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影突然浮現在千山劍閣的內殿之中,這裏是千山劍主的禁地。往日裏除了劍主自己,從不會有人進來。
「回稟劍主,檀青月閉關之後,她找來的匠師已經悄悄離開。弟子要不要去把他抓回來?」千山劍主聽見弟子的稟報,他略作思索:「不必理會那個人,他的死活無足輕重。直接把他幹掉即可,記住,手腳乾淨點。不要留下任何線索。」
「是,弟子告退。」黑影的身形悄然淡去。
策馬奔騰的凝淵忽然間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意,他放緩韁繩疑惑的抬頭看看太陽:「是我的錯覺嗎?大正午的,哪來的寒流。算了,正午的陽光猛烈,我還是別急着趕路。及早找個地方做午飯才是正理。」
這個世界的野外各種妖獸橫行,人類都是結鎮抱團生活。所以野外的道路邊根本不存在什麼驛站客棧,每一個能夠獲得補給的位置,必然都是有城牆有防護的小城小鎮。
荒山野嶺古道邊上,絕不會有人敢開客棧。所以在外行走不僅要有好功夫,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手好廚藝。功夫不好會丟命,廚藝不好就會委屈自己的胃。這對凝淵來說,比丟命還要糟糕。
凝淵遠遠就望見道旁有一片稀稀落落的樹林,樹木雖不是很茂盛用來遮蔭倒也夠了。他決定就在此地休憩一會,等陽光不再如此猛烈的時候再繼續趕路。
直到他走近後才發現,此地已經有人在休息。
一個七八十人的大型車隊,已經佔據了整個小樹林裏比較好的位置。從車隊的佈置上看,這是一個經常在外奔波的隊伍。他們懂得如何保護自己,每一輛馬車外邊都掛着出自陰陽家的隱身符牌。
隱身符不是讓別人看不見,而是只有到了特定的距離以內才會發現對方的存在。凝淵直到距離樹林三百步的位置才發現樹林有人。這便是隱身符的作用,同時也是大型車隊在野外行走時的有力保障。
眾多的馬車都是按照兵家陣勢一一停放,就算遭遇到小股妖獸或是敵人的突襲,車陣也能有效減緩攻勢。最重要的是這些馬車也非同尋常。
從標記上看均是出自墨門巧匠之手,乃是全副武裝的戰車。每一個車廂都是小型炮台,稍有不對就會能在第一時間給予敵人致命打擊。
凝淵此刻就被這樣重點關注着,他乾笑道:「我只是路過,若是諸位有什麼不方便,我這就離開。」
「不必緊張,這種事情每年都會發生好幾回。」一個中年男人制止了手下戒備的舉動,他大步走過來。
將凝淵上下打量一番後,中年男人笑得很開心:「這位少俠一看就知道是個情痴。你也是一路追着秦竹雨姑娘而來的吧?」他的語氣篤定,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
「抱歉,大叔。我已經成親了。」凝淵現在聽到女人的名字就有種寒毛倒豎的感覺。這些年來每次他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總會不明不白的跟某些女人攪合到一起。
當年他決定進行穿越試驗,結果被慕容秋的繡球砸到。他決定勇闖江湖,換來的是檀青月的主權宣示。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理由藉口脫身,離開鏡湖城不到半天,他就碰上一個男人笑眯眯的問:「你也是為青竹魚姑娘來的吧?」
青竹魚又是啥玩意?鏡湖城又盛產魚類,而凝淵最恨吃魚。
記得有一次檀青月洗手作羹湯,做了一桌全魚宴。凝淵皺着硬是沒有動筷子,最後哭喪着臉在亂花劍主的壓迫下夾了一筷子。
檀青月看着凝淵用服食鶴頂紅姿態、視死如歸的大無畏勇氣吃一口魚肉的樣子,登時氣得她把桌子都掀了。自此再不學做任何有關魚類的菜餚。
所以一聽見對方的話語,凝淵連連擺手道:「我就是路過,完全不知道你說的姑娘是誰。還沒請教大叔貴姓?」
「已經成親了?」中年人神色微有失望,小聲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眼的,居然已經結婚。」隨即他意識到自己還沒有回答凝淵的問題,中年男人呵呵笑道:「我叫王啟年,大夥都叫我老王。」
