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望京外,山中,遍地屍體,從高空俯視望去,地面上猶如撲上了一層黑紅色的毯子。
在這裏的屍體,至少也有上萬之數。
十餘個小隊的人馬在一具具屍體上補刀,確保這些人死得乾淨。這絕對是個苦差事。
一個身穿重甲的男子從屍體堆中緩緩走出,這男子身後豎着一面大旗,上面書寫着一個大大的韓字。
雲集將軍韓廣。
韓廣掃了一眼遍地的死屍,晃動了下手腕道:「給皇上報訊吧,老藏君潛藏的城外的八千甲士盡皆伏誅!娘的,盯着這幫傢伙足足半年之久,終於出了這口惡氣!三皇子,你娘的恩情我已經還過了,就算你娘復生,看到她本將軍也問心無愧!」
不止一處,在京城周圍的叢林中還有三處戰場,不過這三處戰場戰鬥規模較小,最大的上千人,最少的也只有三百餘人。
與此同時,夏國三郡十八府總計七十二城中有數十個官員被抓,有些負隅頑抗,就地正法。
現在不過是一張早就已經拉開的大網開始收合罷了。
老藏君為了今天謀劃了十年之久,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腳,這一切其實都是在炫龍皇帝的注視下完成的,炫龍皇帝之所以從未干涉,就是因為他尚未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間做出抉擇。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有優點,也同樣缺點不小,炫龍皇帝一生殺伐果斷從未有過如此為難猶豫的時刻,這一猶豫就是十餘年!
炫龍皇帝總計有八個兒子,八個兒子之中,唯一最成才,最被炫龍皇帝看好的,就是二皇子,也就是三皇子的胞兄,當初的二皇子當真稱得上是才智無雙,知進退懂應變,在炫龍皇帝的印象中,二皇子是與他最相像的。
結果,就因為他稍稍動了一點點心思,就出了一場兄弟相殘的醜事,最有前途最適合成為夏國皇帝的人選。
炫龍皇帝當然知道是誰殺了他的二兒子,但他不僅僅是一位父親,更是一個國家的君主,個人仇恨並不重要,他要為整個國家來考慮,尤其是夏國,若是在國家昌盛的情況下,哪怕外敵較少的安逸情況下,弒母殺兄的三皇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但在現在的夏國不成。
從父親的角度上來說,他是憤怒的,但從君主的角度去考慮,膽大心狠的三皇子無疑是積弱的夏國最需要的那種狠辣強者。
大皇子老成持重,若是在和平時期,無疑是一個守成之人,他可以守着夏國將一個完整的夏國傳遞下去,而三皇子則不同,三皇子擁有開疆拓土銳意進取的潛力,但三皇子身上也有巨大的缺憾,那就是行事偏激,不擇手段。
三皇子就是大勝大敗的格局,大皇子則是慢慢萎縮,一點點走向衰敗死亡。
正因為如此,將夏國交給這兩個兒子任何一個手中,炫龍皇帝都不放心。
至於其他六個兒子,都是些扶不上牆的貨色,炫龍皇帝根本連考慮都不曾考慮過。
暮氣沉沉的皇宮中,一個骨瘦嶙峋的老者緩緩從床上坐起,旁邊的侍從想要將其扶起,卻被他微微擺手揮散,遠離了這間房屋。
老者花白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上,消瘦的骨架卻容納着龐大的格局,哪怕這老者此時瘦弱得一陣風就能吹飛,也叫人不敢在他面前有半點放肆。
老者艱難的坐起,用力的喘息幾下,看着遠處快要燃盡的蠟燭,長長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在感嘆自己生命的即將凋謝,還是在感嘆自己的七個兒子中竟然沒有一個能夠叫他放心撒手離去。
老者身前出現一道影子,是黃奴兒的身影,不過這身影虛虛渺渺,如同水中月晃動着,顯然不是一般的實物。
黃奴兒的聲音傳來:「皇上京中局勢已經控制住了,三皇子被捉,老藏君伏法,大皇子現在嚇得不輕,百官此時應該人人自危,畢竟在您傳出假續命的消息開始,這段時間他們都沒少做小動作。有不少已經夠得上殺頭的了。」
床上的消瘦老者就是當今夏國的炫龍皇帝。
炫龍皇帝開口道:「告訴這幫混賬東西們,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本皇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這詐死之術殺敵一千自傷八百,若非這兩個兒子我都捨不得,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那打傷我兒的傢伙呢?本皇虧欠方家是小,我兒以後需要方家人輔助是真,幸好你攔着他,他若殺了我兒,我萬難饒他。」
