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的駛入皇宮之中,千芷鳶掀起了帘子,那一道久違的宮門讓她的心裏有些忐忑。她記得當時離開這裏的時候,她才六歲,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了。不知道這皇宮的路她還記得多少。
馬車一刻不停的朝着皇宮內院駛去,千芷鳶看清了馬車的方向,不是朝着她原本居住的御軒宮去的,那方向…
待千芷鳶想明白之後,馬車也停了下來,撥開帘子,千芷鳶看到了宮門口的三個大字——暮雪宮。
暮雪宮是什麼地方千芷鳶很清楚,當年她還被雪妃「請」到暮雪宮坐了整整一天,雪妃對她的敵意和厭惡毫不遮掩。
然而她現在是什麼意思呢?一來就把自己請到了自己宮裏,嚴加看管?
千芷鳶心裏想着,表面卻不動聲色。她跟着領頭的太監走進了暮雪宮,然而她並沒有被帶去見雪妃,只是被帶進了暮雪宮西面的一間房間裏。
千芷鳶在打量着一直領着她走的這個太監,從表面上看,他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太監,然而千芷鳶從他的幹練和精明看出來,他一定是雪妃的心腹。
想想也是雪妃怎麼可能放心讓別人來接待她?封霸自傲自大不把她放在眼裏,所以才會輸得那麼慘,但是雪妃不同,她小心謹慎,尤其是對千芷鳶。
進入房間之後,千芷鳶轉過頭問道:「這位公公,不知這是誰的安排?」
「回葉姑娘的話,這是雪妃娘娘的安排。」
千芷鳶上下打量這個太監,他確實做得很漂亮,說話滴水不漏,話不多一句。葉姑娘?看來雪妃是替皇帝承認了她認祖歸宗一事。
「我記得是皇上下了聖旨召我回來看他的,不知為什麼要安排在暮雪宮裏?」
「回葉姑娘的話,皇上病重,後宮一切事物都交到了雪妃娘娘的手上,雪妃娘娘如此安排必定有她的道理,我等下人不敢妄加揣測。若是葉姑娘您有疑問不妨問問雪妃娘娘。」
「太子呢?他知道我回來麼?」
「皇上讓太子在府中閉門思過不得出府半步。」
千芷鳶垂下了眼睫,思緒在腦海里不停的翻湧。
見千芷鳶半天不說話,那太監也安靜的站在一旁低頭不語。
「你叫什麼名字?」
「回葉姑娘的話,奴才叫小李子。」
千芷鳶點點頭,她對着小李子揮了揮手然後說道:「我沒什麼事情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聽雪妃娘娘的安排就是了。」
「是」小李子點頭,但是並未出去,他又說道:「葉姑娘,雪妃娘娘安排了人伺候您,我也是伺候您的奴才,還有兩個宮女在門外後候着您看要不要召她們進來?」
「不必了,退下吧,有事情我會叫你的。」
小李子抬起頭,一臉顧慮的看着千芷鳶身後的兩個護衛。
「小李子,雪妃娘娘宮裏的規矩是奴才可以管主子麼?」千芷鳶冷聲說道。
小李子趕緊低下頭,然後唯唯諾諾的說道:「是,葉姑娘,奴才這就帶人出去。」
小李子不再說話,帶着其他的人退了出去。
房間之內只剩下千芷鳶和旭陽還有另外一個護衛。
另外一個護衛伸出手將臉上的一層人皮面具揭了下來,露出了他原本完美的面目。沈雲襄在千芷鳶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倒了兩杯茶,遞給千芷鳶。
「雲襄,這件事情你怎麼看?」
「從我們現在看到的就是皇帝病重,太子被軟禁,整個皇宮的大權落在了雪妃的手上。情況比我們當時想像的要更糟糕一些。」沈雲襄皺了皺眉頭。
千芷鳶冷笑一聲:「沒想到我們一進皇宮也同樣被控制了起來。」
千芷鳶看了看四周,她繼續說道:「這屋子外面守着的明衛就有十二人,暗衛則有十五人,而且個個武功都很高強。他們這招請君入甕用得真好,我們算是被牢牢的控制住了。」
「雪妃比起封霸要厲害得多了。封霸不過是個江湖人,沒有那麼深的心機,而且在江湖橫行霸道多年,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所以要擊敗他不難。
雪妃不同,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能夠步步為營,達到今天這個地位,其手段更是不一般。如今看這架勢她是要我們有來無回了。這樣的防守,連只蒼蠅都難飛出去。」沈雲襄說道。
「我們不能輕舉妄動,這裏是雪妃的地盤,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光是我們,絕對鬧不出什麼大事情。」千芷鳶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她說道:「還好她並不知道你跟着我進了皇宮,至少我們還有這一點可以利用。」
沈雲襄點了點頭,他說道:「人皮面具這失傳已久的寶貝我還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找到的。雖然借傲龍山莊的手用來證明我的清白,但是他們並沒有配方。所以雪妃必定不知道我也跟着來了。」
「雲襄,我們在這裏孤立無援,太子被軟禁也不能和外界接觸,這樣雪妃才能控制我們。以你的武功,能不能出去跟太子見上一面?」
沈雲襄皺緊了眉頭,一會之後,他點了點頭。
「如今也只能先這樣了。」
千芷鳶握住沈雲襄的手,她說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切勿戀戰。」
沈雲襄忽然笑了出來,他說道:「我又不是孩子,自然會有分寸。」
「你不是孩子,可是我還是擔是我還是擔心你啊。」千芷鳶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個錦囊,她交給沈雲襄:「緊緊時刻,它能幫你脫困。」
沈雲襄接過錦囊,放在掌中掂了掂,他立刻就懂得了千芷鳶錦囊中放的東西。
「好,明天這個時候如果雪妃還沒有其他的動作,那我就去一趟太子府。」
一天過去,千芷鳶的飲食起居都是由雪妃一手安排的,小李子則是一直不停的伺候在千芷鳶的身邊,他做事清楚明白,乾淨利落,讓人有點刺都挑不出來。
千芷鳶不知道雪妃在想些什麼,她進宮已經一天了,但是雪妃依然沒有召見她或者安排她去見皇帝的意思。
千芷鳶坐在房間內,靜靜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樹已經長滿了綠葉,偶爾會有幾隻鳥落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叫着。
若是說雪妃能夠完全掌控局勢了,那麼她為何到了現在還沒有任何動作?夜長夢多,她就不怕橫生枝節?
或者說,她直到現在還沒有動是因為時機不成熟,她還沒有能夠完全掌控整個局勢。那麼阻礙她的又是什麼呢?
