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初更,月如玉盤。
冀州兵曹從事府,主廂房中燈火通明。
屋內春意盎然,一張案几上更有一盆熱氣騰騰的水中泡着一壺美酒。
一個中年文士,擁着一個皮膚白嫩的美妾,一隻手端着酒樽慢慢品着熱酒,另外一隻手則在那美妾衣內四處探索,惹得那美妾吃吃浪笑不已。
雖然美人和美酒相伴,但是那中年文士臉上卻隱隱透露出憂色。
公孫軍圍困一月之久,自上次摧營拔寨之後,他便知道這鄴城守不住了,依照公孫白的性格,他只是在尋找減少傷亡的攻城方式,或者在尋找更好侮辱袁紹的機會。
果不其然,經受不了刺激被公孫白氣得吐血,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到今日下午才悠然醒轉,卻明顯是時日無多,連說話都困難了。
想想他南陽許攸當年也算響噹噹的名士,只奈何與王芬謀刺靈帝,事發後流落江湖,後跟隨袁紹,卻不得重用,屢次被沮授、審配等人壓制,尤其是那審配更是處處與他為難,使得他跟隨袁紹以來一直不得志。
如今鄴城被圍,袁紹眼看也就這幾天的事,他恨不得出城就降,怕就怕不是被城外的公孫軍射成刺蝟,就是被沮授、審配等人凌遲處死。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拋屍無人埋!許攸長長的吁了一口悶氣,猛的將樽中的熱酒一飲而盡,放下酒樽的手順手將懷中美妾的衣帶一扯。
隨着那美妾一聲嬌呼,許攸雙眼盡赤,一把將那美妾緊緊壓在身下。
此刻,唯有女人才能傾瀉他心中的煩悶和焦躁。
卻突然發現那美妾突然全身僵硬,睜大着眼睛驚恐的看着他的背後。許攸心裏一抖,卻待回頭,便感覺一縷冰冷的涼氣從脖子上傳來——那是鋒刃加頸的涼氣。
他的身體僵住了。
「老實點,否則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後面傳來比刀鋒更冷的聲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許攸聲色厲荏的輕喝道:「你是何人,意欲何為?本府內侍衛如雲,主要本官一聲令下,你就將被剁成肉醬。」
身後的那人嘿嘿笑道:「子遠兄請放心,在下特意前來救閣下一命的。」
許攸一愣,隨即問道:「此話如何說?」
那人揚起手掌,如同閃電一般朝那他懷中的美妾的後頸猛然一擊,那美妾的雙眼一翻,便軟綿綿的暈倒在地。
嗆!
隨着寶劍入鞘的聲音,許攸感覺到脖頸上的涼氣消失,全身這才放鬆下來,只覺後背汗水涔涔。
抬起頭來,便看到一名黑衣漢子已然躍到他面前,正冷眼望着他,眼中殺氣騰騰,許攸完全能相信自己若是敢喊一聲,他手中的寶劍便會再次出鞘割下他的人頭。
「閣下何人?」許攸戰戰兢兢的問道。
「代侯麾下黑豹衛校尉酉飛。」那人沉聲道。
「間諜?」許攸不愧是曾經謀刺過靈帝的人物,當即就明白過來了。
酉飛微微點了點頭。
許攸冷然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酉飛猛然拔劍而出,對着許攸冷然一笑,手中的長劍寒光一閃,朝他劈來。
許攸大駭,正要驚呼,卻聽面前咔的一聲,隨後便見到面前的案几上的青銅酒壺被劈成兩半,酒水撒了一案幾,那斷口齊齊整整的,居然是柄削鐵如泥的寶劍,不亞於傳說中的龍淵寶劍。
「我若想殺你早就殺了,何必浪費時間來詐你?」酉飛冷聲喝道。
說完便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扔了過去道:「此乃代侯親筆書信,且由蓋印,你好生瞧瞧。」
許攸將書信拆開,展開細讀,臉上的神色逐漸舒展開來,甚至逐漸露出一絲傲色。
許久,他收起書信,哈哈笑道:「代侯尚知世間有許子遠耶,士為知己者死,許某願為代侯效犬馬之勞。」
這麼高興的事,居然弄得這麼緊張,老夫還以為是審配來害我呢……
酉飛淡淡一笑,朝他抱拳道:「既然如此,恭喜許先生棄暗投明,適才多有得罪,不知許先生打算何時動手?」
許攸道:「許某明日白日當值北門,後日晚上當值東門……後日夜裏三更,但見舉火為號,便請代侯率軍攻城。」
酉飛眼中露出鄙夷和厭惡的神色,只覺得此人出賣主子太爽快了,嘴裏卻哈哈笑道:「好,許先生就是個爽快人。還望謹慎行事,若後日晚上不能成功,則代侯便下令強攻了。」
話音未落,突然身影一閃,早已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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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殺人之夜。
