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爺和周副將商量了一下部署,不一會,兩人就爭執起來。原來六爺想讓周副將便裝和八爺留在雙峰鎮,沒想到周副將也是個心氣兒高的,死活不肯。周副將想要帶自己的護衛和五十軍士斷後,六爺又不肯,兩人爭執了半天,還是讓六爺手下王校尉斷後,六爺跟着周副將在前面。
等倆人商量好了,也到了晚飯的時間。周副將知機,帶了護衛回了自己的帳篷。
六爺也不挽留,拉了弟弟進了自己的帳篷,待飯菜擺好,六爺便揮手讓小廝們在帳外伺候。八爺眼巴巴地瞧着六爺,六爺從懷裏取出小雨的布片遞給他。八爺比了比大小,撕了自己內衣的一角,拿了個木棍在蠟燭上烤了一會兒,將小雨的圖拓了下來。
六爺這才將那布片湊到火前略烤了一下,不一會兒,布條的白邊上面便露出微黃的字跡。兄弟倆摒息看了一遍,八爺瞧的臉都白了,低着頭不說話。六爺冷笑着將這信看了幾遍,才將那布在蠟燭上燒了。
六爺將八爺拓好的布片收起來,問道:「怎么小雨能聽懂喜都話。」
八爺想了想道:「她跟我提過一次,家裏看門的老蒼頭是個喜都人,她每天早上都去那裏坐坐。」
六爺愕然,呆了半晌瞧着那布片的灰燼嘆道:「九兒的疑心太重了。」
八爺素來溺愛小雨,立刻跳起來低聲辯解道:「也不是所有的人,但凡她得罪過的,或者得罪她的,她就很難釋懷。再說,人生在世本來就有親疏,她便很信得過自己的兄弟們。」
六爺本是隨意慨嘆,見八爺這般認真便揶揄道:「她有護衛的事情你就不知道。」
八爺就笑着將私兵的事講了一遍:「娘說,這事兒太顯眼了也不好,我瞧着她這個護衛估計也是私下跟着她。總是因為咱家有你和二哥,她才要格外小心。要不,這次咱們就吃了大虧了。」
小夏婆子也曾在信里與六爺略提了一提,只說是早年自己家中的護院,六爺沒想到這些人竟然這般厲害。心中暗想:「這些人若是在自己手上。那豈不是如虎添翼。」
八爺還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說着:「九兒年紀也大了,你不知道,她自己還有個酒樓,都是她自己打理並不與我商量。我聽說,她本來是打算要擴張的。出了這事兒,還讓世子他們白賺了些乾股。」
他本未深想這些事,如今自己越講越入巷:「這還不都是為了六哥你,不然她的新酒樓說不定已經開張了。五哥還想把酒樓送給周三公子,不過世子沒有要。」
六爺見他越扯越遠,不由看着八爺哂笑,暗想:「原來像個小豆包一樣,跟在自己身後瘋跑的小弟也長大了。如今也有十六,七了呢!說起來比如山還要小呢,想不到。也能千里單騎救胞妹了。」
八爺見了,還以為他在嘲笑自己,便正色說道:「譬如,六哥你在大營的事情,也不是件件說給家裏,五哥在縣裏的事情,也都是自己處理。二哥的馬場到底怎樣,也不需跟家裏交待。三哥酒坊…」
六爺眼睛一眯:「老八,你在外面幹了什麼。我們雖然不同家裏說,家裏也曉得我們是做什麼。你除了在書院裏讀書。還幹了些什麼別的吧!」
八爺臉上一紅,身子一縮,瞧了六爺一眼,隨即脖子一梗道:「我便只有書院那點事。還能有什麼。」
六爺瞧着他那心虛的樣子,搖了搖頭,心想:「先把九兒救出來,再說旁的。想來他也闖不出什麼大禍來。」這樣一想便安他的心說道:「想不到,你和九兒都長大了,也能獨當一面了。」
說罷搖了搖頭出了帳篷。九兒信里說得詳細,這伙喜都人哄騙了幾處的土匪,打算明日一起發難。他倒可以趁此機會給幾處地方送信,端了這個幾股土匪的老窩,也算圍魏救趙了。若是這樣,只怕還得再佈置一番,明日出發的時間倒還可以略遲一遲。
喜都的首領波爾多瞧着跪在地上請戰的游赤勒和赫爾袞勸道:「擄了夏副將的妹妹來,便已經是天大的功勞了。」
游赤勒便道:「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隨便什麼人都能擄了來,不過是我們二人長得像漢人,又會說他們的話罷了,哪裏比得上陣殺敵的功勞。」
赫爾袞也跟着道:「尋兩個人看着她也就是了,若是不放心就先捆起來,只是她有個驚厥的毛病要小心,旁的倒也沒什麼。」
薛羽躲在樹上,瞧着不遠處的臨時搭的營地暗暗吃驚:「這些人瞧着像是喜都人的樣子,怎麼竟然混進來這麼多。平常軍里押運東西,最多不過四五十人,就算這次是個逸王妃的禮物也不見得會派許多人。」
小雨靠在大石頭上瞧着赫爾袞氣呼呼地說道:「你說能見到我哥哥,我才跟你走的,我哥哥呢?」
赫爾袞壓了壓心底的火氣暗想:「波爾多已經准了我們,我再忍耐一下,不與她計較。」便冷聲說道:「明兒你就能見着了。」
小雨聽了便露出喜色來:「我的衣服呢,你拿來給我。我好歹也是詩書世家,大家閨秀,天天穿這麼個黑不溜秋的衣服,醜死了。」
