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醫過來,診了脈,便說羅昀受風寒已久,今日飲酒,更是加重了病情,因此,太醫為羅昀開了幾服藥,囑咐惜茗立即煎了藥為羅昀服下。
惜茗連忙吩咐了人,去太醫院抓了藥,等藥煎好,已經過了一個時辰,等餵了藥,只等翌日容婉在貴妃榻上醒來之時,床榻上的人已經不見蹤影,就連寸步不離的惜茗,此刻也忽而不見蹤影。
容婉正怔忡着,忽見從殿外走進來一個婢女,看其身形以及面容,卻有熟悉之感,她皺着眉,見那婢女低頭走到自己面前,行了一禮道,「娘子,婢女阿碧,奉聖命過來服侍娘子。」
此話一出,容婉便是確定,她定然見過這個宮婢,只不過倒是怎麼記不得了。
那阿碧見容婉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她,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麼一般,連忙解釋道,「婢子之前是侍奉在六公主身邊的。」
一提起蕭琉璃,容婉對她的熟悉之感就見怪不怪,她同六公主之間的點滴羅昀一定知道,就是不知羅昀吩咐阿碧過來服侍,有何意圖。
阿碧見容婉不說話,遂即開口道,「阿碧為娘子梳妝。」
容婉方醒,還未來得及收拾,眼下自己有些蓬頭垢面,便應了聲,坐在一旁的梳妝鏡前,由着阿碧為她梳頭。
等收拾妥當,用過膳之後,阿碧將容婉虛扶了起來,輕聲道,「娘子可要出去走走?」
自打容婉入宮以來,羅昀為防上次在別院的過失,便下令她不許踏出章華宮一步,可如今阿碧卻說要帶她出去走走,她知道,就算阿碧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帶她出去,這麼以來,也是羅昀有吩咐了。
容婉不置可否,跟着阿碧便走了出去。
阿碧虛扶這容婉的手臂,容婉也不知阿碧想讓她到哪裏去,索性走慢一些,跟着阿碧的步伐走,走過章華宮,便見一片人造湖泊,阿碧微微頓住,容婉也停了腳步。
阿碧攙扶着容婉的手微微發抖,卻低着頭低聲道,「這便是六公主落水之地。」
容婉看此刻幽靜的湖泊,平靜的幾乎不泛波瀾,此地甚少會有人經過,她甚至覺得,阿碧會趁此機會將她推下去,不過只是這一瞬,她便對自己的想法身為可笑。
羅昀既然將阿碧派過來,自然確定阿碧不會傷害她,她在湖泊這邊站了一會兒,卻聽阿碧道,「娘子,這處寒涼,不好多待,往前走走吧!」
容婉微微點頭,隨着阿碧繼續往前,直到遠遠的望見一座宮殿,忽而心生好奇,問道,「誰住在這裏?」
阿碧望着面前的宮殿,眼前似有哀傷,「這是承乾殿,李昭容住的地方。」
容婉輕「嗯」了一聲,阿碧連忙回過身,道,「這是前李太妃所住的地方。」
自羅昀即位以來,能被他承認的前朝后妃,不過當今的荀太后一人,其他在蕭玄青即位時,部分妃嬪為先皇陪葬,留下的不過幾人。
因此此時,阿碧喚她李昭容,自然極為不合適。
&六公主去世之後,太妃好似丟了魂魄一般,滿頭烏髮都開始長出白絲,如今在這承乾殿,青燈古佛。」
容婉看了阿碧一眼,幽幽問道,「這就是你今日帶我出章華宮的原因麼?羅昀想要我做什麼?」
她一眼將阿碧看穿,阿碧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想來是羅昀的吩咐,不敢不從,只好道,「先皇的兵符都在太妃手中,陛下曾命人搜過承乾殿,可一無所獲。」
容婉輕呵一聲,「羅昀也太看得起我,六公主是因我而死,太妃是六公主的生母,若是見到我,恨不得將我生撕活剝,又怎會將兵符交給我?」
阿碧抬頭看了容婉一眼,不過只是那一瞬,又低下頭來,「陛下說他相信娘子。」
容婉掩在袖中的手,微微的緊了緊,此刻的荀湛在做什麼,若是她幫羅昀拿到兵符,他更有能力調動各地兵馬。
她深呼一口氣,站直身子,朝着承乾殿走去,而阿碧則是站在承乾殿外,就不再進去。
她推開殿門,殿內煙霧繚繞,朦朧之中,四處空洞洞的,好似空無一人,她一步緩緩走上前,殿內響起細微的聲音,悉悉索索,卻不知是什麼聲響。
她慢慢走近,才能看清楚近在眼前的佛像,以及香案上燃着裊裊煙霧的燭台,以及在這香案的蒲團之上跪坐的青衣人。
而那悉悉索索的聲響,便是這青衣人的三叩九拜,就算殿中來了旁人,也不被其影響。
她站到那人身邊,見那人拜了佛,振振有詞的念了幾句,便閉了眼睛,靜坐在那裏,那人不是沒看見她,只不過是當她不存在罷了。
面前的人一副安靜祥和的面孔,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對着佛像,絲毫沒有搭理容婉的意思。
容婉稍等片刻,這才道,「太妃。」
盤坐在蒲團上的人依舊靜坐,對她的聲音充耳不聞。
容婉站在一旁,瞧着李太妃面前的佛像,佛像的眼睛是閉着的,嘴巴咧開,笑的很是開懷,而在佛像的下方,香案上,除卻燭台,還有一個牌位,上書愛女蕭琉璃之位。
&公主能得太妃如此庇護,真是三生有幸。」
李太妃聞此話,頓了頓,還是抬眼,看了容婉一眼,默然的接了一句,「她並不這麼認為。」
至少在蕭琉璃眼中,她的嚴厲冷淡,對蕭琉璃來說,都是她最厭惡的。
李太妃應了話,倒讓容婉方才繃緊的心鬆懈下來,順勢盤坐在一旁的蒲團之上,繼而道,「佛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無論她是什麼態度,都源於您是她的生母。」
李太妃頓了頓,心中卻想起蕭琉璃兩三歲之時,那時的她同先皇還是琴瑟和鳴,如膠似漆,可荀氏女卻憑着那段傳言坐穩了皇后之位,先皇來到承乾殿的次數越來越少,漸漸將她冷落,她的性子便越發的冷,對待自己的女兒也如同別人一般,但是她想為蕭琉璃好的心,卻從來沒有變過。
只不過方式不對,才會讓她一直懼怕自己,可等她身死的消息傳來,自己卻只能在後悔中度過。
她一直以為,琉璃是恨她的,臨死前肯定最恨的也是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