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臣民辦事如此盡心且有效率,虎娃褒揚之餘也只得苦笑,因為這些豬越壯碩,他將要做的事情便越困難。
這是一片開闊的野地,閒雜人等早已迴避。虎娃站在半空揮手祭出一片黑霧,正是借自賢俊的神器妖墨;緊接着又扔出一枚四四方方的石印,落地之後竟化為了一座洞府,是借自雲起的神器石屋。
一陣風卷過豬耳,這些豬就像受到了什麼召喚,發出哼哼的叫聲,爭先湧進了洞府中。虎娃於半空再一揮手,黑霧升起籠罩住洞府,光影變幻間洞府竟消失不見,平地上只有一團灰濛濛的霧氣。
虎娃最後祭出了從古令那裏借來的神器夔角,只見一條獨角夔龍衝進入霧氣盤旋着發出一聲清嘯,然後駕馭着這團霧氣飛到遠方的山野中消失不見。片刻之後,又聞清嘯之聲,那條夔龍又飛了回來,霧氣散開露出洞府,三百頭豬又跑了出來。
虎娃收起了三件神器,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顯然此番施法消耗極大。玄源在一旁小聲道:「來去皆十餘里,如果只想將這仙家洞府挪移到遠方,以夫君的法力,一次也就是三十餘里,不可能將他們直接從九黎帶到巴原。」
虎娃點頭道:「這比我想像的要吃力,若非修為更進,就算知此手段也很難施展出來。一次三十餘里,將奔流村族人全部帶走、暫時轉移到安全之地也勉強可以了,再多費些時日、多耗些法力、多做幾次挪移,也能把他們帶到巴原來。」
多費些時日、多耗些法力、多做幾次挪移,虎娃話說得輕鬆,玄源卻倒吸一口涼氣。她很明白想做到這一點是多麼艱辛,又需要怎樣的大氣魄與意志。
虎娃今天嘗試的手段,就是怎樣將奔流村舉族遷走,用三百頭豬做試驗。舉族遷移並沒有什麼困難,假如虎娃派高手保護,也能尋找道路將他們送到巴原。可那樣路上難免出現很多傷亡,更重要的是無法掩飾行蹤,很容易就會被高人追查到。
所以虎娃想了個辦法,要毫無痕跡地將奔流村族人悄然帶走,哪怕仙家高人也追查不到任何線索,他使用了洞天神器。
如果僅僅需要洞天神器,也許羊寒靈手中的嘯山印更合適,可是虎娃還要將神器所化的仙家洞府挪移走,單純依靠洞天神器是辦不到的。無論是嘯山印還是石屋,落地展開之後才能化為仙家洞府,收起來隨身帶走的時候就相當於一件空間神器。
如果把那仙家洞府收起來,裏面的人也就活不了了,所以只能整體挪移,而理論上洞天神器展開後又是挪不走的。也就是虎娃才能想到另一種匪夷所思的手段,而且真能施展出來。
用神器妖墨鋪地化為一片虛擬的山川,將洞天神器展開在妖墨上,然後幻化神器為夔龍將妖墨給托走,也就相當於挪走了仙家洞府,而且可以不留任何痕跡,將躲進洞府裏面的人也全部帶走了。瞬間穿行空間而去,以虎娃如今的法力,一次能挪移出三十里。
三十里,凡人步行可至,但虎娃是瞬間穿行空間將人挪走,沒有任何可追查的線索。既然要施展這種手段,嘯山印就不如雲起的石屋合適了,因為那石屋與妖墨、夔角是得自黑白丘仙家洞府的同源神器,才能配合施展得如此精妙。
其實理論上,虎娃用他為太乙親手煉製的大道寶瓶也可以。誰也說不清大道寶瓶究竟是哪一種神器,它就是虎娃所獨創的,可於鬥法中收攝對手,同樣可以將奔流村的族人都收進去,似空間神器又似洞天神器,卻又與尋常的空間神器或洞天神器都有所區別。
但虎娃若使用大道寶瓶,卻很難將那麼多人一起收攝帶走,還不如眼前的手段好用,再說大道寶瓶是太乙的隨身神器,太乙將隨崇伯鯀去西荒高原探查天時異變。虎娃不用任何神器輔助,僅用仙家隨身空間結界神通,帶走幾個人也沒問題,但同樣帶不走那麼多。
虎娃的確是打算去一趟九黎,但他並不想捲入各部紛爭之中,該說明的情況,他已經通過那枚玉箴托盧張向中華天子稟明了,此去只是為了保全奔流村一族。
說實話,虎娃完全可以不去理會這些人,當初早已幫過他們了,但是感傷奔流槓父子之死,虎娃還是想把當初的事情繼續做完、做好,畢竟他也參與了此事,目的就是為了保全這些無辜的村寨族人。
