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三國 190 獻計

    賈詡說的半分不差,田豐為人剛直,不可能過多去揣度人心,xìng格決定下,思考方式已是無改變。

    聽到這樣的評價,田豐只能是無奈苦笑。作為頂尖的智者,他也經常會自審其身,對自家缺陷的認識與賈詡相若,可知歸知道,想改變是萬不成的。

    見田豐度量不差,雖不至於剛過則喜的程度,面上卻也沒半點慍怒之sè,賈詡這才微微一笑,又道:「雒陽四戰之地,鄰袁紹、曹cāo、劉表、張楊、李催諸敵,向不敢外圖,莫非乃憂軍馬不足,恐動搖河南根本,方裹足不前?」

    鄧季與田豐對視一眼,齊點頭表示同意。

    賈詡尚未定心何去何從,但話語間已再沒為李催等西涼眾利益着想的意思,這時竟又問道:「河東雖弱,卻忠朝廷,謀之失大不義不說,料李催等也難容,弘農郡亦然;以今河南之力,袁、曹、劉、李皆不可與敵,只剩張楊孱弱,唯可圖者,河內也!將軍何不早取?據有二郡,積勢以待變局?」

    鄧季苦笑道:「周邊強鄰焉容我輕取?文和先生當知,我取卒兵之行之尚短,致麾下兵寡,野戰尚可,若攻城拔寨,一戰不知需折幾何,補全甚難!便得河內,兵少亦難自守,四等民之策遭望族所厭,我若吞河內,豪族必群起而攻之!」

    自家制定的四等民之策鄧季如今也算了解得通透,這政策對那些無地少地的流民、貧民來說,自然是極喜歡擁護的,然而對大族來說,這就是一杯散發着惡臭的致命毒藥,有着天然的厭惡感,沒人願意去飲用。

    中國歷史上農民起義不知凡幾,其中靠流民、貧農起家成的豪傑自然不缺,甚至有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說,但這絕不是能行之萬世皆準的。

    這時代的知識、天地、工匠甚至農具、耕牛等等絕大多數有形無形的財富都掌握在高門大族手中,貧民百姓是真正的一無所有,成事萬難,便聲勢再浩大,也不過陳勝、赤眉、綠林、張角、瓦崗之輩,最終只能成為別人成的墊腳石罷了。

    歷史上最終獲勝的農民起義,也是在知識向寒門流傳開,高門大閥瓦解掉之後!

    河內雖也曾遭匈奴之亂,世家大族的力量卻也沒能盡數被剷除。若鄧季入主其地,別的不說,光應付豪族的反抗就要讓他焦頭爛額了。

    四等民之策能在河南施行開,還得多虧董卓等人將此地變為不毛之地,讓他能在白板上作畫,少了最大的阻力,才能免掉夭折的命運。可即便如此,田、高、伍、焦、呂、楊、甄這幾家有既得利益,實力影響力都已不算強的大族中,仍有不少反對的聲音。

    除了曾經白板似的河南,天下再沒郡縣能讓鄧季如此順利的施行四等民之策。

    賈詡自然也是知曉的,可他還是搖搖頭,問道:「若四等民之策得在河南行之一二十載,高門望族可改觀乎?」

    仔細想想,鄧季老實道:「不能!只更添其等敵視!」

    「行之百載,可改觀乎?」

    「不能!周邊必聯手共抗!」

    「將軍呢所言不差,高門望族非寬達能舍之輩,定難容此策!」賈詡肯定了一句,才接着道:「然既左右皆得與之為敵,正宜早不宜遲!受黃巾之亂,當今高門大族亦衰,正好為難。若待其等修養得機,更難圖也!」

    雖出自大族,但田豐因弟子的緣故,如今已是走到了其等的對立面,聽賈詡這般說,他不由拍掌叫好,接着又嘆道:「文和所言大善!然冀州一敗後,吾等河南尚未得復元氣,張濟降卒中雖跳出近五千卒兵,然皆未能附心,守河南已是不易,焉能再行分兵事?袁、曹亦豈容吾等立穩河內?又或李催背趁吾出兵時,卻襲河南,奈何?」

    「當今天下,兵馬過萬之郡能有幾何?」賈詡毫不客氣地反駁回來:「張濟降兵雖新附,料仁政下無需多少時rì便能融入,且河南兵馬之jīng,世所罕見,何畏首畏尾至此?」

    這話亦不差,除南陽、三輔那般特殊地外,天下一郡之地能養兵上萬的並不多,更比說河南卒兵這般儘是jīng銳。只是四面全為強梁,這點兵馬如今也僅能維持住守勢,真還算不得多。

