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一日,蕭牧已經去了北京10天。
這天早上,沈悅剛醒,就接到了蕭牧的電話。他要她想法設法離開萬世集團,說北京軍方已經注意到了萬常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萬家動手。但事關機密,到底什麼時候動手,蕭牧也沒法知道。
不過最近萬世集團沒什麼動靜,萬常青應該不知道目前的處境。沈悅想,自己還沒有暴露。
其實,她也想早點離開萬世集團。但最近公司特別忙,萬世軒又重用她。這個時候辭職,萬家肯定會調查她的社會背景。她還不想提前暴露自己。再說了,現在萬世軒和小澤的生意熱火朝天。她也擔心小澤被卷進案子裏,一心要把他支開大連。
說起來也是麻煩,萬世軒加入了杜以澤名下的融資集團。媒體對兩位青年俊傑的合作,用了「古玩界南北一統」這樣的字眼去形容。目前階段,是杜家和萬家生意場上的蜜月期。杜以澤,萬世軒,兩個執行董事長紛紛一起出現在某些重要場合。
其實,她並不了解這些商業上複雜的事情,但她十分希望這時候小澤終止和萬世軒的一切交易。然而,那些隱晦的案子,蕭牧要她高度保密。她只能旁敲側擊,讓杜以澤離開大連。但是小澤卻和她對着幹,就是不離開大連。
原因如下。
第一次勸說小澤,她用的說法是:「小澤,萬世軒可能涉嫌走私古董。那個,你們集團不要和他合作了。萬一被牽連就不好了。」
「姐姐,萬世軒已經劃了兩個億在我的項目里。」杜以澤嗤笑道:「我還希望他們集團時候出點什麼事,法人代表坐牢了。那麼我就不用還這一筆融資的費用了。至於牽連,你放心,杜氏集團這麼大,動我相當於動中國銀.行。」
「……」她無語,真是逐利不要命的商人!
第二次勸說,她換了一種說法:「小澤,萬世軒可能從事黃色交易和錢權交易。紀檢到時候要查,肯定會查到曾和他一起去消遣的你。這說出去,對你們杜氏集團不是什麼好事吧?」她幾乎是懇請了:「你快離開大連吧。」
「姐姐,萬世軒給我的女人我又沒碰,賄賂我的古董,我也沒收。我怕什麼?」他倒是理直氣壯。
「……」她更無語,恨不得買塊豆腐來撞:怎麼教出這麼個弟弟。
第三次。也是最狠的一次,她打了電話給孫爺爺。
假如說,這世界上還有人能治的了小澤,那只有孫爺爺了。
辦法很簡單,她跟孫爺爺說的是:「爺爺,我告訴你啊,小澤在大連這邊玩女人,跟着貪污犯的兒子混在一起……對,他現在不學好,你把他叫回去教訓教訓吧。他現在大了,我管不住他了……好的,他現在的電話號碼是……」
只有這個辦法起了作用。孫爺爺打電話給小澤,罵了他一頓,還責令他一日後回瀋陽。杜以澤真的回去了,但是半日後就回來了。孫爺爺又打電話給她:「老大啊,你是搞錯了吧?小澤沒學壞呀。他是在跟他爺爺學做生意呢。杜老先生跟我解釋過了……」
「……」她可以拿一塊磚頭,直接扔到杜以澤的腦袋上去麼?
這天夜晚,她還在苦惱,怎麼勸走小澤。忽然收到了蕭牧的電話:「阿悅,北京這邊證據已經確鑿。大連那邊的特警再過三天,就會對萬常青,以及他的三個兒子實行抓捕。你從現在開始,不要去萬世集團上班了。可以的話,最好今晚就離開大連。」
她有點慌張:「這麼快?為什麼?」
「事情有點複雜……最近萬常青大概聽到一點風聲,上頭有人在查他的資金流向。所以從昨天開始,他的存款開始向美國流通。北京這邊的說法是,假如再不限制萬常青的人生自由。說不定又是一個逃亡國外的賴.昌.星。」
沈悅蹙起了眉。這萬常青的耳朵,也太靈了。不過:「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後天就回大連去。」他那邊咳了一聲,又囑咐道:「這兩天,你最好別回那個萬世集團的公寓去住。」
「哦。好的。」其實擔心的,不只是自己。沈悅急切地問道:「小澤還在和萬世軒做生意。他會不會被牽連呀?!」
「這個不知道,不過你最好通知他也離開大連。」
蕭牧是個淡定的人,但是話筒里,蕭牧的語氣十分不淡定,這讓沈悅覺得:形勢或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緊迫了起來。
第二天去上班,她根本沒心思工作。滿腦子是趕緊辭職,帶着小澤離開大連。
聞婕過來給她倒咖啡:「阿悅,你今天怎麼不高興?」
「沒什麼。」她打哈哈:「買的衣服不夠穿了,選擇困難症犯了。」
「那下班以後,我們一起去逛街?」
她勉強一笑:「好的。」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做完了離職申請報告,就先去跟萬世軒打招呼。但是遞上辭職報告,萬世軒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往常一直溫和的人,此刻儘是生冷僵硬:「小林,如果是待遇方面你不滿意,我可以給你提成。但是離開公司不可以。」
「不是的,董事長。我想,我想回瀋陽發展……」她依舊低着頭。
「林悅。」
「是。」
萬世軒有些無奈,自己走到了她的身邊。沈悅緊張起來,萬世軒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她確定這一股香水味來自方糖。但他忽然伸出一隻乾淨的手,拉住了她。沒有防備,她被他拉進了懷裏。萬世軒居然在董事長辦公室這麼對她!
