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
「板載!」謊言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就是連自己都騙。從這個角度來說,這些武士道薰陶下的日軍官佐無疑是合格的。面對從未見過的「地下戰爭」,但凡腦子沒有糊塗的都在懸着一顆心,炮火準備的效果完全是一個未知數。第一次世界大戰剛剛過去十年,作為主戰場的西線戰例一直都是各國陸軍的研究的主要課題。商埠陣地上蜿蜒曲折的塹壕和層層疊疊的鐵絲網,看的荒木和幾個大隊長們心驚肉跳。但是等轉過頭來,等對着下級軍官和士兵們的時候,卻很好的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穿着呢料軍服的少佐鋥的一聲抽住指揮刀,對着正面的商埠陣地虛指了兩下,情緒被調動起來的日軍平端着三八大蓋,鬼叫着一擁而上。在他們身後,整個聯隊的重機槍都被集中了起來,倉促中來不及構築工事,而是躲挺三年式重機槍瘋狂的衝着硝煙籠罩中的守軍陣地傾瀉着彈藥。倒霉的副射手忙的腳不點地,30發的彈板水一樣的迅速消耗着,黃銅彈殼叮叮噹噹的在機槍架前鋪了一地。
「沉住氣,放近了再打!」感受着有阪式步槍彈打在胸牆上噗噗悶響,戰壕里的軍官們爬低身子,低聲的命令道。在他們的身旁,嗅着空氣中氤氳着的硫磺氣息,趴在戰位上的士兵們在硝煙的刺激下莫名的亢奮起來。只覺得口乾舌燥,本能的趴在戰位上,默默地握緊了手裏的槍械。
「板載!」日軍的炮擊結束後,正面的商埠陣地詭異的一片平靜,那些讓日軍忌憚了許久的火力點出人意料的保持着沉默。站在出發陣地上,從望遠鏡里看着土黃色的人浪借着地勢起伏迅速靠近,有那麼一瞬間這位日軍大佐簡直覺得是天照大神顯靈了!感嘆着運氣好到爆的同時,勝利似乎也近在咫尺,天助我大日本!
「打!」不等他高興完,進攻的日軍很快就被拒馬逼停了腳步,近千人的部隊在鐵絲網跟前擠成了一團。一發示警的槍聲後,之前還死一般沉寂的陣地,在一瞬間活了過來。馬克沁響亮的噠噠聲咆哮着在曠野中迴蕩,鐵絲網前的日軍直接暴露在交叉的火力網中。
作為十九世紀末期問世的自動武器,馬克沁的技術水準在這個氣冷機槍大規模列裝的年代已經顯得落伍。但是水冷機槍優異的穩定性在這一刻讓日軍吃盡了苦頭,工事裏以逸待勞的機槍手們突發奇想的把兩個200發的帆布彈鏈拼接在一起,直接讓火力持續性翻了一倍。被堵在鐵絲網前的日軍擁擠在一小塊狹長的地帶上,在鐵絲網和據馬間進退不得,直接變成了活靶子。
看着鐵絲網前擠成一團的土黃色人影,趴在防盾後的機槍手們笑沒了後槽牙,狂笑着打起了長點射。在400發彈鏈的支撐下,呈環形佈置的火力點噠噠噠的響個不停,槍口射焰閃爍中密集的7.62X51毫米步槍彈匯聚成一條兇狠的火力鞭,冷不丁給了日軍一下。彈頭擊中人體的瞬間,巨大的動能直接將鬼子矮胖的身軀撞的飛起。飛蝗一樣的彈雨在這個距離上根本不需要什麼精度,突然暴起的重機槍直接將日本的衝鋒線削掉了一層,銅質被覆的彈頭毫不費力的撕開肌肉後,彈頭末端失速切割着人體。肆虐着內臟器官的同時,順帶着形成一個個不規則的空腔,最後再帶着一大塊碎肉掏個洞飛出人體。一時間,穿着昭和五式軍服的日軍跟稻草一樣在鐵絲網前倒下一片。鮮紅的碎肉夾雜着白色的骨頭茬子在空中飛舞,幾乎每一發子彈都能削下一些零部件來,被打飛頭顱、折斷肢體的屍骸歪七扭八的躺倒一片,跟破布片一樣隨意的掛在鐵絲網上。配屬到班排的DPM和MG-42也緊接着開始射擊,加上其他士兵手裏的M1賈蘭德,橫在日軍面前的第一道塹壕一瞬間變成一個無處下嘴的火刺蝟。肛正面的日軍一頭撞在了鐵板上,由於人頭過於密集橫飛的彈雨還造成了嚴重的二次傷害,一串子彈同時穿透兩個鬼子兵的場景絲毫不稀奇。
「射擊!射擊!」到底是老牌的常設師團,在鐵絲網前留下了一地屍體後,這支正面進攻的步兵大隊表現的格外頑強。頂着飛蝗一樣密集的彈雨艱難的試圖站穩腳跟,僅有的幾挺十一年式輕機槍被直接架設在同伴的屍骸上,隔着一道鐵絲網竭力的試圖壓制住守軍的火力。懷抱着集束手雷的死士和剩下的幾個擲彈筒小組一波接着一波的湧上去,不停的試圖炸掉鐵絲網和機槍火力點,但是無一例外的都被狙擊手點了名。幾次努力都宣告失敗後,剩下的日軍在留下了一部分兵力牽制正面的守軍後,剩下的士兵則在軍官的帶領下嘗試從側翼迂迴。
「該死的,呼叫炮火支援,日軍在試圖迂迴!」一個半地穴式的機槍陣地上,副射手麻利的戴上石棉手套打開槍管套筒後側的卡筍和蓋,等蓋環將槍管托出後迅速取下,再換上新的槍管。紅的跟紫玉似得槍管直接引燃了旁邊的干稻草,等這挺通用機槍再度恢復射擊後,機槍後憤憤的發現鐵絲網上堆砌着的屍體已經嚴重的遮擋住射擊視線。而日軍也抓住機會,一部分留下來牽制正面的守軍,剩下的則緊貼着地表,在死人堆里匍匐着試圖從側翼迂迴。
