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為你提供的《天下梟雄》小說(正文 第四章 佳夕如夢)正文,敬請欣賞!
。
「敏秋』這個,名字讓楊元慶很是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他一回頭,只見三個身姿少女拎着花燈向這邊奔來,洛水岸邊人潮洶湧,能找到一個空位放燈已是不易,楊元慶帶有十名手下,十人正好離開,立刻空出一片位置,被這三個小娘發現了。
跑在最前面的是裴幽,她目光敏銳,善於抓住機會,一眼瞅見空位,立刻招呼兩個妹妹奔來。
她卻沒有看見楊元慶,搶到一塊坐石,心中歡喜,連忙招呼兩個妹妹,「喜兒、敏秋,快一點!」
楊元慶認出了她們三人,兩年不見,她們三人居然還在一起,心中竟有一和他鄉遇舊人的歡喜,尤其那個敏秋,楊元慶對她印象深刻。
他的目光不由向後望去,只見兩個少女端着蓮花水燈快速跑來,後面一個是翩若驚鴻的俏身材,手中倒拖一柄碧羅宮肩,左手托一盞蓮葉花燈,燈上的蠟已經點着,燈苗忽滅忽亮。
裴敏秋買的花燈原本挑一支小杆,但她的燈繩子斷了,只能用手托着,偏她又拿一柄宮羅肩,很是累贅,託了一路,手腕已酸軟,眼看要到水邊,她心中着急,加快速度,腳下卻被石頭一行,一個踉蹌,蓮花水為脫手出。
「哎呀!」她一聲驚叫,身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伸手接住了她的花燈。
楊元慶將花燈遞給她,笑道:「還好,沒有摔着。」
「多謝公子!」
裴敏秋連忙接過,盈盈拖一禮,但對方的聲音卻有點耳熟,借着微弱的為光,她偷眼向楊元慶望去,秀眸驀地一亮。
「楊將軍,是你嗎?」她驚喜地叫了起來。
「人生何處不相逢,敏秋姑娘,沒想到我們又在洛水遇見。」楊牙談微微笑道。
兩年不見,裴敏秋又長高了一點,身子也不像上次幫樣單薄,嫣嫣婷婷,已出落得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水蓮花。
「楊將軍,你不是在五原郡大利城嗎?」
裴敏秋小聲問道,又迅速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裴幽和裴喜兒,俏臉上不由地飛過一絲暈紅,自己幹嘛說得這麼詳細,她又連忙解徑……「我聽說楊將軍在大利城打了勝仗。」
「這次回來是有點家事,州到京城才一個時辰,真是巧*又遇到了你們三個。」
楊元慶見裴幽和裴喜兒都走上前,便提高了聲音笑道。
裴幽和裴喜兒都沒有想到會在洛水邊遇到楊元慶,尤其裴幽,心中更是有一和說不出的失落,她去年出嫁,嫁給太原王家,就在拜堂前夜,她的丈夫卻病情加重,拖了幾天便死了,使她成瞭望門寡。
儘管婚姻倫理上要求從一而終,可實際上寡婦再嫁非常普遍,無論皇室貴胄、貴族官僚,還是一般庶異百姓,都有再嫁的自由,並不以為再嫁有傷風化或者有辱門第。
隋朝初年,禮教謂敝,公卿士大夫去世後,其愛妾侍婢,子孫輒嫁賣之,遂成風俗而且有些大臣在朝廷同僚死後……」朝聞其死,夕規其妾,無廉恥之心,棄友朋之義……
所以開皇十六年,隋文帝楊堅下詔,『凡九品以上妻』五品以上妾夫亡不可改嫁……」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效果,女者願嫁,男者願娶,男女之欲,豈是皇帝一張詔書就能管得住?