太子?他已經被軟禁起來。太子手上的大軍?遠在北牧樓納邊境。皇帝?如此病重,雪妃把持大權,皇帝構不成威脅。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朝臣了。
千芷鳶將手中的杯子合上,放在一邊。現在這個時辰,雪妃沒有任何動靜,沈雲襄該動了。
沈雲襄戴好他的人皮面具,在另一間房內,他交代旭陽好好的盯着這裏,尤其要注意主屋中千芷鳶的動向。
旭陽跟着葉晨軒很久了,是葉晨軒最得力的助手,他自然要比別人更敏銳一些。他點了點頭,在沈雲襄出去的過程中,時刻保持警惕。
沈雲襄換了一身宮內侍衛的衣服之後閃出了房間。他的輕功很好,身手也十分的靈敏,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守在住處的那些明衛和暗衛走出了暮雪宮。
皇宮他來過,要順利的走出去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剛剛在那樣嚴格的監控之下,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出了暮雪宮之後,防守要鬆了許多,但是比起平日裏的皇宮,此時的皇宮防守還是很嚴的。路上的人步履匆匆,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沈雲襄覺得不安,但是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他一邊走一邊沉思,直到離開皇宮,走到太子府門口,卻還是沒有想出個結果。
太子府的守衛並不比暮雪宮要鬆懈多少,反而比暮雪宮要嚴很多。想必雪妃防太子也是防得很嚴的。否則一旦太子這裏出了事情,她可能就無法控制整個局面了。
但是防守再嚴,也不至於沒有任何的破綻可尋。沈雲襄在太子府外面觀察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他才謹慎的潛入太子府中。
等到進入太子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在太子府的書房內,燈火依然敞亮。沈雲襄透過窗上的影子看到了千懷皓正坐在書桌前面,低着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此時遠處的走廊上有人端着食物走了過去,沈雲襄閃身過去,將那人打暈,接過了他手中的盤子,低着頭朝着書房走進去。
「東西放下,退出去吧。」千懷皓頭也不抬的說道。
聽不到那人離去的腳步,千懷皓抬起頭,看到了一臉笑意的沈雲襄。
千懷皓立即將筆放了下來,他走到沈雲襄的跟前。他詫異的看着沈雲襄,半晌之後又謹慎的問道:「你是跟着鳶兒來的?」
「懷皓,雖然說你被軟禁了,太子府也被圍得這樣嚴密,可是你的消息似乎也沒有落下啊,我們昨天才到,你今天就知道了。」沈雲襄笑了笑。
「你就笑話我吧。」千懷皓自嘲一笑,他說道:「回到京都之後我就被父皇禁足了。若是禁足就能讓我與外界徹底失去聯繫的話,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沈雲襄收起了調笑,嘆了一口氣,他說道:「太子府防守的嚴密程度比皇宮要強上許多啊,是雪妃的手筆吧?」
「是,父皇病了之後,她把持大權,將守在太子府外面的人全都換成了她的。而且無論是數目還是精銳程度都比父皇派來的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千懷皓說道:「我現在失去了自由,也沒有辦法進宮探望父皇,形勢於我們十分的不利,我們很被動。」
沈雲襄沉思了片刻,他又說道:「如今雪妃還沒有動手必定有她不動手的道理,如果我們能夠抓住這點,或許事情還會有轉機。」
千懷皓點了點頭,他說道:「雪妃還沒動手,究其原因是因為我的舅舅,上官江陵。」
「上官江陵?」
沈雲襄有些詫異,他見過上官江陵,在聖月皇宮的拜月閣地下層裏面,那個時候他剛剛醒來,話不多,對不愛的人很冷漠,對愛的人記得尤其清楚。這是沈雲襄對上官江陵唯一的認知。
「是,他現在已經官拜左相。在朝堂之內,是他一直在跟端王一黨的人抗衡。除此之外,他是從南疆回來的,對巫醫之術有很大的研究,父皇的病就是他看的。也是靠着他,父皇才能拖到今天。」千懷皓頓了頓,又說道:「換言之,朝堂之內他帶着支持我的官員在跟端王對抗,皇宮之內,他可以自由出入父皇的寢宮。他才是雪妃最大的障礙。」
「所以若是想要打破這個僵局,那我們必須要聯繫到上官江陵。」沈雲襄的眼眸像寶石一般幽黑,讓人捉摸不透他話里的其他意思。
「可以這麼說。但是,要聯合他並不容易。因為雪妃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而且,雪妃還是對我手上那幾十萬大軍很是顧忌的,這就是她還沒對我動手的原因。」
「御林軍現在是由誰掌管?」沈雲襄忽然問道。
「劉立,劉莊的表親。」
「劉莊是誰?」
「雪妃的寵臣。」
沈雲襄沉默了,御林軍已經掌控在了雪妃的手裏,若是她要策反,她至少有一半的勝算。太子手上的大軍再多,遠水救不了近火,一旦逼宮成功,端王就能夠掌握所有的大權了。
千懷皓和沈雲襄皆是一臉凝重的樣子,氣氛忽然間就冷了下來。
夜色一點點變濃,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沈雲襄和千懷皓兩人抓緊時間分析了形勢又商量了好些事情,直到月上樹梢頭了,沈雲襄才從千懷皓的房間中退出來。
沈雲襄沿着原路退回去,悄悄的出了太子府,以最快的速度往皇宮趕回去。太子府和皇宮的距離並不太遠,但是沈雲襄總覺得一路上順利得有些太詭異了,他額頭上不覺冒出了一絲汗水。
忽然,他聽到了背後有風大動的聲音,有人!而且是衝着他來的人!