    一句話誇過河南jīng兵,賈詡又沖田豐道:「吾觀河南諸強鄰,李催郭汜xìng猜忌,又懼長安生變,輕易並不敢離京。張楊反覆,離鄴城近而長安遠,河南若取其與袁紹為敵,李催等定樂見;兗州曹cāo雖重利輕名,不可不防,然聞其已於汜水關遭敗,定忌河南,又與徐州方起釁,亦難再犯;劉表納糧京師,除為得名望,恐亦有苟安荊州之心,不足慮;唯剩袁紹,然其雖強,心腹之患卻在公孫、李催,黑山次之,河南河內之地,其尚難顧!且河南曾取鄴城、助黑山,不為河內事,兩下便可得安麼?」


    仔細聽完他的高論,田豐苦笑道:「文和所謀不差,然卻亦為行險,其中若稍有差池,致河南根本盡失,卻是得不償失!便得河內,兩郡之地亦難守全!」

    「河內可智取,無需過多兵馬,非只行險!」賈詡搖頭否認道:「今呂布寄居張楊,為勢所迫爾!非主非友,呂、張定互有防範之意,河內主客難明,河南正可於中間之,趁其亂而取,兵不在多,又無大損耗!至於守備,若力難逮,得之後一刻不必分兵去守,只遣官吏、衙差委任諸縣便是,事急難顧時,可復棄之,所損便不大!」

    無論鄧季還是田豐,只要納入治下,都很難起事急難顧時拋棄百姓的念頭,想想李催等劫掠潁川、曹cāo屠徐州便可知其中之辛酸,這位毒士提起這事時卻淡淡地混沒當回事,或許這就是差距所在?

    如賈詡所言,河內或真該圖取?鄧季自家拿不定主意,聽到這裏,只得轉首去看田豐。

    弟子下不了決心,田豐終究要求穩,值得無奈道:「便取河內,亦得待徐公明歸來,吾等留一軍守河南,一軍外圖方可!」

    說完這句,田豐又看向賈詡道:「文和既肯為河南出謀獻計,何不就此出仕?」

    賈詡在鄧季面上掃了一眼,笑笑未在接話。

    田豐卻是不知,賈詡不願留李催等身旁取禍,更不會再輕易出仕,之所以在兩人面前獻計取河內,為的只是再觀察下鄧季這位河南之主!

    要將xìng命賣給他人,總得觀察清楚,有取有舍才是。

    如今看來,尚不合格!

    之前鄧季留給賈詡的印象根本就不是一方之雄,倒似略通文字藉此在市井混rì子的土子,又或軍中一名不願出戰的低級將領。

    他身上有很多缺點,在賈詡眼中,其它不足倒還罷了,最大的缺點在於這人沒野心!

    野心或者說,是推動人去行事去進步的動力。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可賈詡將計謀說得如此通透,各方面考慮算計周全,已是十拿九穩,鄧季卻還下不了決心,就可見他的野心很小,或者說,能維持現狀就是他的野心和!

    自從趁董方伏誅事納得許多西涼兵組建兩軍之後,外敵的威脅似乎小了許多,他就像一個小富即安的農夫,只因家中有了幾十畝薄田和耕牛,已是心滿意足,只要情況不變壞,他就不願去努力謀取更多財富。

    賈詡只知道這結果,卻不知這其實還是於鄧季內心深處的那份茫然,那種不知所措,那隊最終是否去爭霸所持的模稜兩可的態度。

    作為一個有着不少自卑感,才學、魄力、待人接物都有不足的普通人,在亂世中生存,這種態度本無可厚非,除非你生而有慧,知道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群雄爭霸,能笑到最後的一定是你,否則,對此便會有着畏懼。

    yīn謀、反叛、暴力、無情,通往爭霸之路上,需要經歷的事情還有許多,若不是如今河南局面還尚可,手下已聚起田豐、太史慈、徐晃、典韋、田疇、徐盛等等這些文武名人來,他甚至連最後那絲堅持都要沒有了。

    還拿不定是都要在爭霸路上走下去,所以,鄧季如今就只想照顧好河南這一畝三分地,讓妻兒與親近人們不受苦難就好,不會拼命去思考、去改變、去奮爭,因為這樣,他給人的感覺才會很弱!他的弱,於沒有進取心!

    對鄧季這方面的認識,田豐這位朝夕相處的老師大概都沒賈詡深刻,因為對人心的把握,田豐確實不足!

    楊彪、皇甫嵩、朱雋等皆為一時俊傑,與少年天子一起圖謀復興漢室,用兵者無畏,李催郭汜等卻不大將朝廷放在眼中,已被其等成挑起數次小摩擦,李儒勸而無用,賈詡就更不用說了!長此以往,西涼眾定起禍亂!為自身謀,賈詡確實yù新尋一東主,李催令仍在孝中的他往河南來勸和,這位毒士毫未推辭就來了。

    當面獻取河內之計,他也只是想看看鄧季年余來有無長進,結果卻仍令她失望,其取河內之心不堅,野心便沒增長過!此人尚只可為友,不可為主!

    當然,他目前也沒更好地人選,能在河南暫住到孝期結束,避開長安風雨,也是可以的!

    (雖然晚了,還是弱弱說一句,同學們光棍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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