不過名門世家卻有其族規臉面,裴家在和王家商議後,雙方達成妥協,裴幽為亡夫守寡三年,然後可隨意出嫁,王家不再過問,其間可住在娘家。
雖是這樣,裴幽的清白之身還是背了一個寡婦之名,令她心中鬱鬱不樂,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提一個,寡,字,諧音也不准,前兩天裴喜兒說是給她算卦,算的結果不好,又帶了一咋「卦,字,使她心中惱火,臉陰沉了幾天,今晚出來散心,偏偏又遇到了楊元慶。
裴幽自卑自恰,她不敢對視楊元慶,只是施一禮,「楊將軍,好久不見了。」
楊元慶見她已不是待字閨中的打扮,便以為她已經出嫁,說不定丈夫就在旁邊,便不敢和她多說什麼,拱拱手笑道:「恭喜裴夫人了!」
他這句話讓敏秋和喜兒花容失色,都膽顫心驚地等着裴幽勃然大怒,不料裴幽卻悽然一笑,再施一禮,「多謝楊將軍!」
楊元慶又給她們介紹了自己的丫鬟綠茶,三女見綠茶天真爛漫,雖是丫鬟,卻也不輕視她,都和她說笑。
這時,周圍民眾一陣騷動,人人離開岸邊向奔去,有人喊道:「快去看,佛光斗寶開始了!」
三個裴家女孩一下子高興得跳了起來,直拍巴掌,她們放完燈,就等着看佛光和百戲。
「楊將軍,我們一起去吧!」
敏秋熱情地邀請他,「聽說今年有新花樣,難得一見,不去可惜了。」
「公子,我們去吧!」綠茶也在一旁央求。
楊元慶看見了十名親兵乖盼的目光,又不見裴幽的丈夫來找娘子,便欣然笑道:「走吧!大家一起去。」
綠茶歡喜得跳了起來,拉着裴敏秋的手便向南奔去,綠茶雖天真爛漫,但心思卻有乖巧聰明的一面,她見裴幽臉色多變,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悽慘,便疑心她有病,不敢靠近她;裴喜兒冷冷淡淡,有點瞧不起她的丫鬟身份,只有裴敏秋寬容和善,待她熱情,她一下子便喜歡上了裴敏秋,拉着她的手蹦蹦跳跳向定鼎門大街而去。
洛水觀燈和盂蘭佛光是中元節之夜京城的兩大盛景,洛水觀燈是在洛水,而盂蘭佛光卻是在定鼎門大街,這是因為京城的權貴名門和公卿大臣都幕本上住在定鼎門大街兩側,盂蘭佛光只有權貴名門的府門前才會出現。
盂蘭盆幾乎家家都要製作,只是小戶人家的盂蘭盆製作簡單,就是果品菜蔬和米飯等等食物,或者放置於門前,請路人食用,或者放置寺院,供奉佛陀。
而權貴公卿等豪富人家已經漸漸地變了味,不願和小戶人家並論,便用珠玉代替蔬果,用金銀粒代替米飯……精心裝飾,放置在府門前敬奉過路神佛,到了夜間,又扎燈映照,使得珠光寶氣,璀璨奪目,遠望去形成光輪,所以世俗人謂之佛光,盂蘭佛光就由此而來。
楊廣登位後,不禁奢侈,盂蘭佛光又開始大行其道,士庶民眾觀燈賞富,趨之若驁,使盂蘭佛光成為京都一大盛景。
「敏秋姑娘,令祖現在身體可好?」
不知不覺,楊元慶便和裴敏秋並肩而行,這個時候,他當然也願意和年輕美貌的女孩一路同行,而不是和一幫無趣的手下在風花雪月之夜大談守城攻略。
和綠茶一樣,他也不大喜歡裴喜兒的冷冷淡淡,他知道那是裴喜兒的性格,而不是她刻意冷淡,但他還是不喜歡,和這樣的女子說話,沒幾句就會冷場,上次裴府家宴他是請教過了
更重要是,他對裴敏秋要熟悉一點,兩年前和裴敏秋在楊麗華壽宴土的談話,令他印象深刻,這是一個不矯揉造作,坦率真誠的女子。
至於裴幽,成了親的人,最好是敬而遠之,州才他已經知道裴幽未嫁喪夫,寡居在娘家,儘管他心中很同情,但畢竟裴幽是寡居,他對她的感覺,還遠遠到不了那和不顧流言蜚語的程度。
相比之下,他喜歡裴敏秋的恬靜和親切,不遠不近,不冷不熱,讓他感到很自在從容,和兩年前失手打碎琺瑯瓶那和無助的青澀相比,她變得成熟和從客了。
「多謝將軍關心,祖文身體很好,前天聽說有點感恙,大家都擔心,可休息了一夜,昨天一早又如常土朝。」
裴敏秋揮動宮羅肩,款注姍柵,和元慶並肩而行,她又嫣然巧笑道:「前月,祖文還在家學裏提到你,批評裴家子弟四體不勤,都是些文弱書生,要求大家不要人人都走讀書之路,也可以去邊塞從軍,像元慶將軍一樣成為陰山飛將,威震一方。」
「你祖父過獎了,太平盛世,還是文採風流更有優勢,像我這種一介武夫,也只是因為一文不懂才學武。」
「將軍太謙虛了!」
裴敏秋抿嘴一笑,兩頰笑渦如霞光蕩漾,道:「誰說將軍不懂文?……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這是將軍的詩文,鏗鏘有力,令人奮進,還有州才將軍見我時隨口而言,人生何處不相逢,平淡中卻見深意,一般的裴家子弟也未必寫得出,還有,寧為百夫長不做一書生……」不就是將軍五歲時所作嗎?」
裴敏秋清眸流盼,笑語盈盈,讓楊元慶既暗自慚愧,可又有點心中得意,有佳人崇敬,他若否認是自己所寫,豈不是大煞風景?