成千上萬的公孫軍隨着公孫白向鄴城東門緩緩的移動而去,如同一群黑色的幽靈一般,雖然他們腳下刻意放輕腳步,仔細聽還是聽得到沙沙的腳步聲。
不一會,數萬公孫軍便整整齊齊的肅立在城樓下不遠處的夜幕之下,一雙雙如同野狼般的目光正聚精會神的緊盯着緊閉的城門,寂靜無聲。
大軍之前,公孫白端坐在汗血寶馬之上,心頭抑制不住激動,望着城樓之上,感慨萬千。
他和袁紹七年來的恩怨,總算可以落幕了,只要城門一開,便是神仙也救不了鄴城了。
城堡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當郭嘉提出派黑豹衛入城尋找可乘之機時,他第一個便想到的是許攸。
官渡之戰已不可能發生了,這位在袁紹手下不得志的謀士要想履行他出賣袁紹的使命,便只有在此刻了。許攸若不叛袁紹,活着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果然,經過酉飛勸降之後,昨日白天他在城下便查詢了一遍鎮守北門的許攸的屬性。
「許攸,統率25,武力21,智力82,政治37,健康值88,對公孫白忠誠度為50。」
而另外查詢對袁紹的忠誠度已經為0。
這樣一來,不用擔心許攸會使詐了,唯一擔心的是,****的許攸會不會像當初對曹操那般,站在城頭高聲大喊:「公孫子明,若無我許某,你能進得此城嗎?」
……
鄴城東門城樓上,文丑屹立如山,雙目如電,朝東門四周四處張望着,他守的敵軍主力所在的東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城內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一隊河北軍邁着整齊的步伐,朝城門而來。
「許兵曹來了。」身旁一名將領低聲說道。
文丑緩緩轉過頭來,只見許攸已經登上了城樓,正滿臉堆笑的朝他奔來:「將軍辛苦了!」
文丑朝他點了點頭道:「許兵曹深夜換值,更是辛苦。」
說完與他交代了一番防務,這才離去,臨走前又淳淳叮囑:「敵軍夜襲,往往都在下半夜,大人須萬事小心!」
許攸哈哈笑道:「將軍請放心,但有許攸一口氣在,絕不讓東門出事。」
文丑這才在侍衛的簇擁之下登下城樓,翻身上馬之際,他突然感覺隱隱不安,忍不住又朝城頭望了一眼,卻見許攸正在四處巡查,不時的高聲吼道:「提起精神來,要睡明天再睡!」
文丑心中稍安,這才帶着眾侍衛縱馬朝城內奔去。
許攸眼見文丑一行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夜幕之中,又回頭望了望混雜在他身邊侍從中的酉飛等十數名黑豹衛,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抬起頭來,見頭上的那輪圓月已經逐漸朝移向中天,散發出皎潔卻略帶詭異的月光,照得城頭一片通明。
「快三更了……」他自語道。
轉過身來,對身旁的侍衛喝道:「城頭太冷,將士們都凍僵了,速速點上幾堆大火,讓弟兄們驅驅寒!」
一名百人將急忙制止道:「大人,文將軍叮囑過,城頭不許點火,再說此時不過初秋,還未到引火取暖的時節。」
許攸瞪目怒道:「此刻是本官在值守,一切聽本官的,你敢抗命?」
那名百人將只好諾諾而退。
三座大火沖天而起,照亮了東門的天空,將東門前兩三百米之外的地面都照得清晰可見。
一大片如同烏雲一般的黑影如同幽靈一般從夜幕之中竄了出來,迅速朝鄴城城湧來。
「敵襲,敵襲……」一名河北軍驚慌失措的驚呼起來。
許攸精神一振,立即拔劍而出,高聲喝道:「區區敵寇,何足掛齒!快快打開城門,本官要出城迎敵!」
「喏!」
身旁的一乾親兵紛紛應諾,將城門轉輪軲轆團團圍住,其中兩人緩緩搖動轉輪軲轆,正要將城門搖起。
密密麻麻的公孫軍如同烏雲一般涌了過來,不時有箭簇朝鄴城城頭飛來。
一名百人將大驚,急聲喝道:「敵軍勢大,不可開門,只可固守!」
話音未落,幾柄長刀齊齊朝他劈落,那名百人將猝不及防之下被劈倒在血泊之中,臨死前仍然不甘的高呼了一聲:「城門不可開!」
另外一名百人將似乎明白了過來,急聲高呼道:「吹號!吹號!許攸叛變!」
嗚嗚嗚~
數隻號角聲連綿不絕的響了起來,蒼涼悠遠的聲音很快響徹在鄴城城上空。
殺!
許攸的親兵以及酉飛率領的眾黑豹衛和城頭的守軍展開了激戰。
咻咻咻!
一枝枝弩箭飛向鄴城城東門城頭。
噶啦啦!
東門的外門早已被打開,鄴城南門的千斤閘門逐漸被緩緩升起。
殺啊!
成千上萬的公孫軍怒吼着,齊齊朝城內殺來!
ps:挑燈夜戰,不是作者不努力,而是四月份工作上的屁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