「好吧,王大叔,我先告辭,不打擾諸位的休息。」凝淵轉身就要離開。
王啟年從後面叫住他:「小伙子,不要急着走。離了這片樹林,前面可沒有合適休息的地。除非你急着趕到落霞鎮去,否則像這樣頂着烈日一路趕去,就算人受得了,馬也受不了。」
「那,我就冒昧打擾了。」凝淵略作思索爽快的答應下來。他沒有感應到對方的殺意,不用擔心有生命危險。
小樹林裏的位置有限,凝淵也不敢深入對方的車陣當中,怕引來不必要的誤會。他就在樹林的邊緣找了一個相對乾淨的位置,開始做飯。
王啟年快步走到樹林中間的大車邊上,他沉聲道:「閣主,那人的來歷已經查清。是一個打算返鄉的越女殿外門弟子,從他準備的乾糧數來看是短途旅行。從他的口音推斷目的地應該是天韻城。他不是衝着秦竹雨姑娘而來。」王啟年說到這裏頗為惋惜的補充一句:「他已經成親了。」
「老王叔,你也覺得我像是沒人要?非得趕緊推出去了事?」大車內傳出的女孩子不滿的埋怨聲,聲音宛如出谷黃鶯:「鏡湖城裏那麼多貴公子、美少年你都沒有誇過一句半句。這個傢伙跟你見面不到一炷香時間,你就恨不得把我推出去。」
女孩狐疑道:「他該不會是你和師尊找來的托吧?兵家韜略我也看過。想對本姑娘用欲擒故縱?想都不要想。我就不嫁,就要死死地賴在師尊身邊。」
王啟年哭笑不得道:「我可真是冤枉,再怎麼做套請託也不可能請一個有婦之夫吧?」
「那也未必,他沒有帶女人在身邊。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成親過?沒準你們就是打着這個算盤,想讓我放下防備去接近他呢?」女孩反駁道:「我是不會上當的。」
「好了,好了。竹雨哪都不去,你就留在師尊身邊當老姑娘。」另一個沉穩的女聲傳出:「老王,剩下的路程還要勞煩你多費心。」
「師尊,我還是不懂那段曲譜該怎麼彈。你再教教我。」先前女孩半撒嬌道。
「你啊你,這是師尊最後一次示範。你看好了。」
一陣悠揚的琴聲響起,小樹林裏的眾人都放緩了手裏的動作,生怕自己動作大一點會驚擾了正在彈琴的人。
樹林邊上凝淵咬了一口手裏的饅頭後,他的五官皺成一團:什麼玩意嘛?這東西也能吃?凝淵在慕容家吃了十六年的細糧,又在亂花藏吃了幾個月的精糧,胃口早就被養刁了。
他苦着臉心道:早知這玩意難以下咽,我就該少買一點,已經買的也不能浪費。凝淵的目光轉到一邊悠閒的吃着青草的小紅馬,他拿着半袋饅頭走過去。
比起青草的味道來說,小紅馬也更喜歡有香味的饅頭。它毫不客氣的一連吞了七八個,正吃得不亦悅乎的時候小紅馬突然停止進食,兩個尖耳朵不停的左右搖晃。
嗯?哪來的音樂?正在往小紅馬嘴裏餵饅頭的凝淵也停下了糟踐糧食的行為。他把目光投向樹林中央,在那裏有輛做工極其精美華麗的大車,琴聲就是從車中傳出。
這音樂好耳熟,貌似小蘿莉劍姬曾經也哼唱過。車裏的原來是她們!凝淵終於猜透了大車主人的身份:弦音閣的閣主或者稱為燭影城城主,應邀前來鏡湖祭上獻藝的曲藝大家。
劍姬曾為凝淵科普過她們的來歷。
弦音閣也是隱凰南陸的一個小門派,比越女殿的排場那是遠遠不如。單以地位而言,越女殿主是一方諸侯,而弦音閣主頂多就是一個縣令。
不過好在弦音閣的理念是曲藝入道與越女殿的劍修大道不合,這也是越女殿能容下燭影城,不起吞併之心的原因。
在鏡湖城連續表演了一個月後,弦音閣是滿載而歸。據說秦竹雨的仰慕者送出的禮物都能裝滿幾輛馬車,樣樣都是價值連城。
那些財物此刻並不在車隊內,弦音閣也不擔心有人會見財起意。因為東西都已經交由越女殿開辦的鏢局,先一步押送回燭影城。
敢劫越女殿鏢貨的蟊賊還沒有出生,至少在隱凰南陸敢動這個念頭的人不多。
早知道弦音閣的琴技如此之高,凝淵突然有些後悔:他應該拉着檀青月一同去聽幾場才是。
「果真是繞樑三日餘音不絕」聽了車內人的一曲,凝淵發出由衷的讚嘆。幾乎就在發出讚嘆的同時,凝淵忽然拔劍轉身,一式亂花藏的劍招直撲林外草叢。
方才聽見車內琴聲響起的一瞬,凝淵感覺到了似有若無的殺意。雖然只是轉瞬即逝的感應,還是讓精神力出眾凝淵捕捉到殺意泄露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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