「讓姑娘見笑了。」楊元慶乾笑一聲,他有點奇怪,難道高鎮來拜訪過裴矩了嗎?
裴敏秋卻不肯放過他,她雖然不是裴幽那和火爆子脾氣,一點心事都蔡旎住,但不是裴喜兒那和文靜內向,心事從不讓人知曉。
楊元慶的武藝她是知道了,可她更想知道楊元慶的文采,前不久,前相國高鎮來拜訪祖文,祖文提到楊元慶在大利城大敗十萬薛延陀軍,堪稱大隋後輩大將第一人,高賄卻說起了元慶五歲時的一件軼事,他寫了一首詩,令人拍案叫絕,時隔十幾年,高頰依然記得。
這首詩裴敏秋無意中看到了,她心中充滿了好奇,但又有點不相信,她就想找機會讓元慶再寫一首,今晚可不是機會嗎?
幽姐和喜兒帶着綠茶早不見了蹤影,十名手下也遠遠跟着他們,涼風習習,夜靜人闌,正是寫巔的良辰。
「將軍可能再應景寫一首詩?」裴敏秋低聲笑道。
楊元慶愕然,說到最後,卻是讓他寫詩,小時候學得東西早就還給了嬸娘,他哪裏會寫,就算抄一首,他一時也想不起,便連連擺手,推辭道:「這個只能是偶然有靈感才行,真要我隨口吟詩,豈不是變成大學士了,我還去守什麼大利城。」
「將軍,你就吟一首吧!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就我一人知道,將軍,好不好?」
裴敏秋語氣裏帶着少女的撒嬌,活潑潑的一雙秋波,越顯得神情如水,貌艷於花,令楊元慶抨然心動。
「你讓我吟什麼?」
裴敏秋抬頭見一掛銀河從頭頂鋪過,星光密集璀璨,心中忽地想起前幾天正是七夕,那天夜裏她仰望一掛星河,顧影自憐,心中竟湧起一絲說不清的情愫,她低低嘆息一聲,緩緩吟道: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盆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楊元慶能感受到裴敏秋心中的傷感,不知道她是顧影自恰,還是心有所屬,而眷屬難成,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望着天上一掛銀河,想起了一首傳誦不衰的絕唱,也低聲道:
纖雲弄巧。
飛星傳恨。
銀漢迢迢暗渡。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
佳期如夢。
忍顧鵲橋歸路。
兩情若是長久時。
又豈在朝朝暮幕。
這首詞竟讓他心中也有一絲傷感,走了片刻,他忽然發現身邊卻不見裴敏秋,回頭望去,只見她站在十幾步外,凝視着銀河,眼中竟有點痴了。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幕……」,裴敏秋自言自語,她完全沉浸在這首樂府曲的無窮意境之中,那和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的幽怨,使她陶醉了,她已經忘記了那些俗不可耐的佛光斗寶。
她嘆了口氣,轉身便向回走,楊元慶連忙追上她,「敏秋姑娘,你要回去嗎?」
裴敏秋搖搖頭,又低頭走了幾步,忽然,她凝視着楊元慶嫣然一笑道:「楊將軍,你這首樂府曲就送給我,好嗎?」
說完,她頓時感覺不妥,這話中有病句,這可是戀人間的情詩,怎麼能送給自己,這會生誤會的,她的臉竟驀地紅了,羞得她低下了頭,心中又慌又亂,不知該向他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