沈悅嚇得趕緊推,卻比不過他的力氣,還被反剪了雙手。只聽萬世軒道:「別動。再動我弄疼了你,可不負責。」說完,手就下移。
她激烈地反抗。卻聽萬世軒用那種**的語調,曖昧地說:「小美人,小寶貝。給我好不好?我會讓你感覺很棒的。」
猝不及防,他那冷而硬的手指,就到達了包臀裙。然後往更深的地方摸去。
他的手居然伸進了她的內褲里!沈悅惱羞成怒,自覺牙齒鋒利,低頭一咬那偷襲自己的手臂,萬世軒悶哼一聲。手就從她的裙子下面抽了出來。沈悅這才逃脫了魔爪,她氣喘吁吁:「董事長,明天開始我就離職。」
萬世軒沒想到這林悅這麼難搞定,這一咬留下一個血印。他既狼狽又氣憤:「滾!」
沈悅巴不得滾,於是抱着一堆資料出去了。
滾出了辦公室,正好要下班。沈悅一股腦收拾了全部的東西,氣沖沖正要出公司。聞婕走了過來:「阿悅,你答應我晚上逛街的啊!」無語,她只好陪着聞婕逛街。順便把今天被性.騷擾,以及自己辭職的消息說了一遍。
「很正常,我看董事長早就對你垂涎欲滴了。」聞婕道:「你知道嗎?方糖招聘的當天,就和萬世軒上了床。還搞了一個星期沒來上班。苗曉曉也是,招聘完畢就躲在廁所里哭。幾天以後就坐在萬世軒的豪車裏笑。」
她挺佩服聞婕的:「你怎麼在這種老闆身邊呆的下去?」
「第一,我不漂亮。尤其是在方糖和苗曉曉的襯托下,長的尤其安全。第二,其實就算換了個單位,也會有這種潛規則的。我實習的那個單位更混亂,四十多歲的女人都有老闆要。相比較而言,萬世軒的口味比較高。起碼是你這種檔次的,他才看得上。」
忽然一股尊敬之情油然而生,沈悅特佩服聞婕的淡定自若。
她陪着聞婕逛了一會兒百貨商店,然後去各種珠寶專櫃閒逛。路過電影院,正在搞情侶票。她和聞婕客串了一回拉拉,得到兩張半價票。看完了電影,時間也不早了。她跟着聞婕往回走,到了車站,聞婕忽然停下了腳步。
然後悄悄拉過她:「阿悅,我感覺我們被跟蹤了。」
「什麼?」她大吃一驚,聞婕卻是一臉興奮:「他好像從公司那邊開始就跟蹤我們了。」
沈悅不淡定:「真的嗎?」
「我能記下一天之內所有見過的人的臉。」聞婕略得意:「四個小時零二十九分之前,我們第一次遇到他。三個小時零一十八分,我們第二次遇到他。剛才,第三次遇到他。雖然他好像無意經過,不過他往你這邊看了兩眼。」
「誰?」她有點害怕起來。
聞婕小聲說了一個方位,阿悅裝作不經意間瞄過那個角落。她看到一個背對着他們的身影。帽子下露出一縷蒼白的發,乍一看,會以為這是個老人。不過脖子後的皮膚沒有皺紋。而地上,路燈投射出一道細細的影子。
這道影子,一瞬間,與記憶中的某個場景重疊了。那是五一七慘案的現場,孫二虎殺完人後,從後門離開。而門外就有這麼一道影子。
她的心跳立即加速。正好車來了,是聞婕家方向的。她立即把她趕上了車:「瞎說什麼呢!你先回去吧,明天見。」
「阿悅,假如你坐上公交車後,那個人還跟蹤你。你就不要回公寓,趕緊打電話報警。」聞婕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被她推上了車。
然後,沈悅乘上了後一輛公交。路過第一個紅燈,一輛黑色小轎車從後方跟來,停在了路口。她瞄到了小轎車裏面的人——還是他!頓時,她不淡定了。第一個想法是:萬世軒,或者是萬常青,派出了殺手,今晚要做了我。
她趕緊打了電話給蕭牧:「蕭大哥……那個白化人,蝴蝶夫人號案子裏的那個白化人……他現在在跟蹤我!」
「什麼?!」蕭牧也是臉色驟變,連心跳都亂了。片刻沉吟道:「阿悅,去公安局,千萬別回家。」
「好。」掛了電話,沈悅正在思考着怎麼去警察局。忽然想到小澤還在大連,這一回,她無論如何都要小澤提前離開這裏。沒辦法了,一不做,二不休。她打了個電話給小四喜。天使之家裏,也就小四喜做事沉穩一點。
小四喜驚喜地接了電話:「餵?!是姐姐嗎?」
「四喜。」沈悅斬釘截鐵道:「幫姐姐一個忙,把天使之家的座機電話線給拔了。還有你和弟弟妹妹們的手機,全部立即拔卡。不到明天晚上不准開機。」