就在那瞬間,沈雲襄的身後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他加快了步伐,然而他快,也不及別人的佈置快。在他的前面忽然出現了數十個黑衣人,手上拿着大刀,擋住了他的去路。
前後包抄,伏擊他的位置離太子府不遠,但是也不近,栽贓太子正好,向太子求援不可能。此時他已經在皇宮門口不遠的地方了。
沈雲襄此時可謂是前後去路都被堵住了,時間地點都已經被算準,他跳進了別人的圈套之中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的一大波黑衣人,他們每個人手中的刀上都帶着凜冽的殺氣,他們的行動乾淨利落,可見他們都已經被訓練了很久,是一批殺手,看來雪妃這次勢必要將他抓住了。
沈雲襄冷笑了一聲,不再猶豫,立即動起手來。雪妃確實聰明,算得很準,佈局乾淨利落,抓到他之後必定會用他大做文章,因為他是從太子府出來的,那麼他將會變成雪妃打擊太子的一大利器。
他不會讓自己被抓住,不會成為任何人的手中的籌碼。雪妃算得很準,但是未必能夠算到出來聯繫太子的會是他,更算不到,以他的武功,他不是這些人輕易能夠抓住的。
沈雲襄奪過了其中一人手中的刀刃,手舉刀落,每一招出招都十分的狠辣,數十個黑衣人將他團團包圍,但是卻怎麼也無法將他拿下,沈雲襄的武功太高,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計。
很快,圍堵的地方已經是血流滿地,屍體橫陳了,然而沈雲襄依然周璇在這些黑衣人當中,沒有絲毫退敗的趨勢,反而是越戰越勇。
黑衣人已經倒下了一大半,沈雲襄身上的傷痕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但是他的臉色不變,依然沉着如初,讓人看不清他的底,像是一潭幽深的泉,鎮靜得可怕。
那些黑衣人漸漸倒下,看到同伴一個一個死去,看到他深邃如海的那一雙眼,再看到他絲毫沒有減弱的攻勢,餘下跟他對戰的人不由得手軟了起來。
沈雲襄冷漠的看着這一切,正準備解決完剩下的人離開的時候,忽然他聽到了大批人馬趕來的腳步聲,他心裏一驚,表面卻不動任何聲色。
很快,從皇宮的方向出現了一隊御林軍,將他圍在了中間。在他的面前,一個衣冠楚楚、面容沉俊的男子端坐在馬上,旁邊的馬上還坐着另一個男子,看那身衣服便知道他是御林軍統領劉立。
「大膽賊人還不快快束手就擒!」這句話是劉立說的。
沈雲襄卻不為所動,他繼續跟着周圍的黑衣人周旋着。
「看不出,她身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物,可惜可惜啊。」這話是劉立身邊的那個男子說的,他認真的說道:「你是個很厲害的人物,我欣賞你,若是你能夠停手歸順我們,我們就會留你一命。」
「聽你這語氣,你是劉莊吧?伽羅雪身邊的那個寵臣。」沈雲襄並不理會他,而是一言戳穿了他的身份。
「你不但武功高強,還有這樣敏銳的觀察力,跟在她身邊實在是太可惜了。若是聰明的,就轉投我們,我保證你的前程不可限量。」劉莊仍然不放棄對沈雲襄的遊說。
沈雲襄這次沒有說話,他冷笑了一聲,將身邊最後一個黑衣人斬下,一手執刀,一雙深邃的眼眸輕蔑的看了劉莊一眼。
「不識抬舉!」劉立指着沈雲襄大喊道:「劉大人賞識你是你的造化,你竟然冥頑不靈!」
「他賞識你,才是你的造化,你一輩子也就只能跟在他旁邊當條狗。」沈雲襄漫不經心的說道。
「你,你竟敢羞辱我!」劉立大怒,他指着身邊的御林軍說道:「上,今天就讓他知道誰才是狗!」
「慢着!」劉莊阻止了劉立。
「劉大人,他…」
「閉嘴!」劉莊瞪了劉立一眼,轉頭對沈雲襄說道:「你是個明白人,你的武功很高,可以打敗我精心養的這四十個殺手,說實話我很震驚,也很欽佩你。但是自信不代表你可以自負,在這御林軍的包圍之下,你今天插翅難逃。良禽擇木而棲,你應該懂得選擇。」
劉莊手一揮,離沈雲襄最近的一圈御林軍立即蹲下身,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拿着弓箭,弦被拉滿,都只朝着中間的沈雲襄。
「你看到了?任你武功再高,這麼多御林軍,手上還有弓箭,你是絕對不可能逃出去的。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劉莊勸說道。
「若是你們將我抓住,必定會利用我大做文章,陷害太子的同時還會將她拉下水。你們已經準備得很妥當了,但是還缺個引子,若是抓到了我,你們得到這個引子,就有理由對太子發難了,對吧?」沈雲襄不回答劉莊,反問道。
劉莊一怔,然後立即大笑了起來,他說道:「聰明!沒錯,太子被皇帝軟禁期間,私自派人出府妄圖勾結在北牧的幾十萬大軍回來逼宮,這可是弒君之罪,弒君之罪必死無疑。證人是你,證據我們也會給你準備好。
同時,你又是那個野丫頭身邊出來的人,可以給她扣上勾結叛黨的罪,誅滅九族,葉家就會倒下。若是此時,上官江陵出來求情,嘖嘖,又會有證據表明,他也參與了此次造反的行動,拔出蘿蔔帶出泥,一網打盡。」
沈雲襄心裏暗驚,怪不得雪妃出動那麼多人,勢必要將他抓住,否則不會連劉莊都親自出動。無論他配合與否,這些罪名都可以輕易的加上去。而且不會再有人給他們翻供,這些罪名不過是一個引子而已,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雪妃已經可以一手遮天了,她有這個能力奪取大權。
他和千芷鳶的每一步原來都在雪妃的算計之中。將他們帶入雪妃的宮中,不給任何一點信息,也不召見他們,等他們着急了自己出去找太子,就會落入雪妃的陷阱。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劉莊看見沈雲襄沉思的樣子,他又提醒了一次。
沈雲襄抬起頭,直視劉莊,他輕蔑一笑,然後說道:「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心甘情願意外,沒有任何人可以抓到我,雪妃算得再精,也算不到我。」
劉莊臉色一變,他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
「聽到沒有,動手!」劉立立即接上劉莊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御林軍鬆開了弓箭上的手,「嗖嗖…」上百支箭在一瞬間朝着沈雲襄射了過去。
於此同時,沈雲襄雙手結環,白色的光點在他的身邊迅速的聚集變多起來,弓箭射到他身上之前的那一瞬間,一道冰牆在他的周身結了起來,擋住了射過來的幾百支利箭。
那一瞬間的驚變讓所有人都驚訝了。
冰層因為利箭的力量立即碎裂開來,但是有了冰層的遮擋,大部分力量被消弱,沈雲襄要避開這些箭要輕易得多。他身形一動,運氣內力一揮,冰片帶着利箭一起反轉向圍着沈雲襄的御林軍。
「啊…」突如其來的逆轉讓大片的御林軍慘叫一片。
劉莊和劉立的馬都驚了起來。劉莊畢竟是一個見慣了大場面的人物,他見到這樣的情況,立即指揮後面的御林軍上前抓住沈雲襄。
沈雲襄看着周圍大批的御林軍衝上來,他露出了一絲冷漠的笑意,他足尖一點,身體一旋,立即朝着劉莊攻了上去,然而劉莊身邊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見此立即集中精力準備攔住沈雲襄。
