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低調的馬車在京城郊外出現,正往城門方向走,馬車外面低調的如同大街上眾多普通的馬車一樣,可只有坐到裏面了才會發現低調的外表下隱藏着的無盡奢華和無法形容的舒適。
馬車內部很寬敞,裏面可容納四人左右,在這臘冬寒冰季節,馬車內絲毫沒有寒氣,一個型焚香爐似的暗銅色暖爐,源源不絕的浮騰出裊裊熱氣,使得車內暖意融融。
和外面普通木材不一樣,從里看,整個車廂都是紫檀木製,木紋精雕成蓮紋狀,半榻上鋪墊的也是瑞鳥銜芙蓉錦,就連靠墊都是青玉軟香緞縫製而成。
左邊是一張茶几,茶几上除了擺放着幾樣精緻心外,其中最醒目的就是出水芙蓉白玉杯,其中一隻杯盞掀開着,杯中是淮南香山茶,香氣瀰漫在車內。
除了馬車輕微搖晃的移動聲,車內很安靜,臥榻正方有一張長方形案桌,伏案而坐正低首閱卷的男子,身上着的是一色的石青色暗紋衣衫及長袍,墨發僅以一支看似普通的碧玉簪別着。
馬車輕微的搖晃聲似乎並不能影響到他閱卷的興致,直到——外面響起敲門聲,緊接着是一道清脆的聲音:「公子,馬上就是城門了。」
一直在伏案閱卷的人這才終於抬起了頭。
看清楚他的臉,不由的讓人一愣,這是張沒有半瑕疵的俊美臉龐,濃中見清的雙眉下嵌有一對有如深潭般幽邃的黑眸,直挺的鼻樑,豐潤的唇是最自然的紅潤光澤,面頰豐腴,肌膚白淨,雅致的輪廓隱含儒者特有的清氣,可那雙幽深沉靜的眸波流轉間閃爍的銳利精光也讓人知道他絕非池中之物。
而他還只是一個介於少年與男子之間的男孩,最多也就十七八歲模樣。
稱他為男人,與他年輕的面容有些不相符,但稱他為少年,又似乎有些辜負他眉宇間隱隱散發出來的書卷的清雅含睿的光芒。
只見他合上案桌上的卷書,端起一旁的茶,怡然閒靜輕啜了一口,才淡聲吩咐道:「直接進城。」聲音也和他的人一樣惹人失神。
從馬車外面看,實在是普通,沒有惹起太多人的注意,通關文碟都齊全,馬車很輕易的就入了城。
馬車一入城,行駛速度就慢了下來,坐在外面駕駛位旁邊秋天東張西望的打量着京城,眼底有些興奮的對駕着馬車的中年男子道:「全叔,京城的繁華果然不同。」
被叫全叔的中年男子淡淡的看了興奮喳呼着的秋天一眼,秋天暗自縮了縮腦袋,偷偷地吐了吐舌頭,全叔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嚇人。
沒有理會身旁坐着的秋天哀怨的眼神,全叔回頭看向馬車,恭敬的低聲再次確認道:「公子,直接去嗎?」
「嗯,直接去。」馬車內傳來回應。
聽到公子的確認聲,一旁的秋天臉色微微一斂,不再嘻皮笑臉,全叔也不再出聲,穩穩的駕着馬車穿過繁華熱鬧的街市,幾乎穿過了半個京城,才來到了人煙稀少卻嚴謹的內城,居住在這裏的都是王公諸候朝中大臣們的府邸。
一直往前面走,直到來到了一個岔路口,一條是皇城,一條是郊區。
馬車直接往郊區走去,這時候,一直緊閉着車窗被輕輕的推開,車裏的人淡淡的掃了一眼皇城方向,深眸閃爍着不明的光芒。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秋天和全叔相視一眼,看着矗立在眼前的懷王府。
秋天跳下馬車,整了整衣冠,才大步踏上台階,拾起緊閉大門上的銅環,不輕不重的敲擊着。
直到敲了約莫十數聲,才聽到裏面傳來腳步聲。
旁邊的門吱呀一聲被拉開,裏面的申子走出來,先是狐疑地望了一眼馬車方向才轉回頭看向敲門的秋天,有些驚訝的問道:「請問你們是?」他隨着王爺他們宮裏搬到懷王府,這十五年來,懷王府從來沒有客人上門。
秋天微微一笑:「人顧秋天,還請哥通稟懷王爺,馬車裏面的是我們的公子顧凌,特來拜訪王爺。」
申子吃驚的望着秋天,結結巴巴的道:「顧……顧?」姓顧,難不成是?
