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碧面色未動,目光依舊溫柔:「對,先讓娘娘吃飯,娘娘身體養好了是妾身門的福氣。」
林逸衣聞言看了王雲雪、韓碧一眼,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韓碧見狀,面色終於僵了一下,但下一刻立即溫柔如水的笑道:「妾身伺候姐姐。」
沉默、謀長的等待後。
林逸衣擦擦嘴,看了會孩子,方看向一直翹首而站的兩個女人:「說吧,什麼事。」
王雲雪心裏非常不痛快,但看看一眼床上的孩子,想想那倒霉的出生日子,和洗三,滿月都不可能大辦的事實,王雲雪心裏才能微微平復。
韓碧主動上前一步,忍者酸麻的雙腿微微行禮,聲音軟軟甜甜,聽了便讓人覺得舒服:「回皇后娘娘,皇上孝期二十六日已過,滯留的秀女也已多次被遣返,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遣返秀女。妾身礙於皇后娘娘在養身子,就與王妹妹跟太皇太后先商量了,因為先帝剛剛過世,太皇太后決定此次小選,留下幾位妹妹為皇上延續子嗣即可,不知皇后娘娘覺得如何?」
林逸衣覺得韓碧聰明了,不玩陰謀改陽謀了,既然開始就越過了她讓太皇太后已經決定了,現在來問是什麼意思?
更重要的是,二十七天已經過了,還差她三天的產期,等三天後再問能天塌地陷?上趕着這時候來說,林逸衣想不懷疑她們的用心也難:「雖然是在孝期,但皇上子嗣單薄,如今國庫充盈,大選即是。」
「娘娘……」
「太皇太后那裏,本宮自會去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了,對了,兩位記得,雖然現在搬了宮,但更應謹微慎行,以前在府里什麼規矩,現在一樣適用,懂嗎。」
王雲雪、韓碧聞言臉色頓時一變,忍下心裏的不悅躬身道:「妾身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恩,下去吧。」
王雲雪、韓碧出了鳳殿彼此看也未看一眼,均帶着火氣快速回宮。
啪!——「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個沒福氣的皇后娘娘!如今還不知道這位置能不能坐穩,竟還敢如此張狂!」
水鴛看眼地上的茶杯,幸好她先一步遣散了殿內的宮人:「雲妃娘娘息怒,這是好事,娘娘應該高興才是,如今皇后娘娘還像在府里時一樣一意孤行,不是自毀前程。」
王雲雪深吸一口氣,想想也是那麼一會是:「鼠目寸光,自己逞一時威風,待人老珠黃,皇上不喜歡了,她哪條罪行不得死。」
「所以,雲妃娘娘該高興才是,以前,只有娘娘幾個人看着皇后娘娘,在皇后娘娘手下受盡委屈。但現在不同了,皇后娘娘身處高位,卻還不和睦娘娘們,不讓娘娘請安,不統領六宮,娘娘們宅心仁厚不說,大臣們能不說嗎?娘娘儘管放心,根本不用娘娘出手,自然會有人為娘娘出氣。」想直諫的大臣多了!不愁將來不能報仇。
王雲雪神色漸漸緩和,對呀,她何必髒了自己的手:「大殿下呢?」
「回娘娘……」水鴛謹慎的看了娘娘一眼,有些閃躲:「大殿下他……」
「說!」
水鴛瞬間道:「大殿下說他最近課業繁重,不能來給娘娘請安。」
「放肆!」
垂虹不解的看眼心情不錯的娘娘:「韓妃娘娘,您笑什麼?」
「我呀,願意!」
轉眼滿月在即,先帝殯天再避讓,嫡皇子的滿月禮也是要辦,只是不能大辦而已。邀請了一些要臣和林家的家眷而已。
夜衡政早已經準備好了大禮,扶着這尊白玉麒麟,想為她如今在宮中紛爭的流言盡力做些什麼。
「相爺,該出發了。」
「恩。」
煙雨濛濛又不是一個什麼好天氣,春思看着春香為小少爺換好金紅的襁褓,忍不住嘀咕:「下什麼雨嗎,還嫌咱們不夠倒霉。」
春香為襁褓系上腰帶,勸慰道:「這些小事算什麼。」然後四下看看,避開梳妝的娘娘,悄悄在春思耳邊道:「殿下都不是皇上的,皇上敢扎刺了嗎,還在乎一場雨嗎?」
兩人說完,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即神秘的笑了。
就是!有什麼來不起的,三殿下最強悍的一點是,根本不是皇上的兒子,任你先帝殯天、滿月大雨又能幾何,他能出生就證明某個人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裏吞。
林逸衣看着鏡子,左右打量片刻:「你們兩個在笑什麼!謙兒可都好了。」
「好了,好了,想不到寧奶娘還有這手藝,瞧着皇后娘娘比以前都好看了,讓梳頭的嬤嬤見了也要自愧不如呢。」
寧奶娘立即放下梳子接孩子:「春香姑娘可別夸奴婢了,承蒙皇后娘娘不嫌棄,讓奴婢幫忙。」
林逸衣起身看眼睡着的孩子,莞爾一笑:馬上就可以見到你父親了,開不開心。
細雨濛濛,華蓋遮天,皇家園林內已經坐滿了人,舞台上靈兒獻壽,歌舞曲樂;舞台下美人如玉,金光玉器,歡笑聲一片。
任流言蜚語說的肆意,也沒人傻到當着主家的面膩歪。
皇上駕到——
皇后娘娘到——
三殿下到——
皇宮外細雨如絲,一行錦衣衛攔截了一輛華貴的馬車,與馬車的主人對峙:「相爺,求您別讓小的為難,皇上說了,今天沒有邀請相爺,相爺絕對不能入內。」
夜衡政看眼四面八方尖銳的兵器,心中冷笑:「讓開!」
「相爺!屬下也是奉命行事,請不要讓屬下為難!」
夜衡政突然怒道:「讓開!」
隨影頓時拔出了腰間的劍,目光兇猛的盯住屢次三番攔截少爺的人,只要不是皇上、皇后親自對少爺不敬,所有人當斬!