然而,他們做足了準備,沈雲襄卻沒有攻向劉莊,反而是從御林軍的頭上越過,長揚而去。臨走之前,還丟下一句話:「告訴雪妃,她機關算盡太聰明,總有一天要栽的。」
「你…」劉莊的話還沒說出口,只見沈雲襄丟了幾顆什麼東西下來。
還沒等他們仔細去看,只聽到「轟轟轟…」的一道巨大的聲響,東西落下處的御林軍被炸得血肉翻飛。
沈雲襄將千芷鳶給他的香囊收好來。趁着御林軍一片混亂的時候,他趕緊離開,進入了皇宮之中。
進入皇宮之後,沈雲襄一路快走,終於進入了千芷鳶的房間之中,此時千芷鳶的房中已經熄滅了燈火。
黑暗之中,千芷鳶一把將沈雲襄抱住,透過冰冷的月光,千芷鳶看到沈雲襄身上的血漬,她驀地心驚,將沈雲襄又抱得更緊了一些。
「你沒事吧?怎麼會受那麼多的傷?」千芷鳶十分的緊張,看到滿身是血的沈雲襄,她臉色都白了。沈雲襄的武功她很清楚,能把他傷成這樣,必定是有十足的準備。
千芷鳶立即將沈雲襄扶到床邊,讓他坐下來,正轉身準備去取藥。
剛剛打開藥瓶,千芷鳶就聽到了外面的聲音,似乎大部隊朝着這裏靠近。千芷鳶回過頭看到滿身是血的沈雲襄,他臉色有些蒼白。
千芷鳶又看了看滿屋子的血跡,聽着外面的腳步聲,她頓時明白了,雪妃今晚是絕對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千芷鳶冷笑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藥瓶子,她衝着門外叫道:「小李子,進來。」
房門打開,千芷鳶看着一臉莫名的小李子,她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啊…」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在千芷鳶住的院子裏響起,尖叫聲剛剛落下,一大批皇宮侍衛就沖了進來,帶頭的是御林軍的首領劉立。
「有刺客,有刺客啊!」
劉立頓時愣在了那裏,這句話,不應該是他帶來的人喊的麼?怎麼千芷鳶自己喊起來了。
千芷鳶頭髮散亂的從床上沖了下來,整個屋子包括床上都是血,讓人看了心驚。
此時,旭陽從外面沖了進來,護在千芷鳶的前面。
「你來得正好!」千芷鳶轉頭對劉立說道:「我剛剛在睡覺,忽然間,他從外面衝進了我的房間,企圖不軌。」千芷鳶顫抖着指着床上滿身是血的人大口喘氣的說道。
劉立讓部下點燃了房間裏的燈火,小李子瞪大了眼睛,渾身是血的慘死在床上。
「這…」劉立看了瞠目結舌,這一切跟原本安排的相去太遠,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還不快點把他拿下!」千芷鳶急得開始催促劉立。
「他,他已經死了…」劉立結結巴巴的說道。
「廢話,他不死今晚就是我死了!就算是死了,也要帶下去好好的驗屍,然後查出他背後的人!你們大半夜的來抓刺客,現在刺客就在面前,怎麼不抓了?」千芷鳶冷聲質問道。
劉立感覺到千芷鳶的眼神和語氣中散發出來的陰寒,加上小李子慘死的樣子,讓劉立不覺間有些許的害怕,他壯起膽子說道:「抓,自然是要抓的!」
「那就有勞這位統領了。」千芷鳶露出一絲笑容她說道:「那我就等着結果了。如果時間太長,我會親自去問雪妃娘娘的。」
劉立總覺得背後有一道冷風在吹,千芷鳶的手一掌拍在了劉立的肩膀之上。劉立猝不及防腿一軟,差點跌倒下來。
「我相信你一定能辦得好差事的,把屍體待下去吧。」
「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點把刺客帶走!」劉立一聲令下,身後的皇宮侍衛立即向前,將小李子悽慘可怖的屍體搬走了。
劉立見此也趕緊離開,腳下的速度還十分的快。
千芷鳶看着一大隊人離開,冷笑一聲。
屋子收拾乾淨之後,千芷鳶才將沈雲襄從屏風後扶出來。取來藥膏,一點一點的塗在沈雲襄的傷口之上。
千芷鳶抿着嘴唇,低頭不語,凝重的給沈雲襄上藥,跟剛剛那個威脅劉立的千芷鳶判若兩人。
「怎麼了?我不是好好的麼?」沈雲襄輕輕一笑,伸出手摸上千芷鳶的臉龐。
「哪裏好了?你看你,渾身都是傷。床上的血一半都是你的!」
「我用了你給我的炸彈。」
千芷鳶一怔,沈雲襄這話說得很輕,但是千芷鳶卻很清楚,如果人不是很多,根本就沒有必要用到炸彈。當時她給他也只是防身,卻不想真的用到了。
人很多,加上剛剛抓刺客的人來得如此及時,千芷鳶立即就明白了,他們進了圈套。
「雪妃比我想像的要厲害很多。」千芷鳶輕聲一嘆。
「她算準了你會派人出宮,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伏擊我,想要抓住我,栽贓太子,連帶着你一起受罪,拔除太子之後,順帶也將葉家剷除。」沈雲襄一句話就將來龍去脈解釋得十分的清楚明了。
「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我看雪妃也並非十拿九穩,否則不會花那麼大力氣要抓住你。」
「沒錯,關鍵在上官江陵。」
「上官江陵?」
千芷鳶聽到這名字亦是一驚。上官江陵深愛她娘親殷沐心,又引得烏塔拉烏塔麗兩人翻臉,最後在拜月閣的密室下醒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關於上官江陵的任何消息了。
「他現在官拜左相,在朝堂之上跟端王抗衡,而且皇帝的病是他治的。」
千芷鳶沉默了半晌之後她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若是能夠聯合上官江陵,還有致勝的機會?」
「按情理來說,確實是這樣的。」
「連太子都不能輕易聯繫到他,我們要聯繫他並不容易。」千芷鳶將繃帶在沈雲襄的手臂上系好,她說道:「無論如何,我們還是要找一個機會見到上官江陵。」
沈雲襄點了點頭。
千芷鳶將藥瓶收拾好,坐在沈雲襄的身邊。沈雲襄伸出手,將千芷鳶攬在懷裏,清新的藥味縈繞在千芷鳶的鼻尖。
千芷鳶反握住沈雲襄的手,她忽然說道:「我總覺得事情並非我們所看到的那樣。」
沈雲襄的眼裏並沒有驚訝,反而越加的幽深。
「你總是和我想的一樣。」
窗外的月色更濃了一些,喧鬧過後的院子變得格外的安靜,知了的叫聲顯得越發的大起來。
「你之前不是說冰魄九淵和蒼渺無涯是可以配合的麼?」千芷鳶忽然說道。
「嗯,根據尹清畫的說法,兩門武功是可以配合在一起的。」
「那我們試試,正好給你療傷。」
「好」
靜謐的夜晚悄悄的流逝,一雙看不見的手,輕輕的撥開夜幕,露出天邊的那一抹亮白。
翌日一早,千芷鳶就接到了通傳,雪妃安排她去見皇帝。
千芷鳶梳洗打扮完畢之後走出門口就看到站在院子裏等她的人,那人衣冠楚楚,外表沉俊。千芷鳶一眼就看出那人的身份,她走了幾步到他跟前說道:「劉大人,我準備好了,你可以帶我去面聖了。」
劉莊笑笑,聽到千芷鳶這麼叫他他也不驚訝,反而是一副十分自然的樣子。
「既然葉姑娘準備好了,那我們走吧。」
劉莊彬彬有禮,千芷鳶也一樣對他十分的客氣。兩人朝着皇帝的寢宮走過去。
「葉姑娘,皇上病重多時,不見起色,我們這些為人臣子的都十分擔心他。大家都知道皇上疼你是疼到了骨子裏的,若是你能夠好好的陪陪皇上,讓他的病好起來,那萬民都會感謝你啊。」劉莊說道。