說到這裏炫龍皇帝忽然乾咳起來,吐出一塊凝固的漆黑血塊後,擦了擦嘴角,語氣變得緩和了許多,完全沒有了方才的那種激烈,繼續道:「叫方盪來見我,我要看看這個孩子是不是如他爹一樣有着一雙乾淨清透的眼睛。」
黃奴兒道了一聲是,隨即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諫言道:「皇上,三皇子留不得,天不可有二日,國不可有二主,奴才願意幫皇上分憂。」
聽到黃奴兒的言語,炫龍皇帝目光變冷淡起來,不過這樣的面容轉瞬即逝,炫龍皇帝老態畢露,開口道:「孤老了,人未死,殺心卻已死了。下不去手去殺自己的親兒子了,貶他去荒城做個王爺老死在哪裏吧。」
黃奴兒想了想,隨後似乎明白了什麼。
荒城乃是一片不毛之地,那裏除了黃沙外什麼都沒有,貧瘠的土地使得那裏變成了一塊腐朽的臭肉,沒有人願意去佔領那裏,夏國若是亡了,那麼身在荒城的三皇子至少可以為皇族延續血脈,皇帝就是皇帝,天下人就算再怎麼高明,也一樣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黃奴兒的身影晃動幾下後消失無蹤。
整個房間中再次死寂下來,即便房間中燒着頂級獸炭,並且還撒了龍延香,炫龍皇帝也能夠聞到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將死之人才有的腐朽味道。
炫龍皇帝喘息幾下,似乎想要站起來,但最終炫龍皇帝放棄了這個想法,重新躺回床上,現在的他,已經寸步難行了,死亡將至,不過他並無畏懼,但他卻捨不得這孱弱的國家。
此時三個小老態龍鐘的太監走了進來,恭敬的跪在地上,兩個侍女跟在後面,各自托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是那代表着夏國無上權威的龍袍。
兩個侍女手腳麻利的幫炫龍皇帝穿上龍袍,然後小心仔細的給皇帝梳攏頭髮,擦面潔面。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炫龍皇帝堆坐在那裏,一雙眼睛微閉着,整個人就如同一株枯朽的老樹,無聲無息,似乎已經就這樣死去了。
許久之後,炫龍皇帝睜開雙目,剛好,此時侍女們也已經給炫龍皇帝梳攏好了頭髮。
在炫龍皇帝面前,擺放着一尊兩米多高的大爐。
這就是續命爐,炫龍皇帝要想續命,就要進入這續命爐中,炫龍皇帝一雙眼睛看着續命爐,隨後露出一絲苦笑來,在炫龍皇帝眼中,這續命爐已經和續命無關了,確切的說,這口丹爐應該被稱之為棺材!弄不好就是他炫龍皇帝的永久歸宿。
「人誰無死啊!」炫龍皇帝嘆息一聲,隨後又咳嗽起來。
玄天帝國。
玄天帝國乃是整個玄天大陸中最古老的國家,玄天大陸的名字,都是從玄天帝國而來,由此可見這個國家的歷史悠久程度。
事實上,玄天大陸當初只有一個國家,那就是玄天帝國,玄天帝國延續了數千年的歷史,玄天帝國在玄天大陸上的地位,就相當於君主一樣,其他的都是諸侯。
當然,這些諸侯並不怎麼聽話就是了。
玄天帝國都城名叫帝都,帝都之中一座環境清幽,院落之中,一株千年古樹沖天而起,巨大的樹冠遮掩下,坐着一個蒼老的老者。
這老者獨自坐在棋盤前,手捏着一顆白子沉吟着,久久不落,棋盤上是一局殘棋。
老者雙目中靈光一閃,將手指尖上的白子送入棋盤。
就在老者將手中子放入棋盤中的一瞬間,老者微微皺眉,扭頭看向身側。
一個人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完全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身旁,那是一張潰爛得不成模樣的臉,渾身上下不少地方露出白色森森的骨頭來,尤其是那兩雙手。只剩下白骨。
這身影在老者身前緩緩朦朧模糊起來,最終完全消失。
老者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緊接着老者雙目之間泛起淚花來,「弟弟!」