「火力掩護!」發現端倪的不止一個,前哨陣地上陣地上一名中士大喊一聲,緊了緊頭上的鋼盔,擎着一支手槍就地三滾的翻出了戰壕。頂着幾乎是貼着頭皮飛過的子彈,匍匐着爬向鐵絲網。借着己方的火力掩護,半支起身子推開鐵絲網上層層疊疊的屍體,隨後在日軍開始報復前貓着腰往回跑。
清除了阻礙射界的障礙物後,輕重機槍急促的點射聲再度恢復,那些交替掩護着試圖迂迴的日軍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沖在最前面的一名軍曹更是不走運的一頭扎進了雷場裏,電光火石間被觸發的S-35型地雷將炸藥包彈射到半米到一米半的高度,地雷外殼和內部填充的大量鋼珠臨空炸開,大量的殺傷破片當場將這名軍曹炸成了篩子。連帶着身邊的幾名倒霉蛋一起躺倒在地,身上骰子一樣遍佈血窟窿,血肉模糊的幾乎看不出人樣來。
「該死的,不到一千的兵力就想正面突破,真不知道應該說他們勇敢還是愚蠢。是時候了,命令炮兵,開始吧!」面無表情的看着迂迴的日軍在預設雷場前吃癟,炮隊鏡後面的莫德爾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對身邊的參謀命令道。
「咻~~~咻——嗚~~~嗚~」仗打到這份上,兩邊的指揮官居然從不同的目的出發,居然罕見的達成了一致。眼見着正面強攻和側翼迂迴全部失敗,見識過陣地火力和守軍鬥志後,大驚失色的荒木大佐果斷的下令炮兵開火,掩護正在進攻的日軍撤回來。心急如焚的荒木連踢帶打的命令催促炮兵立即開炮,但是沒等炮手們打出第二輪射擊,空氣中就傳來了大口徑炮彈特有的沉悶呼嘯,陣地上的日軍老兵頓時臉色慘白。
「轟~~~轟——轟~~~轟~」早在戰鬥打響前,為了儘可能的減少己方部隊在戰鬥中的傷亡(畢竟家底擺在那),參謀部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就提前參考了後世美軍的同時彈着技術。事先對商埠附近的的地形進行測繪,提前編制好射擊諸元表,隨後統一下發到所有的參戰部隊。接到了開火的命令後,無論是陣地上的第二步兵師還是作為預備隊的一師,甚至新近成立的輕步兵師也全都參與了炮擊。75毫米的M-1和105毫米的九一式野戰炮在計算長的指揮下統一開火,加上裴樹袋營連的60和82毫米迫擊炮,一輪三發急速射直接將那支傷亡慘重的日軍大隊砸散了架。漫天飛的都是胳膊大腿,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彈坑一個挨着一個,焦黑的土壤中摻合着猩紅的血肉和殘肢。皮肉燒焦的惡臭混合着刺鼻的硝煙在陣地上空滾滾迴蕩,炸點附近一些僥倖沒有被炸死的日軍耳鼻和口腔里黑血暗涌,被炮彈爆炸後的衝擊中嚴重震傷。
「咻~~~咻——嗚~~~嗚~」
「轟~~~轟——轟~~~轟~」不給日軍任何喘息的機會,一輪急速攝過後,各個炮兵群按照各自的實際情況開始了炮火延伸。中土歷來是禮儀之邦,來者皆是客,區別是能不能回去。炮彈裹挾着滾滾起浪一直沿着日軍撤退的腳步呼嘯着步步緊逼,剛出狼口又入虎穴原本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日軍終於支撐不住,開始潰敗。二百多名鬼子兵一臉猙獰的奪路狂奔,在炮彈的轟鳴聲中嚎叫着意義不明的音節,扔掉手裏的一切零碎亡命的朝着出發陣地狂奔。只要稍微慢上一步,等待他們的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幾十個人待過的地方出了一個碩大的彈坑和冒煙的焦土外,基本上不會留下什麼。或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這些作為慘案始作俑者的日本兵,才能身臨其境的體會一下死難者臨終前的感覺。
「轟~~~轟~」隨着炮擊的繼續,漸漸找到感覺的炮手們越大越順心,很快炮火就掠過日軍的頭頂砸向了出發陣地。而鬼子的炮兵陣地則是重點關照的地方,那些在炮火準備中沒有打完的炮彈連帶着他們的主人一起被爆炸吞噬。彈藥殉爆後產生小爆炸接連不斷,所帶來的二次傷害直接將整個炮兵陣地炸上了天。一門四一式山炮在殉爆中飛崩離析,被炸豁開一個大嘴的炮管稻草一樣隨着氣浪被掀飛出去,將一個躲閃不及的鬼子兵壓在了身下,強大的動能加上自身的慣性一瞬間就砸斷了全部的肋骨,這個倒霉蛋嗬嗬的吐着血,手腳抽搐着眼看不活了。
「接通計算長,命令炮火繼續延伸,日本人要頂不住了!」響起蹲在冷板凳上旁觀學習的輕步兵師,莫德爾滿意的點點頭,總算是開了個好頭。百練不如一戰,這個時候儘可能的削弱日軍的實力,也好為接下來的反攻做準備。這個被揍得半死的步兵聯隊,最適合那些新人拿來練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