千芷鳶笑了笑,沒有立即答話。劉莊表面看起來十分的親善,說出來的話確很讓人難堪。不少人都知道,千芷鳶原本是皇帝的女兒,天極的公主,然而她罔顧聖意自作主張認了葉晨軒,這原本就是大不敬之舉。
如今劉莊的這番話更是放大了她的不孝不敬,甚至把皇帝生病的罪名壓在了她的身上。只要她好好陪皇帝說話、服軟,皇帝就會好起來。千芷鳶心裡冷笑,這個劉莊,確實是個人物,可千芷鳶也不是廢物。
「劉大人言重了,這等大事我一介女流擔待不起。只是我很想知道,昨天晚上的刺客查得怎樣了?小李子可是雪妃娘娘派來伺候我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不是雪妃娘娘的旨意。可有人要借着事情生事,劉大人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出一個交代的,對麼?」
劉莊面上一僵,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葉姑娘聰慧,說的很對。」劉莊抬起頭看了看,然後說道:「我們到了。」
千芷鳶點點頭。在太監的帶領下進入了皇帝的寢宮。
剛剛踏進去,千芷鳶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千星寒,她的心驀然一揪。十一年了,再次見到千星寒,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父皇了。
千芷鳶跪在了皇帝的床邊:「芷鳶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千星寒動了動,頭一轉,看到了跪在床邊的千芷鳶。
「起來,快起來,讓朕看看你…」
千芷鳶從地上起來,抓住了千星寒的手。
千星寒看着千芷鳶,眼角慢慢的滲出了淚水,他握着千芷鳶的手一直在不停的顫抖。
千芷鳶看到千星寒一臉的激動,但是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立即就明白了過來。
「劉大人,我和皇上要說話,你要聽麼?」千芷鳶轉頭過去朝着劉莊冷聲說道。
「微臣只是奉命伺候聖駕。」劉莊並不打算出去。
「奉誰的命?皇上還在這裏,天極什麼時候要聽旁人的了?」千芷鳶冷笑道:「劉莊,你這是在暗示天極大權已經易主了麼?」
劉莊眉頭一皺,這樣大的罪名他擔不起,至少現在還擔不起。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說道:「微臣告退。」
劉莊站起來轉身走了出去,千芷鳶雖然沒有看他,但是卻沒有錯過他落在皇帝身邊那個太監身上的眼神。雪妃一手遮天,皇帝宮裏有她的眼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等劉莊退下之後,千芷鳶拍了拍千星寒的手背,讓他放鬆下來。千芷鳶趁着此時,將手從千星寒的手心裏抽出來。
她忽然站起來,將一顆藥送進了劉莊看的那個太監的嘴裏。
那個太監沒有反應過來,將那顆藥吞了下去之後不住的在扣着嘴巴想要把藥吐出來。
「身為皇上的奴才幫着雪妃辦事,你們倒是聰明啊。」千芷鳶冷冷的說道。
其他太監看到這樣的情況面面相覷,但是卻按捺住心中的恐懼,站着不動。
千芷鳶早就料到了,她不過是一個新來的,威望怎麼能比得上雪妃,他們當然不動,要是動了,那才值得懷疑。
千芷鳶二話不說,從身上取出一個藥瓶子,硬逼着每個人都服下了一顆。那些太監本能的想要反抗,但是以千芷鳶的武功,他們反抗也不過是徒勞。
千芷鳶逼着所有人都吃下去了之後,她走到一個太監的面前說道:「我記得剛剛劉大人走之前,特地用眼神提醒了你一下,告訴我,提醒你什麼了?」
「劉大人沒有看奴才,奴才不知道。」那太監嚇得拼命搖頭。
千芷鳶當然知道劉莊沒有看他,而是看另外一個人。但是她要的就是指誰就是誰這樣的效果。
「不知道?嘴硬是吧?」千芷鳶說道:「我這個人,脾氣很好,卻又很不好。我問一次會很耐心,但是問第二次就會有點不耐煩,問了第三次還不說的話,那我就會生氣了。」
「奴,奴才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第二次了,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啊,劉大人剛剛根本就沒有看我啊…啊…」
千芷鳶將手中瓶子裏的藥粉倒出來,倒在了那個太監的鼻尖下面,讓他吸了進去,然而那個太監立即大叫起來,在地上不停的打滾。
千芷鳶站起身來,擋在了千星寒的前面,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幕。那個太監在地上不停的打滾,手上臉上開始出現紅色的疹子,他不停的抓着,瘋狂的抓撓,將全身都抓破了,全身是血,慘不忍睹。
「是劉大人叫我把皇上的一切全都稟告給他的,放過我啊,放過我啊…」那太監大喊着,不停的求饒。
千芷鳶拔出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劃了一刀,那太監就斷了氣,不再動彈。
千芷鳶將染了血的刀放在手中不停的看,一邊看一邊嘆氣,她說道:「唉,我就是心太軟,一說真話,我就給他個痛快了,下次一定不能這麼心軟。」
看着地上的太監慘死的樣子,旁邊的太監都在不停的瑟瑟發抖,還有一個害怕得腿一軟,跪倒下來。
「咦,你?莫非剛剛劉大人看的是你?我冤枉他了?」千芷鳶指了指跪下來的那個太監。
「不不不,不是,劉劉大人看的不是我。」那太監連忙擺手。
「嗯?」千芷鳶手中的瓶子轉了轉。
「但是,但是我有話要說,我其實不是故意的,這是劉大人要求我我把皇上的一言一行還有記錄全都匯報給他…」那太監說完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
「哦,原來是這樣啊。」千芷鳶點點頭,她說道:「我最喜歡誠實的人了,你放心…」
千芷鳶話還沒說完,另外一個太監就撲通的一下跪了下來,他說道:「剛剛劉大人看的是,是是我…但是我真的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沒有叫我做任何事情啊…」
「那,那你們呢?」千芷鳶看了看剩下的幾個太監。
「我負責給皇上餵藥,藥里加一些催眠的東西…都是劉大人的吩咐啊…」
「我我…我負責監督他們的言行,匯報給劉大人…」
千芷鳶冷笑一聲,然後說道:「早點學乖就好了嘛,何必呢?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好人,除非你們給我足夠的好處,否則留着你們萬一哪天你們又出賣我,那可就不好了。」
「只要你說,我們都按照你說的做!」
「肝腦塗地,鞠躬盡瘁…」
「劉大人必定不知道我們已經投奔了你,對你最有利啊,殺了我們還不如用我們啊!」
那些太監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堆話。
千芷鳶只是靜靜的聽着,太監是什麼?猥瑣小人。為了利益可以不顧廉恥。但是為了生存,可以不顧一切,隨時倒戈。
命都捏在千芷鳶的身上了,這些太監還能有什麼堅定意志呢?
