她。
冷雪鵲喜形於色,心潮迭起迭落,拿着畫的手輕輕地顫抖。
她拿着畫,提拉着裙子又是一陣飛奔,卻是向聽風樓奔去。
「冷大哥!你知道嗎?我相公心裏沒有了其它人。他心裏有的是我。你輸了。你輸了……」
她迫不及待地把剛才看到的所想的向冷顏傾訴,與他分享這久盼的結果。
冷顏滿腹疑問地把畫展開,一番細看,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向她道:「恭喜!」
儘管冷雪鵲覺得冷顏的這話有些虛假,但還是遏制不住興奮,在屋內美滋滋地甩袖轉了幾個圓。
想着月軒璞並不知道她這麼在意這畫,她還是打算把畫原封地放好。
從碧海苑再次出來,來來回回跑了幾趟,她亦是滿身大汗,卻不覺得累,反倒是興致勃勃地哼着小曲。
路過花園,她無意見到月花前蹲在雪地里,女孩子正用斷枯枝畫着什麼。
小女孩子着了她做了新棉襖,荷葉衣領,較一般的衣服更顯可愛。
她蓮步輕移,含笑向月花前走去。
月花前馬上要滿十一歲了,她心中又在想着送月花前什麼禮物。
離月花前兩步時,小女孩有所感應地抬頭。她眸中溢出兩道不善的流光,後埋頭繼續着。
冷雪鵲心裏一咯噔,感到今日的談話不會愉快。但她還是抱着一絲僥倖的心理蹲下,笑嘻嘻地問:「花前!你畫的什麼?」
「我畫奶奶、畫爺爺、畫娘、畫紫煙姑姑、小奶娘、大奶娘、二爺爺。我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好開心。」月花前道。
冷雪鵲心裏升起一股失望,為女孩子付出那麼多,為什麼她畫的人中就沒有她?她換了個話題,「花前!新衣可熱和?」
月花前手中的斷枝停下不動,只幾秒,繼續着,於冷雪鵲的討好問話仿似未聞。她道:「紫煙姑姑抱着我。我娘站在我旁邊……」
冷雪鵲聽不下去了,她失落地站起來,感到她怎麼付出月花前都不會領情。
失落的步子中,月花前囂張地站起來。衝着冷雪鵲的背影大聲喊道:「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更不喜歡喚你為姨娘。我長大以後孝敬爺爺奶奶、娘、姑姑、大小奶娘。就是不孝敬你。」
冷雪鵲駐足,心裏頓時冰涼涼的。
她不答話,拖着雙腿朝前走去。
身後傳來月花前開心的大笑聲,她全身的熱度漸無。
埋首前行中,就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抬頭望去,就見月軒璞匆匆忙忙地迎面走來。
她猜他可能剛下早朝,或是從樞密院迴轉。
「花前在笑什麼?」他一臉茫茫然。翹首時問。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看看花前去。」他未覺她心情不好,拉住她返身走去。
她想說不去也罷,但那話終是沒說出口。
「爹!姨娘告狀了?」本是又蹲下的月花前霍地站起。難掩臉上的憤怒之色。
冷雪鵲想開口說她並沒有告狀,是月軒璞無意地聽到笑聲,趕來了。可月花前那憤怒之色已經讓月軒璞有所感覺,她解釋已經晚了。
「你們倆……」月軒璞負手於後。看看神情不自然的冷雪鵲,又看向兩隻小手捏成拳的月花前。
月花前再有心機。也終是小孩子,在冷雪鵲迴避月軒璞的目光時猝然大聲喊道:「爹!我剛才說了,我不喜歡姨娘。喜歡紫煙姑姑。」
月軒璞微微眯着一雙美目,會兒後又對月花前道:「你姨娘罵你啦?」
冷雪鵲沒想到月花前這般大膽。竟然對她爹這樣說話。而女孩子後面那句喜歡紫煙姑姑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難道女孩子從佟氏等人嘴裏知道了納妾一事,她這是暗中向她爹表明心跡。
月花前向後退開一步,囂張未減分毫。「姨娘一點也不好,當面是人。背後是鬼。你在時,她對我極好。你不在時,她除了罵我就是罵我。還有,她老是霸佔着你。不讓你到我娘那兒……她只是二夫人,為什麼有自己住的宅苑,而我娘才是正夫人,她為什麼沒有?」
呃!句句話直刺心房。特別是那句『二夫人。』而自己什麼時候成了二夫人?退一萬步說,就算佟氏曾與月軒璞有過兒女私情。可那分明是名不正言不順。冷雪鵲頓感無言,苦笑不已,心知不能與這么小的孩子計較,可她卻遏制不住地憤怒,「花前!這些話誰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月花前朝冷雪鵲大喊一句,轉身就跑。
小小的身影逐漸沒了。而冷雪鵲與月軒璞一直靜默地注視着。
冷雪鵲轉身之際,恰好看到月軒璞眼眸中的失望之色。那失望之色讓她驀然感到他離她又好遠。
回來的路上,她心事重重,從旁向他提了昨日李飛絮所說一事。
他反應淡淡,不言不語。
回到鵲歸苑,她如往昔一樣給他脫了外袍,又親手端上一盅香茶,盈起一抹淺笑,「軒璞!我一心想對花前好。但花前終是個孩子……」
「我知道!」他一直緊擰的眉頭舒展,撂了袍裾在坐榻坐下,喝起了茶水來。
她又問:「納妾一事,母親正在進行中。瞧那樣急不可待。你是怎麼打算的?」
他沉默會兒,眼眸中划過一道小小的狡黠,挑着眉問她,「你生氣了?」
「反正你暗地裏已經有了佟氏。我生什麼氣?」她朝他翻了個白眼,不屑地道。(未完待續m.)(未完待續m.)(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