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死?不想知道為何朕要處死你?」東陵徹突然對眼前面對死亡仍舊臉上還能露出笑容的慕容曉有了幾分讚賞和好奇,難怪會讓元銘為她動了心。
「怕,民女極其怕死,但怕死又能改變皇上的決定嗎?怕是不能吧?那民女又何必膽戰心驚的乞求皇上不要殺民女。還好,皇上會讓民女死的明明白白,臨死之前能夠見到九王爺的生母,民女死而無憾。」慕容曉抬頭迎視東陵徹的審視,語氣頗為平靜的回道。
東陵徹三聲大笑,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毛筆,從案桌前起身幾步走到慕容曉的面前,他的身高與元銘差不多,當走到面前的時候,與之一起到來的是絕對的壓迫,不愧是玄燕國百姓齊齊稱讚的英明神武的皇帝,與生俱來的就是天生的尊貴。他身上的氣息與她熟悉的那個人極為的相似,慕容曉的心輕輕下落。
「好!想不到能夠讓本王近日來開懷大笑的人竟然是將死之人!聰明的女子固然令人稱奇,卻也註定要短命。你若未曾踏入玄燕國,未曾執意要找一個已經失蹤的人,那麼,今日你就不會站在這裏,命不由己。」東陵徹聲音陰沉。
慕容曉半斂着眸子,默然。心思卻如翻攪翻騰的黃河久久不平,東陵徹的所言所語並非是恐嚇,也並非是試探,是真的要殺了她以除後患。他為的是誰?
元銘……趙怡?又或者是他自己。
慕容曉的沉默在東陵徹的眼中讀為認命,又或者更貼切的詞是識趣,知曉抵抗哭嚎求救皆無用。望着眼前平靜的女子,東陵徹心中讚賞了元銘的眼光,只是此女的存在以及在元銘心中的位置會阻礙元銘的路。
憑着這份讚賞,東陵徹倒是收回了些許的施壓,神色間平和了一些,重新走回案桌前坐下,並示意慕容曉也坐下。
慕容曉落座後,東陵徹隨手扔過來一張奏摺,正好落在慕容曉的雙膝上。她低頭看向奏摺,意外東陵徹此舉為何意,她並未掀開,就連目光也只是掃了一眼後就別開。
東陵徹輕點了下頭笑道:「看看,說說你的想法。」
慕容曉仍舊是目視前方,儘管東陵徹已有命令,她仍舊沒有低頭看向奏摺,「民女只是一介平民,不懂國家大事。」
東陵徹眉毛挑起,盯着慕容曉半響後,命令道:「送回來吧。」若此女當真是不識好歹看了奏摺,更不知死活的當真給了意見,那麼,他無需讓她死的明明白白,對於一個不是好歹的女子,自然無需浪費時間。
慕容曉起身拿起奏摺走過去,並將奏摺放在案桌上,餘光間,看到東陵徹那如狼兇狠的目光,心中冷笑一聲,一個在位多年的皇帝無論到什麼時候都會如此的多疑。不過卻有些好笑,明明是想要她的性命,卻也要給她幾個死法,一個不明不白的死,一個心甘情願的死,不過都是死,卻又如此施捨和試探,當真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就在慕容曉略微失神之時,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異響,她側目看去,東陵徹不知如何啟動了機關,在他椅子坐下現出一抹光。
是地道!
慕容曉的第一反應就是地道。
「走下去,下面自然會有人帶你去見你想要見的人。」東陵徹冷聲道。
慕容曉輕蹙雙眉,心中雖有顧慮卻沒有遲疑,看了一眼東陵徹,但眼前的這個在位二十年的皇帝將心思隱藏的登峰造極,絕對不會被人輕易察覺,她自然也探尋不到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有着怎樣的預謀。然後,無論這下面究竟是否地獄,她都必須親自走一趟。地道口的光閃爍在臉上,極其冰冷。在她走下地道第一個台階之時,她抬頭看向東陵徹微笑道:「皇上或許不知,其實越想阻攔的事情往往都會發生,越是覺得可以掌控一切,卻到頭來發現卻被一切掌控。」
話落,她沒有等東陵徹的回應,立即走下台階。
台階很長,足有三十個台階,地道修建的極為寬敞豪華,牆壁皆懸掛着燭台,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地道內氧氣充足,蠟燭也搖曳着,明亮着整個地道。
她一直朝着前面走,大概走了一刻鐘的時間,來到了一個石門門前。
門前有兩名守衛,在見到她時並未言語,也沒有質問她是何人,直接打開了石門。
不過,當她即將要走進去的時候,其中一人冷冰冰的囑咐道:「進去後不可伸手撫摸任何東西,否則你承受不了後果。」
慕容曉輕輕點了點後。
石門後的世界儼然是另外一個世界,迎面而來的是陣陣白霧和冰冷,仿若裏面是冰窖。
她心懸起,有幾分不祥的預感。
走進去後,見到裏面的情形,完全證實了她的猜測!就連牆壁都是冒着寒氣的寒冰,腳下同樣是冰,一陣陣的冷氣從身上,頭頂,腳下襲入她全身所有的感官。如此大的手筆,普天之下,若非足夠權貴,想必也弄不到眼前的千萬年的寒冰。
前方幾米處聽着似乎是棺材形狀的巨大冰塊,她儘量調整着呼吸走過去。
當見到冰棺中的情形時,面色陡然大變!儘管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她仍舊是難以平復整個顫動的心。
冰棺中躺着一位絕色女子,儘管女子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卻仍舊無損於女子傾國傾城的容顏!她震驚,難以置信的是,她前來玄燕國所尋找的人其實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元銘的容貌絕大多數是遺傳了此女子,所以在看到女子的第一眼時,慕容曉便確定此女便是元銘的生母!