老者雙目血紅一片,老者身前的棋盤如同沙子堆砌而成的一般,開始如同流沙般崩塌,不光是這棋盤,那一株千年古樹,此時也開始沙化,天空中飄落下細細小小的灰塵,如同降下一場灰塵雪一般,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
「弟弟,不知道是誰殺了你,不過,你放心,他死定了!」老者的聲音如同雷霆咆哮,老者腳下的地面開始不斷龜裂沙化,朝着四周擴散開去,牆壁房屋瞬間崩塌。
……
黃奴兒看着攔在他身前的方盪,看着方盪那雙清澈透明,叫人一眼能夠看到底的眼睛。
從方盪眼中,黃奴兒似乎看到了方文山的眼睛,方文山不是個好東西,但黃奴兒並不討厭方文山。
「方盪,退下!」黃奴兒淡淡的開口說道。
方盪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黃奴兒身後的三皇子,方盪心中有無數仇恨烈火在蔓延燃燒。此時的方盪距離三皇子就只有十米左右的距離,方盪曾經無數次的追尋自己的仇人,現在,他距離仇人就只有十米而已。
眼瞅着方盪瞪着眼睛渾身上下冒起滾滾的黑色煙塵,這是方盪要準備出手的時候了。
靖公主此時走到了方盪身後,輕輕扯了扯方盪的衣角。
三皇子當下乃是一副萬念俱灰的表情,謀劃許久費盡心機,最後的結果卻只是一場醜陋的表演,他和老藏君忙碌一場,卻完全沒有能夠跳出炫龍皇帝的手掌心,功敗垂成,並且,這一次他死定了!
以三皇子對炫龍皇帝的了解,他很清楚,自己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死定了,天子之家沒有親情可言,別的不說,這一次,光是他穿了一身五爪金龍袍就是死罪,更不用說他意圖殺兄。
看着神情有些呆滯的三皇子,方盪忽然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一絲冷冽的笑容來,此時方盪不再上前,而是選擇了後退!
方盪的這個舉動,使得靖公主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遠處一直觀戰的劈山劍微微皺眉,方盪的舉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以劈山劍對方盪的了解,方盪絕對不是一個這麼輕易放過仇家的人,怎麼可能因為黃奴兒攔路就輕易放棄?並且,從方才那一劍上就能看出來,方盪似乎並不想要一下就要了三皇子的性命,這和方盪最初出手和三皇子爭鬥的時候的情形有着巨大的不同,方盪究竟再打着什麼主意?」
憔悴的三皇子扭頭看向方盪,雖然他敗了,但輸也要輸得好看,絕對不能掉了威風,所以,三皇子冷笑一聲,還是如之前般的高高在上!
三皇子現在是將死之人,還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從這一刻開始,他的仇人不是大皇子,不是任何人,就只有一個叫方盪的傢伙!
板着一張臉的方盪,見到三皇子朝着他望過來,不由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隨後方盪忽然一轉身,一下就將靖公主抱了起來,扛在肩膀上,朝着三皇子準備的那座大床走去。
靖公主大驚,連忙用手拍打方盪,眾目睽睽之下,即便這座大床上有厚厚的床幔遮掩,密不透風,但她可沒有那麼好的臉皮能夠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種事情。
原本還一臉輕蔑笑容的三皇子臉上的肌肉不由得一僵,頭髮絲根根豎起。大聲叫道:「方盪你要幹什麼?」
三皇子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為了羞辱方盪,羞辱靖公主而準備的大床,現在成了方盪用來羞辱他的工具。
三皇子今天什麼都沒了,就連最後的這張僅剩下的臉面,也被方盪踩在腳下用力的蹂躪!
四周圍觀眾人此時一下就興奮起來,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一樣。
子午劍用胳膊肘碰了碰偏鋒劍。
偏鋒劍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抬頭看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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