奔流村族人卻不可能知道,僅僅是因為族長父子做出的選擇,讓遠方的這位仙家動了一個念頭,便會付出這麼多努力、耗費如此之巨的仙家神通法力、還動用了三件神器。
虎娃試練大神通成功,隨即便離開了奉仙國,在飛天趕路的途中緩緩恢復法力,他並未與同樣返回九黎之地的蠱黎鍾同行,離開前和少務打了聲招呼。
虎娃不可能用這種手段一直將奔流村族人挪移到奉仙國來,至多帶着他們穿過蠻荒進入巴原,這麼一個村寨的族人很好安排,在巴原西南邊緣隨便劃一片地方讓他們定居即可。
虎娃已離去,負責「收豬」的奉仙國輔正大人梁羽看着空地上到處亂跑的三百頭豬,小聲問玄源道:「宗主,這些豬怎麼處理呀?都已經花錢從民眾那裏買下了,也不好再送回去了。」
玄源:「崇伯鯀已駕雲輦遠去西荒,但他從族中帶來的三百勇士、隨行儀仗以及車隊民夫還在奉仙國,少務帶來的親衛也在,就犒賞這些勇士吧。」
……
虎娃御夔角化身為一條夔龍,隱匿身形穿行於雲端,並沒有以全速趕路,等神氣法力恢復得差不多了,恰好來到了如今奔流村一族的定居地。
此處在原先蠱黎部地盤的西偏北方向,位於原修蛇領地的邊緣,修蛇被斬殺後,這一帶也成為黎民可以開拓的新地域。虎娃早就在蠱黎鍾那裏問清楚了地點,原先也曾來過這裏,以他的修為,元神世界中自有清晰的天地景象,是絕不會找錯的。
可是站在半空望去,仍是一片荒野景象,根本看不見村寨的蹤影。這裏是一片地勢起伏不大的平原,原先的丘陵以及茂盛的植被,都在伯羿和修蛇那一戰中被摧毀了。
南荒氣候濕熱,相比大江以北並不適合居住,而這裏已經是難得的相對宜居之地了。經過了兩個春天,很多樹木已經重新生長出來,有些新生的植被都已經有一人多高了,在這初夏時節呈現出一片青翠之色。
無論誰飛天經過這裏,恐怕都不會察覺到任何異狀,但這恰恰不正常,村寨在哪裏呢,奔流村族人開墾的田地怎麼也沒有痕跡呢?虎娃落下雲端顯出身形朝前方走去,眉頭越皺越深,突然揮手祭出了石頭蛋,化為劍陣籠罩住遠處的一片空間。
劍光四射間,仿佛有一片巨大的泡影被絞碎了,露出了村寨與田地的痕跡。有人以大神通造了一個幻境,籠罩住了奔流村新址所在,而且還不是簡單的幻境,更帶有封閉空間的法陣,至少要有九境地仙修為才能施展。
幻境掩蓋了村寨中的景象,而那封閉空間的仙家法陣則隔絕了村寨中的氣息,不將其打破,便不可能感應與察覺到其中的情形。虎娃舉步走入村寨中,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眼神中掩飾不住悲切與憤怒,收回石頭蛋握在手中,連手都在輕輕發顫。
這是一個正在建造中的村寨,有很多竹木搭成的棚子是臨時住所,但旁邊已鑿石壘土正在修建堅固的永久性房屋,而外圍的寨牆已經建好,那堅固的石塊壘得十分用心。可見奔流村族人就將這裏當成了自己的新家,這段時間都在不辭勞苦地精心建造着村寨。
所有族人都在村寨里,但已全部斷絕了生機,就倒斃在平日生活的各個位置。他們的身體表面看不見任何傷痕,被*力瞬間取命,那封閉空間的仙家法陣似乎也有延緩時間變化的效果,所有的屍體都未腐壞,他們就像剛剛死去一般。
但這些人死得並不平靜,大多帶着驚恐的表情,有人正在張口呼喊,有人在跪地求饒,有人向屋中奔跑卻倒了門前,仿佛時光就凝固在了他們臨終前的一瞬。他們應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看見了行兇者,卻最終沒有辦法抗拒這樣的命運。
走到村寨中央,剛剛修好不久的水池邊,虎娃看見一位年輕女子靠在一棵樹下死去,懷中還緊緊地抱着一個嬰兒,而他們身前是一條狗,保持着撲擊而出的姿勢倒斃。
那條狗可能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它也本能地感覺有人會威脅到主人的生命,在臨死前盡力撲了出去,卻無力改變什麼。
不僅是人,村中所飼養的家畜都未能倖免,甚至連只活着的蒼蠅和蟲子都沒有,在那幻境和空間法陣曾籠罩的範圍內,一片死寂,所有生機斷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