「你們說得很有道理。」千芷鳶嫣然一笑,將手中的瓶子收了起來。
看到千芷鳶收起瓶子,他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我不需要你們做什麼,該匯報的匯報,該拿藥的拿藥,不需要撕破臉皮,更不需要指證劉大人。」
千芷鳶此話一出,那些太監又是大鬆了一口氣。他們還以為千芷鳶會讓他們指證劉莊。到時候他們也是死路一條,只不過不會死得那麼難看而已。但是如今好像也不會搭上性命了,而且敷衍和欺騙是他們最拿手的了。
「只不過,匯報的要把皇上的病報得越來越重。拿藥的不要把藥放進皇上的藥里,監督的按照原來的匯報,給他們打掩護。這一切還是要你們密切配合,若是你們其中一個人出了問題,其他人都得跟着一起死。
要知道,劉大人不知道你們背叛,不會傷害你們。我看到你們忠誠,我也不會傷害你們。但是若有人願意去賭,讓劉大人知道了,劉大人不會留着你們,我也不會放過你們。這點,我相信你們自己能夠掂量清楚。」
「是是是,我們清楚。」
「皇上的病,確實一天比一天嚴重!」
「是啊,劉大人給的藥我都給皇上吃了,所以他越來越嚴重了。」
「他們都按照劉大人說的去做了,萬無一失。」
那些太監立刻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千芷鳶笑笑,她說道:「既然這樣,還不把他給送下去?別讓人發現了。」
「是」
「送完早點回來,伺候聖駕。」
「是是是…」
兩個太監將人秘密的送出去埋,剩下的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千芷鳶這才轉過身,坐在了千星寒的床邊。
「皇上,對不起,驚擾您了。」千芷鳶說道。
千星寒抓着千芷鳶的手,抓得極緊,他說道:「鳶兒長大,真的長大了。越長越像你娘了。」
千芷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安靜的坐着,任由千星寒抓着她。
「朕總是擔心你在外面會吃虧,會受欺負。但是如今看來,卻是朕多心了。鳶兒,你能有如此手段,朕不知道是要欣慰還是要難過啊。」千星寒嘆了一口氣。
「您應該高興啊,如今我能夠照顧自己,還能夠反過來保護你,您為什麼要難過呢?」千芷鳶笑得很是溫和,與剛剛那個逼死太監的千芷鳶截然不同。
「只有活在危難之中的孩子,才會有你這樣的手段,我是心疼你啊…」千星寒的眼角閃出了淚花。
千芷鳶聽得身體一震,千星寒竟然用「我」而不是「朕」。千星寒明明知道她不是他的女兒,也知道她罔顧他的意願認回了葉家。
千星寒繼續說道:「孩子啊,一去十一年,我從未想過竟會從此失去你啊。」
千芷鳶原本對千星寒心裏就有愧疚,此時聽到這樣的話,她更是不由得落了淚。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鳶兒,你陪着我,還當我的女兒好不好?」千星寒的眼淚從他滿目的皺紋中滴落下來,他繼續說道:「兒子們個個都想搶皇位,巴不得我死。女兒們個個都巴結我,都想通過我嫁給權勢大的人。現在我病重,她們都轉去巴結雪妃了。我…」
「父皇,你不要說了,芷鳶不孝…芷鳶最不孝了…」千芷鳶握緊了千星寒的手,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從前她因為千星寒沒有徹查她和她娘親被害的事情而怨過他,如今她才真正體會到,做一個皇帝有多麼的不容易。如今看見千星寒臥病在床臉色蒼白的樣子,她剩下的就只有愧疚了。千星寒從來都不欠她什麼。
「你,你叫我什麼…」千星寒驚訝的張了張眼睛。
「父皇啊,你不認我了嗎?」
「認…認…」
「父皇,你好好的休息,養好身體,現在你身邊的人都不會再加害你了。總有一天我會把背後那些想要害你的人全都清除乾淨。那個時候,我再陪你散步下棋好不好?」
「好…」千星寒不住的點頭,末了還是嘆了一口氣。
他抬起自己顫巍巍的手,伸向千芷鳶的臉龐。千芷鳶抓過千星寒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你跟你娘真的很像啊。」
千芷鳶笑笑,她問道:「那是我好看呢,還是我娘好看?」
「你娘好看。」
千芷鳶一愣:「為何?」
「因為她身上沒有葉晨軒的血統。」千星寒一臉不悅的說道。
「噗嗤」一下,千芷鳶笑了出來。千星寒見此,也跟着笑了,笑着笑着,千星寒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
千芷鳶給千星寒順了順氣,然後按上了千星寒的脈搏。發現千星寒的脈象很微弱,但是卻摸不出是什麼症狀。千芷鳶皺起了眉頭,都怪她學藝不精,若是沈雲襄在這裏,那就好了。
忽然,千星寒用力的抓住千芷鳶的手。千芷鳶一怔,她抬起頭驚訝的看着千星寒,他湊到了千芷鳶耳邊對她說道:「若是我出了事,在北郊皇陵殷皇后墓下的東西,你要取出來。它能保證你和懷皓的後半輩子。」
千芷鳶心裏一驚,她正想轉頭去問的時候,千星寒躺回了床上,他臉上全是疲憊和虛弱,仿佛說出剛剛的話,費盡了他一生的力氣。
千星寒閉上雙眼,似乎不再願意多說一句,額角的皺紋多得出奇,這和記憶中那個位帝王的樣子差得很遠。
千芷鳶看着千星寒心中有些反酸,她嘆息一聲之後給千星寒掖了掖被子。
「父皇,我先回去了,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會把你治好的。」
躺在床上的千星寒動了動眼睫毛,卻沒有睜開眼睛。
千芷鳶見此,緩緩的站起來,對着旁邊站着的那些太監說道:「今天我來看父皇,你們打算怎麼給劉大人匯報?」
「回公主的話,公主只是勸了皇上幾句,敘敘舊,詢問病情,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說。」
「嗯?」千芷鳶皺起眉頭,很不滿意那太監的答案。
「這…」那太監猶豫了一陣說道:「公主和皇上說了幾句悄悄話,具體是什麼奴才沒有辦法挺清楚。」
有時候連千芷鳶都不得不佩服這些太監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笑着說道:「別忘了加上一句,說話的時候我的神色一驚。」
「是」
千芷鳶滿意的點點頭,她說道:「藥是上官大人開的,劉大人必定過問了藥方吧?」
另一個管餵藥的太監立刻會意,從袖子中取出一個藥方交給千芷鳶。
千芷鳶接過藥方,叮囑了一句:「好好照顧皇上」之後便離開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面之後,千芷鳶便進入房間,將房門緊緊的關了起來。
沈雲襄側躺在房間的臥榻上,一手支着頭,雙眼輕輕的閉起。沒有帶人皮面具的沈雲襄此時一身的慵懶,墨色的長髮落在紅木榻上,十分的令人着迷。
