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們,加把勁,吃完飯沿着江岸搜索!」
「中國軍隊完了,我們的先頭部隊已經包圍了他們的一個整師!」
「美軍說了,抓到一個敵人的俘虜賞一千美金,漢江沿岸到處是中國軍隊的潰兵,咱們再加把勁!」
「長官,聽說抓了個中國軍隊的護士,漂亮吧!滋味怎麼樣?」
「他媽的,我那裏知道,才剛到手呢,人就被美軍帶走了……」
「少他媽的廢話,快吃,要讓美軍顧問聽到,你們想死嗎……」
「……」
公路上數輛軍用汽車車燈通明,排着長隊幾乎將公路的半邊全部堵上,車上陸陸續續地下來百多名南朝鮮士兵,瞬間就響起一片喧譁之聲。
還好夜色瀰漫,在密密的叢林中任人的目光再犀利視線也不過五六米遠。
為了擺脫後面的冷槍手(其實叫狙擊手,不過那時志願軍內部還沒這樣的稱呼!),汪洋狂飆了近半個小時,總算是沖是了敵人的重重包圍,可是此刻卻嘴中發苦。
雖然陣陣肉香帶着揪心的誘惑撲鼻而來,兩天一夜沒進過一粒米的胃立即翻山倒海,讓汪洋恨不得就此衝出去,不顧死活地抓起敵人手中的食物就塞到口中,可是為了活命,他只能將身子伏在灌木之中卻一動也不敢動。
他本來想衝到部隊來時所經過的漢江北岸渡口去鷹峰集,可是卻沮喪地發現,他竟然一頭扎進了一支南朝鮮部隊的搜索隊中。
好死不死,這個車隊突然在他前進的路上,又突然停下,這讓汪洋連一點思想準備也沒有,他就被困在這些南朝鮮軍隊所在的公路下面了,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汪洋的心瞬間就沉下去了,又驚又怕,還聽到惡噩繼續傳來,他竟然還沒昏倒,他都有點佩服自己了。
來到北朝鮮後,他們這些新兵都突擊學了一點朝鮮話,從不到二十米遠那支南朝鮮搜索隊口中他隱隱約約地聽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他們師被包圍了!
更要命的是敵人似乎已經將所有在南岸的中國軍隊和朝鮮人民軍的部隊擊退,甚至被打散,很多戰士都作了俘虜。
在這條通往漢口北岸渡口的必經之路上已經不可能找到我方部隊了,他返回漢江北岸的歸路頓時變得無比渺茫。
「冷靜!冷靜!媽的,汪洋,你一定要冷靜!」
「想活下去,你就必須衝出重圍,找到大部隊!」
汪洋臉色蒼白,他狂奔了一路本已是累到了極點,可是此際卻根本忘記了辛勞,他死死地扳住下巴,這可怕的冷戰聲也會讓他喪命的。
感覺自己又累又怕又緊張,此時的汪洋多麼希望聽到班長李金戈沉穩而又堅定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小新兵蛋子,緊跟着我,我走那你就上那,我開槍你就開槍,雖然說你小子的槍法不怎麼的,可是我相信你見過血了之後,自然而然就會有長進了……嗯……不錯嘛,就是這樣……」
班長的話雖然難聽,可是汪洋知道其實班長都是為他好,起碼有班長在,汪洋就根本不要想事,班長就像一棵大樹一般緊緊護着他,風吹雨打全部有班長撐着。
可是……
從當兵尹始就作為他主心骨的班長李金戈卻死了,這一切他都要獨自面對,而面對的一切卻只能用絕望到無底深淵來形容。
「想辦法,想辦法,你只不過是被一群狼給圍住了,在這以前你不是沒遇到過,你會有辦法逃出去的!」
壓抑住從心底最深處帶來的極度恐懼,汪洋竭盡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想起了自己十五歲時在山中打獵曾被五匹狼包圍過,可是他巧妙地引着它們走到了獵人們挖好的陷阱,最後還死裏求生的往事。
「不管怎麼說,我得先離開,不能讓他們發現!否則再加上後面的冷槍手,那我真的死定了!」
汪洋有種直覺,那就是後面的美軍狙擊手還在。
說實話,汪洋真有點佩服後面的那個狙擊手,這傢伙不知道是個什麼怪胎,有時他覺得那傢伙有獵狗一樣的嗅覺,有豹子一般的速度,還有狐狸一般的狡猾。
可能有人會說,汪洋的命大,他們偵察連幾乎被敵人全殲,可這傢伙非但沒受一點傷,還從敵人的肚子中鑽了出來。
不得不說他的命硬,比蟑螂小強的命還硬。
當然,很大程度也要說汪洋足夠幸運,突出包圍不說,還在敵人的肚子裏狂奔近四十餘公里竟然沒被敵人發現,幸運女神不跟他有一腿,恐怕也有點親戚後門之嫌了。
可是事實上呢?
如果汪洋聽到這一切,他絕對會嗤之以鼻。
也許他曾經也相信過運氣,可是起碼現在再也不會了,反正自從被趙曉燕那丫頭慫恿當上兵之後,汪洋眼淚汪汪地知道,他所遇到的一切就tmd與幸運無關。
他倒是對幸運女神很有些仰慕之意,可恨的是那丫頭似乎根本不鳥他。
在汪洋看來,他能活到現在不是奇蹟,分明就是自己逃命的本事了得。
雖然他汪洋僅僅是當兵才三個月的新兵蛋子,雖然他汪洋槍法實在不怎麼的,雖然他汪洋的政治覺悟簡直就像打入我軍內部一貪圖享受的走資反動派分子。
但是你可千萬不要小看了汪洋,千萬也不要忘了汪洋雖然才十八歲,但是在父親的帶領下,他已經在深山老林裏面獰獵了整整十年。
十年啊!代表什麼?