已經死了。
死了多久?
元銘是否知道?
東陵徹將趙怡安排在地道之中,又建造了萬年寒冰來保存趙怡的身體,究竟對趙怡有着怎樣的情感?
慕容曉越是深想就越覺得震驚,趙怡一人孤零零的躺在萬年寒冰所做的冰棺之中,保存了容貌,保存了身體,同樣也保存了管與她所有的秘密。慕容曉輕輕嘆息一聲,低聲道:「曾聽元銘說起過你的經歷,原以為能招待你照顧你下半生,為你養老送終,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卻沒想到,我所接觸的只是冰山一角,而你已經香消玉殞。若你活着,見到許多的陰謀並未因為你的死而停止,你會如何去做?或許,你會阻止。」
冰棺中傾國傾城的趙怡仍舊是安詳的入睡着,唇角微微上揚的弧度,告知了慕容曉,即使她死了,死的也是心甘情願,或者死在了她心愛人的懷中。
「時間到了,出來吧。」
門重新打開,傳來看守人的提醒聲音。
慕容曉收回目光,臨出去的時候再次看了一眼冰棺。隨着趙怡的死,關於趙怡二十年前所經歷的一切都被塵封。
最後又按照原路返回了御書房,慕容曉略微好奇東陵徹為何沒有派人在地道里派人殺了她,既能不驚動任何人,又能令她插翅難逃。或許,只是不想讓她的血玷污了地道中的趙怡。
御書房內,東陵徹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已經將奏摺批閱完畢,此刻,正站在窗前。雖窗戶緊閉,他卻仍舊是目光直視窗戶,似乎雙眼能夠透過窗戶看到外面。
聽聞身後微弱的腳步聲,東陵徹雙眸內無情的冷光重歸,失去焦距迷離的雙眼重新威嚴震懾。「看到了?」
「是。」慕容曉輕聲應道。
「案桌上有兩樣東西,三尺白綾與鶴頂紅劇毒,由你選擇。」東陵徹到底是動了一些惻隱之心和對慕容曉的讚賞,所以到了最後想要給慕容曉留個完整的屍體以及最不痛苦的死法。
慕容曉移目低頭看去,案桌上白的刺目的白綾以及一個裝着鶴頂紅劇毒的小瓷瓶,兩樣東西但凡選擇一樣皆可令人魂飛魄散。她唇角微揚,揚起淺淺的笑容。
等了片刻,東陵徹以為身後的女子怕了,面對死亡,任何人都會怕。他神情恍惚,仿若回到了當年那個女子臨死時倒在他懷中的情景,每個夜晚夜深人靜他在熟睡之時都會在眼前是閃爍回憶的情景,那段因女子的離去而心神俱傷的黯然歲月,還有女子離去前臉上洋溢的淡淡的笑意。她無憾離去,而他卻終生痛苦。那個讓他一輩子都活在痛苦中的女子卻是不怕死的,不,應該說是她渴求死亡,或許只有死亡才能讓她解脫,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死亡。
「終究是怕了?你必須做出選擇!」東陵徹忽然聲音徹底冰寒,比之地道中的萬年寒冰還有冰冷。令人無法抵抗的命令以及壓迫感襲嚮慕容曉。
但,東陵徹轉回身後,看到的卻是慕容曉臉上無懼的笑意,剛才那個謙遜絲毫不張揚的女子在此刻唇角間的笑容間忽然讓東陵徹明白,此女不顯山不露水,目的就是要見到她想要見到的人,她是做好了準備而來!
他挑眉,有些大膽的想法在腦海中閃現。「說吧,你準備以什麼來換你活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