秋天頭:「是的,遠西顧家。」
申子激動的扔下一句:「您稍等。」就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府內,遠西顧家,竟然是遠西顧家,王爺的母族竟然來了!
……
不只是整個皇宮,就是朝堂上都因為大公主的死,慶帝着令讓禁軍統領趙仁明徹查而氣氛詭異,暗波洶湧,後宮各大大的宮殿更是嚴整以待,暗暗揣測。
可湮冷宮卻依舊平靜無波,似乎並沒有感受到皇宮和朝堂上的緊和氣氛,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歸佛殿,元無憂依舊彈奏着專屬她的曲調,可顧太妃卻不再敲她的木魚聲,她跪伏在佛像之下,閉目合掌喃喃念着經。
琴音止,內室彈琴的人走出來,朝念經的顧太妃福禮:「無憂告辭。」
顧太妃沒有睜開眼睛,蘭嬤嬤則有些警惕又有些忌諱的看着元無憂,生怕這個在她看來透出無比邪氣的無憂公主再招惹她家姐。
元無憂對蘭嬤嬤的警惕和忌諱視若無睹,朝她輕輕頭後,徑直出了歸佛殿。
元無憂的腳一踏出歸佛殿,嘴唇無聲蠕動着的顧太妃停止念經,慢慢的睜開眼睛,眼睛裏卻沒有該有的平靜。
元無憂如果當真肯盡心盡力幫助晗兒,她相信晗兒的自由之日終會到來,可是——如果元無憂不肯盡心盡力幫晗兒呢?
或許,她該要好好想想,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元無憂不會日後反悔棄晗兒不顧?
玉珠跟在元無憂身後,抬頭望了幾眼四周,這裏並非是回太回殿的路,公主是要去哪裏?
元無憂從歸佛殿出來,並不打算直接回太回殿,而是閒庭散步似的來到了長廊,穿過長廊,前面就是岔口,一條通往失心殿,一條通往湮冷宮當差太監們居住的地方。
今天在這裏當值的太監並沒有守在這裏,而是偷偷的靠在宮柱後面呼呼的睡着大覺,手裏還抱着個暖爐。
元無憂看着頗懂得享受的太監,並沒有驚醒他,而是心的跨過他,往失心殿走去。
玉珠看着她走的方向是失心殿,心裏一陣緊張,她不知道公主想做什麼,很為公主擔心。
失心殿關的都是一些瘋女人,這裏又只有一個當值太監且還正睡着覺,萬一有什麼突發意外,連個救駕的人都沒有。
她就不明白了,公主為什麼就對這失心殿裏的瘋女人有着莫大的興趣?
玉珠緊緊跟在元無憂身後,越靠近失心殿,她全身汗毛都一根根警惕的豎直了起來,心裏只有一個信念,她得保護公主。
元無憂透過窗柵望着裏面一個人面容呆滯的女人,失心殿的門和窗格都並非木製,採用的都是人力所憾動不了的鐵銅。
元無憂站在窗外眼神銳利的一個個打量過去。
失心殿絕大部份面容呆滯無神的人都慢慢反應過來窗邊站着人,而且還在盯着她們,被打量的人的情緒開始不安起來。
「公……公主……」玉珠膽戰心驚的出聲。
元無憂突然一笑,伸手指着眾多不安的女人中其中一個:「你,想不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