代表着現代版的高山戰士,就算世界上最精銳的特種兵在高山上奔襲的速度和耐力也不敢說能與他相提並論。
新兵連時兵檢的測試是優秀,說實話那才汪洋的五成水平而已,誰讓周圍根本沒有人可以對他產生威脅呢?
大家不要忘了一件事。
汪洋非常的怕死,所以根本不想當英雄,所以平時的表現有點消極。
可是同樣,為了活命,汪洋也絕對有人品爆發的時候。
有了活命動力的汪洋是不會讓人操心的,就如同十三歲前無論他父親怎麼教,這小子就是學不會爬樹。
可是等有一天他被一隻熊瞎子盯上時,當這小子刺溜的一下突然竄上一棵十餘米的大樹時,着實將他父親給嚇得夠嗆。
更何況在經過這場真正的戰爭之後,汪洋還知道自己有一樣天賦是任何戰友不可比擬的。
也許因為他是獵戶的兒子,也許是他因為從小就是在與凶禽猛獸的生死搏鬥中長大,他天生就對危險有一種讓人吃驚的洞察能力。
他的背梁骨頸下三寸的地方一直在發麻,腦後更是冷風颼颼。
汪洋就知道,他已經被敵人盯上了,這是一個帶着暴戾殺氣的強大敵人,這種感覺就跟當年他在密林里被一隻斑斕猛虎盯上一模一樣。
有這種感覺在,對汪洋來說就如同被火燒屁股的莽牛,實在有足夠的動力讓他拼命奔逃。
憑藉的他的小聰明,還有憑藉着超強的體力,專門挑一些荒無人因的山地狂奔。
所以他竟然沒有碰到一支敵人的阻攔部隊,所以縱使後面那個狙擊手訓練有素身經百戰,可硬是還拿他無可奈何。
但同樣可悲可恨的就是,汪洋發現自己無論速度多快,無論自己走什麼樣的路線,那個狙擊手雖然說速度不一定能比得過他,但他卻能準確地把握到他的所在。
不緊不慢,沉着冷靜,但絕對的契而不舍,帶着仿佛珠穆朗瑪峰一般巨大的壓力簡直逼得汪洋透不過氣來。
「最多還有三分鐘,這個傢伙一定就要跟上來了!」
苦瓜着一張臉,跟着一個變態跑了半個夜晚,汪洋甚至已經對那個後面的殺神有了一定的了解。
他不知道支持後面那個狙擊手死死盯着他的動力是什麼,但汪洋知道,如果那傢伙如果手中沒有槍,汪洋早就和他拼命去了。
他敢說拼了老命他也想把那個傢伙的鼻子給割了,再切片研究下,這傢伙憑什麼會有能力如此陰魂不散地跟着他。
但是要命的是,偏偏那傢伙就有一把槍,汪洋敢說只要自己一出現,那傢伙就鐵定會開槍。
而他的槍法……
相信看到了班長李金戈和連長張大柱犧牲的場面,還有曾對汪洋射出的幾槍,如果汪洋沒有那種特殊的危險預判,他早到馬克思大人那裏報到去了。
慢慢的……
輕輕地……
汪洋抓緊時間向後面撤出,往漢江北岸渡口的去路一定泡湯了,不管從那裏逃,但必須得先和這些南朝鮮的部隊拉開距離。
一米、二米、三米……
敵人吃得正歡,沒人有發現他,汪洋輕輕地吁了一口氣。
八米、九米……
嚓嚓,數聲異響!
突然一陣衣服和叢林摩擦之聲竟從汪洋身邊傳了過來,汪洋立即驚得頭髮都差點豎起來了。
「他媽的,就他們知道快活,卻讓我們來站崗!」
「這一帶的中國軍隊不都消滅光了嗎?站他媽的的崗……」
「少他媽的廢話……要讓少尉聽到你還想不想混了……」
「你去南面,我去北面,你就站在這裏吧……」
不耐煩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隔着汪洋的所在地也不過只有不到五米的距離,他幾乎就伏在這幾個南朝鮮士兵的腳底下。
汪洋聽得身體都幾乎是僵住了,實在怕得連指頭都不敢彎一下,他只能說自己太倒霉,只顧防着面前的敵人,卻沒想到從公路上另一輛車中卻下了數名崗哨,這下子可就把他前後左右都圍死了。
沙沙的腳步聲慢慢散開,雖然敵人開始減少,可是汪洋頭上的汗卻越流越多。
媽的,他幾乎就在後面那個敵人的眼皮低下啊。
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都聽到敵人在他身邊呼吸,聽着他老老叨叨地自言自語,甚至這丫還不安份地走來走去,褲角還在他的腿上擦了一下。
汪洋都快要崩潰了,他的大腦緊張得像一張緊繃的弓。
不行,不能這樣,一定要走出去!
否則,遲早會給敵人發現!
否則,就算面前的敵人沒發現,等後面的那個狙擊手跟上來,他也是一盤死菜。
一分鐘過去了,二分鐘過去……
汪洋甚至感覺心底的那股強烈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媽的,老子拼了!
要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似乎感覺到了身後那個哨兵煩不勝煩,站個崗還仿佛身上爬了無數隻螞蟻似的亂晃,在他轉過身的那一下汪洋決定和他拼了。
輕捷的,又堅決地將頭向後轉去,他必須讓自己面對着那個哨兵,這樣他才能決定下步怎麼做。
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流了下來,汪洋緊張得直覺心跳都幾乎要停止。
他終於在敵人的眼皮底下轉過身,可是讓他恐懼的是,他剛轉過身,他的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烏黑的槍眼。
汪洋仿佛感覺心臟狠狠地跳動了一下,然後似乎瞬間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