千芷鳶看到沈雲襄怔了一怔,然後走到桌子旁邊取來藥膏在沈雲襄躺着的榻上坐下。
冰涼的藥膏塗在沈雲襄的身上,沈雲襄這才懶懶的睜開眼睛,一睜開雙眼,視線就落在千芷鳶的臉上。
「哭過了?」
「你就不能不揭人短麼?」千芷鳶低頭上藥。
「這哪裏是短哦。我跟你在一起那麼多年,幾乎未見你掉過眼淚,如今見了一次皇帝你眼睛都紅了,這叫我怎麼能忽略?」
「我沒事。」
「後悔了?」
千芷鳶一愣,過了好一會她才明白沈雲襄說的後悔是指她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認回葉晨軒而放棄了千星寒。
「我不後悔。」
「別人都覺得你冷漠,我卻知道你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顆熾熱的心。」沈雲襄撥了撥千芷鳶的碎發,他又說道:「別擔心,往後孝敬千星寒的日子還長。」
「嗯」
千芷鳶低低的應了一聲。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沈雲襄更了解她了,他總是一眼就能夠看透她的想法。
「今天都發生什麼事情了?」
千芷鳶將今天的事情和沈雲襄都說了一遍。千芷鳶說完之後沈雲襄露出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
「你去見皇帝見了一個早上,我在這沉思了一個早上,這一個早上真是美妙得很。」沈雲襄悠悠一笑。
千芷鳶看到沈雲襄露出這樣的笑容,她心裏明白,沈雲襄有了主意了,不覺間她也笑了出來。
「我原本還在想從哪兒找引子下手,如今我們可以開始放長線,釣大魚了。」
千芷鳶想了想她說道:「這條大魚聰明得很,會上鈎麼?」
「那得看你的表現了。」
「呀,我的表現向來只有超出預計的驚喜。」
「那我們不是穩操勝券?」
千芷鳶笑了,她說道:「你可別太心急,上次不是說了麼?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有眉目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但是…」千芷鳶猶豫着皺了皺眉頭,然後她從身上取出那張太監給她的藥方遞給沈雲襄。
沈雲襄接過藥方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是怪異。
「你也覺得這藥方有問題吧?」
沈雲襄抬頭回道:「這藥方沒什麼問題,放了一些滋補身體的藥材,藥性也很溫和。但是這個開藥的風格卻有些怪異。」
「是啊,有些藥材天極並不常見,而且很多藥材都是極為普通的,要說效果比這些藥材好的也有很多,皇宮最不缺的就是藥材,給皇帝治病從來就不會吝惜藥材,可是為什麼偏偏這張藥方開的藥材如此普通?」
「可我們確實也揪不出藥材上的錯誤啊。」
「這正是值得深思的地方。」
「我覺得很有必要見上官江陵一面。同時,我還想到皇帝的寢宮看一看,沒準能夠找到線索。」
千芷鳶點點頭:「上官江陵是必須要見的。但是我們還是要等待時機,雪妃很聰明,不能再輕易踏進她的圈套之中。至於皇上的寢宮,你不說我也想帶你去,皇上的脈象很弱,卻又找不到理由。我醫術淺薄看不出什麼。」
沈雲襄見此輕輕一笑,點了點千芷鳶的鼻子,他說道:「你也知道你醫術淺薄?不學無術,貪吃好玩。小時候教你的,你都不知道丟哪裏去了。」
千芷鳶撇撇嘴,她說道:「反正有你在,我醫術那麼好做什麼。」
沈雲襄笑着將千芷鳶攬進懷裏,唇瓣吻在她的額頭之上,溫柔繾綣。
「葉姑娘…」
房門之外宮女的聲音傳來。
「什麼事?」
「雪妃娘娘派人來請您過去一趟。」
千芷鳶和沈雲襄對視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我說什麼來着,大魚再聰明也是魚,是魚就抵擋不住餌的誘惑。」沈雲襄輕笑。
「我才剛剛從皇上的寢宮裏出來沒多久,她就找來了。那些太監傳話的效率還挺高。」
「葉姑娘,您在麼?」門外的宮女等了一會不見千芷鳶出聲,她又問了一遍。
「去吧,看你表現。」沈雲襄放開千芷鳶,他坐在臥榻上雙腿盤起。
「我在,帶我整理整理,很快就去。」千芷鳶朝着門外回答。
「是,葉姑娘。」
片刻之後,千芷鳶打開房門,還沒走出去,她就看到已經有人站在那裏等她了。千芷鳶看到一臉笑意的一個宮女。
「葉姑娘,雪妃娘娘有請…」
千芷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便跟着那個宮女往暮雪宮正殿走了。
這是千芷鳶第二次進入暮雪宮的正殿,暮雪宮與當年並沒有太大的變化,跟着沒太大變化的還有坐在正中央喝茶等她的雪妃。
雪妃確實長得十分的漂亮,即使是歲月也難以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也難怪當年千星寒獨寵她而忽略了上官皇后。
「民女參見雪妃娘娘。」千芷鳶行了一禮。
雪妃細細的喝着她手中的茶,像是根本看不到千芷鳶進來一般,沒有讓她平身。
千芷鳶徑直的站直了,她說道:「雪妃娘娘不但容顏依舊,連教訓人的手法都沒有變。」
當年雪妃把她帶進暮雪宮的時候就是這樣,毫不遮掩對她的惡意,但是卻又什麼也不做,放任她在那裏獨自忐忑以達到威懾的效果。
「你倒是變了,變化還大得很。這點小伎倆已經不能拿你怎樣了。」雪妃不咸不淡的說道:「膽子也更大了,沒有本宮的允許倒是自己站起來了。」
「雪妃娘娘寬厚,橫豎都會讓我起來的,我便自作主張了,想必雪妃娘娘也不會怪罪於我。」
雪妃聽到這話也不惱怒,卻是輕輕一笑。
「禍大莫過於輕敵,你能夠從幕夜痕手上逃脫又能夠從鬼城逃出來就說明你的本事不小。可惜舅舅卻不知道這個道理,小看了你,才中了你圈套使得封家全家被毀。」
千芷鳶直視雪妃,雪妃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嘲諷,她的臉上卻沒有表情。
「本宮原以為歷兒及時趕到可以救下封家,卻不想你還留有後手,人走了,封家還是不放過。本宮雖然從小長在樓納,但是封家卻是本宮娘親的娘家,你毀了它,本宮就必須毀了你。」雪妃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狠色。
「雪妃娘娘,我們的恩怨恐怕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結下了吧?你拿我娘親做試驗,逼她吃下玄漠,又在我出生的那天親手殺死我的娘親,這樣的仇,就算你不找我,我也是不會放過你的。」比起雪妃的狠辣,千芷鳶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平靜得讓人詫異。