游赤勒在一旁默念:「我不與個死人計較,我不與個死人計較。」這才轉身出去拿了一個小包袱丟給她。小雨便躲進自己的小帳篷里,將衣服換了。只是這頭髮,她費了好大的勁兒也梳不成個樣子,只得隨便扎了一下,便走出來。
游赤勒見她扶着帳門柔柔弱弱地走了出來,心想:「早知道這樣,便一直讓她穿女裝了。記得我們剛把她從轎子裏拉出來,她也是這般驚魂未定,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瞧着他們。後來,她照着他們的吩咐,換了箭袖出來,就變了個人一樣。」
一旁的赫爾袞也鬆了一口氣:「我一直擔心那個小娘子在土地公公的泥像後面換衣服的時候,被人掉包了,這一路上心裏七上八下的。原來漢人的衣服還有這樣的作用,日後也給我婆娘弄一身,你瞧,一穿上就老實很多了。」
翌日。兩個喜都漢子換了赫爾袞和游赤勒,氣呼呼地坐在小雨的帳篷左右。有軍士在外面喊人吃飯,倆人推諉了半天,其中一個叫索理的便不情不願地走過去拿了吃的回來。對着帳篷喊了好一陣,才從裏面磨磨蹭蹭地走出一個小娘子來。眼睛哭得紅紅的,也不知道畫了些什麼東西,這會兒似乎是被揉花了,於是整個眼睛都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樣,四周烏黑烏黑的。
那小娘子走出了,瞧見是他們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對着他們施了漢人的禮。索理和身邊的伊斯都不耐煩地看着她,她又細聲細氣地跟他們說了兩句話。倆人也聽不懂,索理便將吃食往她手裏一塞,做了個吃飯的樣子。
那小娘子怯怯地瞧着他們。這才一步三搖地往一旁的石頭上一坐,將硬硬的乾糧放在裙子上兜着,掰成小塊慢慢地吃起來。唉!倆人對視一眼,忍不住恨恨地朝她望過去,那小娘子明明沒有抬頭,卻似乎瞧見了,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驚惶地朝他們看過來。
以斯嘆了口氣,轉頭說道:「索理,首領對赫爾袞和游赤勒可真好。這一仗他們不過百人,咱們卻有四五百,若是能生擒了逸王的長孫……唉!只是,再好也沒有咱們的份兒。」說着嫌棄地瞧了那小娘子一眼。
那小娘子立刻嚇得身子一縮。眼淚便瑩瑩欲滴。索理皺眉拉了以斯一下,兩個人便不再說話。吃過乾糧,那小娘子便站起來,抖落了衣裙上掉落的細碎食物,搖搖擺擺地往前走。以斯忙喝道:「你做什麼!」
那小娘子剛走了兩步,正踩在一塊石頭上站立不穩。東搖西擺險些跌倒,索理忙站起來想去扶她,沒想到她自己站穩了。似乎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一般,還回頭得意地瞧了他們一眼。瞧得索理和以斯直嘆氣,那小娘子便又走了兩步,扶着身邊的大樹,向下張望,似乎被這個高度嚇到了,忙退了一步撫着胸口喘氣。
索理擔心她滾下去,便站起來想攔住她,那曉得那小娘子一瞧見他走過去,便慌慌張張,不管不顧地往後退了兩步,整個人便向山下仰去。好在離得不遠,索理忙跨了一大步,伸手將她拉了回來。那小娘子還驚魂未定地瞧着他,他心裏煩躁,將她的胳膊一甩,指着她訓斥道:「沒什麼事,瞎走什麼?」
就這麼一句,那小娘子便靠在樹幹上,嚶嚶地哭了起來,這下連以斯都皺起眉頭。
正在這時,前面埋伏的山坡上突然想起噼里啪啦的聲音,倆人都嚇了一跳,又有軍士四處跑動,傳遞消息。以斯和索理見沒人過來,有心跑去查看情況,又不放心那個小娘子。回頭一看,只見她嚇得倆眼發直,瞧着他們好似泥塑的一般。倆人又急忙往這邊跑,不想,就在他們身旁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地上的土都濺起許多。
這聲音可比之前的大多了,便是他們兩個都被嚇了一跳。再看那小娘子,兩眼一翻,人就倒下去了。索理心叫:「不好!」忙跑過去,手剛搭在那小娘子的胳膊上,那小娘子便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起來。索理和以斯雖然聽游赤勒說起過,可真的見了這個,還是嚇了一跳。以斯忙道:「我去叫人。」
他剛站起身來,便被一隻羽箭射中要害,只呃了一聲便沒了生氣。索理聽到聲音剛想起身,身後已有刀鋒聲,他嚇得忙向一旁滾去,那刀便一路追着他砍過來。
小雨見是自己的護衛,便坐起來好整以暇地看熱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