「啊?姐姐,為什麼?」四喜顯然有點懵。沈悅顧不上解釋了:「別問了!現在馬上按照姐姐說的去做!」
「哦,好,好的。」手機那頭,四喜立即跑去忙了。不一會兒,四喜又跑了回來:「姐姐,電話線全拔了。三姐姐和五哥哥,六哥哥的手機卡我也拔了出來。」
「那好。待會兒你也關機,記住了,不到明天晚上不准開機。」說完,她就掛了電話。不一會兒,再打四喜的手機,果然不通了。這時候,她才打了個電話給小澤,用心急火燎的語氣道:「小澤,不好了!爺爺他忽然中風住院了!」
電話那頭的杜以澤幾乎不敢置信:「什麼?!」
「孤兒院現在沒人,弟弟妹妹們都去了醫院。剛才四喜和喵喵打電話通知我的。我待會兒也回瀋陽去,你也快回去!」她裝作很心急的樣子。
杜以澤顯然相信了她的話:「姐姐,哪一家醫院?!」
「不知道,四喜和喵喵說不清楚。這樣,你先回去天使之家,王嬸知道在哪家醫院。」
「好。」杜以澤掛了電話,又打了天使之家,還有幾個弟弟妹妹的號碼。見了鬼了!居然一個都打不通!再打姐姐沈悅的手機,也不通了。杜以澤罵了一句該死,畢竟不敢耽誤,他立即終止了明天所有的行程,着手趕回瀋陽。
另一方面,公交車即將到終點站了。沈悅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她的下車站台,應該是倒數第二站。但是那一站,下車的地點十分偏僻。平常的時候,那個站台就沒什麼人。現在這麼晚了,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那麼,怎麼辦呢?她深吸一口氣,做了個決定:千萬不要離開人群。
所以她在倒數第四站,靠近大連市中心的地方下了車。這裏商店林立,到處都是人潮。
不出所料,那個跟蹤她的白化人也在此下車。這時候,她確信對方的目標是自己了,必須想辦法自保。
她站在市中心的標誌性建築物下面,立即打了個電話給警察求助。只說自己現在被一個奇怪的男子跟蹤了,求助警方。
警察說:「小姐,您站在那裏不要動。警車五分鐘就到。」放下了手機,她再抬頭打量四周——背後是銅塑雕像,前面是百貨商店出口。左邊一個噴泉廣場,右邊,一條美食街。站在這人流匯聚的地方,應該沒有被劫持的危險。
她看了下手錶,指針過得很慢。
這手錶是杜以澤買給她的瑞士表,機械機芯,羅馬,阿拉伯兩種數字。同時顯示三種區時。周圍鑲嵌了一周水鑽。
現在,她只求時間過得快一點,再快一點。然而時間快不了,她只能低垂着眼打量着四周——那個白化人男子,已經看不到身影了。
她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還沒吐出來,忽然間周圍人尖叫了起來。轉身,她聽到音樂隆重了起來,而廣場中間湧出來幾十道璀璨的水花。這時候,她才想起來這裏是當初她跟蕭牧告白的那個噴泉廣場。而現在時間——九點零九分九秒。
噴薄而出的水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僅如此,一圈圈的水柱,隔絕了這邊與那邊的視線。躁動的音樂,更是天然的掩護。
當她察覺不妙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身後乍起一道冷風,沈悅下意識地轉身。白化人的臉挨着她的後背。他帶着黑色的鴨舌帽,穿着白色的休閒服。袖口下一截白玉似的皮膚上紋了一頭沉默的黑色老虎。周圍點綴着梵文的符號,整個人的氣質冷而神秘。
他略發紅的眸子盯她一秒,她就幾乎麻痹了心臟。尖叫,逃跑,或者是抽出包里新買的瑞士刀反抗自衛,通通來不及了。
白化人手中握着高壓脈衝電擊棒,已經抵在了她的後背。
按下了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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