雪妃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雪妃害死殷沐心的事情,除了她就只有瑤光知道了。如今瑤光下落不明,千芷鳶卻知道了真相,雪妃自然能聯想到瑤光已經出事了。
「既然我們之間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都希望能夠殺死彼此,那麼不妨拭目以待。」
千芷鳶面無表情也不做任何聲響。
雪妃笑了笑,她說道:「本宮知道上次布的局沒有抓到你,不是因為本宮沒有佈置妥當,而是本宮沒有料到你派出去的人竟然能夠在重重包圍之中脫困。天底下能夠有如此身手,又對你死心塌地,而且還會用冰的,那就只有沈雲襄了,對吧?沈雲襄在你的身邊,而且就是那兩個侍衛之一。」
千芷鳶心裏一驚,眼眼裏跟着閃過一絲詫異。
雖然千芷鳶眼裏的詫異很快消失不見,但是雪妃還是看見了。
她的笑容更明媚了一些,因為千芷鳶的反應證實了她的猜想。
比起雪妃笑的燦爛,千芷鳶則抿唇不語。
「沈雲襄雖然逃離了圍困,但是他仍然身受重傷,對麼?」雪妃的一雙眸子仔細的觀察着千芷鳶的反應,絕不錯過一絲線索。
千芷鳶眉頭不由得皺了一皺,幅度小的可以忽略不計,看起來她仍然像是面無表情一般,但是雪妃又怎麼會錯過。
雪妃瞭然,和他們猜想的一樣,沈雲襄身受重傷。若是之前千芷鳶手中有沈雲襄這一張暗牌,那麼此時這張暗牌也不能護她周全了。
雪妃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她說道:「可惜了,太子從前一心一意的護着你,如今他也是身不由己了。現在他還是太子,過些日子還不知道太子之位還能不能在他手上。若是他做不成這個位置,恐怕也難以護你周全了。如今整個皇宮都在本宮的掌握之中,遲早有一天,你的小命也會丟在本宮的手上。你怕麼?」
千芷鳶的眼裏閃過一絲恨意和決絕。她將頭稍稍的低下來,想要遮掩她的情緒,但是她的情緒依然被雪妃看得清清楚楚。
「雪妃娘娘,我可不怕。在你看來,我什麼也沒有。但是或許就是這樣一個什麼也沒有的我,能夠最後勝出,你也別得意得太早,凡事還是要看最後。」千芷鳶冷聲說道。
雪妃忽然間大笑了出來,她說道:「那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反敗為勝。可別到時候讓我看到你狼狽求饒的樣子。」
「放心吧,沒有那一天。」千芷鳶的聲音冰冷得沒有溫度,手上的拳頭不由自主的握緊了起來。
雪妃將千芷鳶的一舉一動都放在眼裏,她知道她已經成功的將千芷鳶逼上絕路了,很快千芷鳶就會拿出她最後的底牌了。
雪妃聽到千芷鳶的話,仿佛是聽到了巨大的笑話一般,她嘲諷的笑意划過千芷鳶的耳際,讓她更覺煩躁,但是她表面卻裝着十分的鎮定的樣子。
「雪妃娘娘,若是你沒有別的事情,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千芷鳶低着頭說道。
「行了,下去吧,我也乏了。」雪妃揮了揮手,千芷鳶便立刻轉身離開雪妃的正殿,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雪妃看着千芷鳶離開的背影,她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
劉莊從雪妃正殿的後面走出來。
「你的猜測是正確的。千星寒必定是將玉璽或者是詔書的收藏處告訴她了。」雪妃一改剛剛的得意,變得一臉陰寒。
劉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千星寒那個老東西,表面上寵愛我,事實上他卻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裏,即使當初他一點也不喜歡上官寧,還因上官寧的欺騙殺了她,但是他心裏的皇位繼承人卻一直都是千懷皓。哼,長在外面的野孩子都不如長在身邊的親。這老東西,早就該死了。」
「雪妃娘娘不必心急,等我們找到他藏的玉璽和詔書之後,我們就可以準備動手了,他活不了多長時間。」劉莊勸道。
雪妃冷笑一聲:「果然,他寧願告訴葉芷鳶那個小雜種,也不肯讓我們知道。可惜,他自以為聰明,卻不知道我故意安排這一次的見面,就是為了逼他說出玉璽和詔書的位置。」
「微臣以為,即使您剛剛激怒了葉芷鳶,但是就算她衝動,沈雲襄也未必會衝動,我們還需要再加一把火,才能逼得她不得不去把詔書和玉璽找出來保命。」
雪妃點了點頭,她說道:「劉莊啊,還是你最心細了。那個小雜種自以為有些小聰明,表面滴水不漏,可惜她不知道,我鬥了那麼多年,她那點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不過,我們確實還要再加一把火。」
「這件事情就交給微臣吧。」
雪妃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額靠在桌子旁邊,她輕輕的「嗯」了一聲,雙眼輕輕的合起來。
劉莊在雪妃身邊多年,他立刻就明白了,他朝着雪妃身邊的宮女送了個眼神,然後他雙手抱拳行禮:「微臣告退。」
劉莊離開之後,雪妃身邊的宮女立即走到雪妃身邊伺候雪妃進去休息。
雪妃睜開眼眸看了一眼劉莊離去的背影,眼眸里的情緒深邃起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一連三日整個皇宮都風平浪靜。雪妃沒有再安排千芷鳶去見千星寒,千芷鳶也閉門不出,不吵不鬧。
每當有宮女送飯菜的時候,她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像是什麼事情都與她無關一般。
這天中午,千芷鳶正坐在桌子前面,宮女將千芷鳶的飯菜送進來,一盤一盤的給她擺好。擺好之後又給她倒了一杯茶。
那宮女給她倒茶的時候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麼她的手忽然一抖,整杯熱茶倒了一半在千芷鳶的身上。
千芷鳶被燙得雙腿一疼,她立即站起啦,抖了抖裙子上的熱茶。
那宮女見此,嚇得立即跪下來,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哭聲大起:「葉姑娘,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失手,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求您放過奴婢吧。」
千芷鳶冷笑一聲,彈了彈身上的茶水,她一臉不悅的看着那個宮女。
「混賬東西,竟然這樣不小心,傷了小姐,你賠得起麼?」站在一旁的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