領頭的錦衣衛見狀,急忙出來道:「相爺息怒,相爺息怒,相爺不擔心自己也該為夜老夫人想。」
說着把目光越來越冷、耐心幾乎用完的相爺拉到一旁,恭敬的小聲道:「相爺,不是屬下要為難你,屬下雖然不知皇上和相爺發生了什麼事,但皇上說了,只要相爺闖進去,今天就是老夫人的死期。」
夜衡政聞言驟然陰冷的一笑:「江踏,說這些有意思嗎,我今天就是進去了,他會動我奶奶一分一毫!」
江踏頓時賠笑:「相爺說的是,以皇上和相爺的交情,皇上也就是說說,但相爺,皇上既然已經說出口,就說明皇上不想您進去,您又何必惹怒皇上,讓屬下為難。難道相爺要和屬下等決一死戰後『風塵僕僕』的進宮,何必呢?」
夜衡政的頓時詭異的一笑:「難道我要看着他用卑劣的手段壓迫一個女人。」
江踏茫然:「相爺?您說什麼呢?」
「讓開!」
江踏見狀,只好沉重的後退一步,頓時如一柄出鞘的血劍:「既然如此,相爺只能從屬下的屍體上踏過去,讓屬下幸不辱命!」
夜衡政頓時抽出車身上的劍柄快速向江踏攻去!
「住手!」年邁驚恐、蒼涼心悸的聲音頓時響起。
夜衡政手裏的劍頓時停在江踏喉頸的邊緣。
江踏正一動不動的看着曾經與皇上血劍沙場的兄弟,眼裏都是不解,卻從未想過反抗,看着盡在眼前的劍,他除了驚訝竟然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為什麼!什麼原因讓相爺眼裏的情緒那樣複雜,甚至……甚至不惜宮門外叛變:「相爺……」
夜衡政看着江踏的目光,聽着不遠處急急走來的腳步聲,頓時猶如一塊大石壓在身上,四面八方的衝擊里全部襲向他的神經,手裏的劍陡然掉落,夜衡政發出淒涼的喊叫。
夜老夫人在陳嬤嬤的攙扶下,氣喘吁吁的停在孫兒面前,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悲傷無助的樣子:「衡……政……」這到底怎麼回事……
夜衡政痛苦的發泄着,此刻,他真正明白了君臣有別,那些美好的過去,那些兄弟情深的過往,曾經的誓言,都是說說罷了。坐在裏面的人絕對不會出讓他現在得到的一切。
可!可該死的元謹恂都做了什麼!那是他的兒子!他的妻子!為了讓逸衣妥協,他他娘的都做了什麼!明着不制止謠言,暗地殺進言的臣子。
他讓流言永遠只是流言,就是保護了嗎!他分明是在逼逸衣,分明是在拿孩子要挾一個母親,她怎麼做的出來!怎麼做的出來!
夜老夫人緊張的抓住孫子的胳膊,焦急的看着目光呆滯的衡政:「你別嚇奶奶,到底怎麼了,怎麼了……」這是要急死他了:「隨影!隨影——」
「屬下什麼也不知道。」
「誰管你那些!快,快扶相爺回府。」宮門外對錦衣衛動手,到底這是——這是要反天嗎!造孽!造孽!
此時南宮府的馬車駛來,停在一邊:「夜老夫人……啊?相爺怎麼了?」南宮夫人立即要下車幫忙。
南宮欣聞言立即探出頭,露出一張嬌美的擔憂容顏,乍然看到相爺神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被隨影扶着,嚇得急忙要隨母親下車。
但立即被隨後騎馬而來的南宮老爺呵住!
南宮欣不敢違逆,深知未出嫁與男人接觸有損閨譽,只能死死的攥着車簾,擔憂的看着被隨影台上夜家馬車的相爺。
夜老夫人怎麼會讓南宮夫人幫忙,立即道:「南宮夫人有心了,多謝夫人關心,沒事的,可能是最近累到了,我們就不進去了,南宮夫人快點進去吧,皇上可是都到了。」
南宮夫人頓時懵了:「到了?」這,還早吧。
夜老夫人撐着笑道:「皇上不是疼愛皇后娘娘嗎?」
夜衡政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頓時瘋癲的笑了,哈哈哈哈——疼愛?元謹恂配用這個詞!?
南宮夫人頓時詫異的看向緊閉車簾的馬車。
南宮欣亦緊張不已。
夜老夫人心急不已,但面容威嚴,依舊和藹的望着南宮夫人不想多說:「南宮夫人快進去吧,遲了不好。」
南宮內閣看眼夜家的馬車,立即恭手道:「下官逾越,先帶夫人、小女告辭。」
南宮夫人聞言,怎敢有意,即便心裏擔心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上車:「老夫人告辭。」
南宮老爺看眼圍繞在一旁的錦衣衛更不會多問:「老夫人,告辭。」皇上和相爺的事,他就是知道了也沒能力插手,何況相爺和皇上什麼交情,這對年輕人,當年騙了全聖國的官員,一舉從默默無名的王爺,成為九五之尊。
夜老夫人看着南宮家的馬車走後,急忙與陳嬤嬤上車,看着臉色蒼白,不斷冒汗的孫子,夜老夫人心裏百感交集,年邁的老眼當場紅了:「這是怎麼了!到底怎麼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不是要要了我老婆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