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風蕭蕭的話語,祝玉妍目光像是略有驚異的閃了閃,但這抹妖異的藍芒旋即掩消於臉紗之後。
她凝望向陽光下閃閃泛光崖畔溪泉,淡淡道:「邪帝猜的不錯,若非梵清惠顧忌我這招『玉石俱焚』,天下之大,也無陰癸派容身之處,石之軒如今也不會千方百計躲着我,不敢出現在我面前。他這是一石二鳥之計,借風后之手除去我的同時,也想讓我在迫於無奈下,只能選擇與風后玉石俱焚。」
她無疑承認自己武功不如風雪,甚至不如梵清惠和石之軒,不過她語氣中非但沒有絲毫示弱的意思,反而帶着十分的驕傲。
因為不論如何,她都以一己之力,壓住了梵清惠和石之軒這兩名正邪最頂尖的人物,令他們顧慮重重,不敢輕舉妄動,就像現在的風蕭蕭。
風蕭蕭略微沉吟,搖頭道:「不對。」
「不對?」祝玉妍轉回頭,望着他,以為風蕭蕭是在質疑自己的實力。
風蕭蕭以目光迎上她的目光,肯定道:「不對!」
他輕輕拍了拍風雪的香肩,向祝玉妍緩緩道:「石之軒絕不可能知道風雪的行蹤,他應該是從別處……比如曹應龍那裏,知道我和飛馬牧場的場主商秀珣關係密切,引你來此,是想讓你和商場主發生衝突,然後引得我出手干涉。」
他頓了頓,向風雪解釋道:「商秀珣突然返回牧場,讓我十分吃驚,我知道她貪嘴不假,但我也知道她是個顧全大局的女人,絕不會只因想吃蓉兒做的點心,就拋下與竟陵結盟的大事於不顧的,所以我一直心有疑慮,無法釋懷。」
他往祝玉妍移走兩步,又沉聲道:「商場主定是在去竟陵的途中,遇上了什麼特別的人或事,讓她預感到牧場將有大事發生,所以才輕車簡從,匆匆返回。若我所料不錯的話,要不是因為突然遇見了我,這會兒與祝後撞面的就不是風雪,而是商場主了,那時……祝後會怎麼做?」
祝玉妍微微低頭,若有所思的道:「聖門的規矩,邪帝不會不清楚,她必死無疑。這的確是石之軒的行事風格……若論心計,恐怕真沒多少人是石之軒的對手,偏偏他還能做的深藏不露,教人縱小心提防,亦不免深陷入他設下的局中。」
她眸中凝光隱隱的注視向風蕭蕭,輕嘆道:「邪帝你知道麼?我現在真的十分後悔,不應該與你生出間隙。你……同石之軒一樣可怕,也只有你能輕易猜破他的想法。」
「旁觀者清罷了。」風蕭蕭笑了笑,道:「我不知道祝後為何非要與石之軒過不去,我也不想知道原因,但請恕我斗膽直言,祝後還真不是他的對手……既然同屬聖門,何必讓佛門在一旁看熱鬧,讓慈航靜齋撿便宜呢?」
祝玉妍默然片晌,柔聲道:「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我和石之軒,石之軒和我,只能一起去死,死在一起。」
她幽幽輕嘆,隔着臉紗發出的聲音里,有種引人遐思,想像無窮的誘惑力,繼續道:「如果邪帝肯幫我這次,我可以保證陰癸派上下,往後只會對你恭恭敬敬,再不會暗裏算計你。」
對她堅決的態度,風蕭蕭略感詫異,腦中忽然有了一個念頭,只是這念頭非常縹緲,像一縷雲煙,伸手去抓,卻輕飄飄的溜過指隙。
他輕輕晃了晃腦袋,笑道:「陰後好盤算,不過婠婠身上有我佈下的魔種,遲早逃不出我的掌控,我何必冒着風險去開罪那麼厲害的石之軒?」
祝玉妍冷笑道:「陰癸派的確一直從屬聖極宗,卻也從未真的讓聖極宗給吞入腹中,你想鳩佔鵲巢不過是一廂情願,到頭來只怕一場空。」
風蕭蕭神情微凝,不由想到了師妃暄和婠婠的確都曾有意,並且有能力屏蔽他對魔種的感知,所以很難說她倆沒有對抗魔種影響的辦法。
他沉思少許,抬起頭,笑吟吟的道:「如果婠婠真有辦法對抗魔種,陰後根本不敢和我說這番話的,不怕我感覺時間緊迫,搶先向婠婠下手麼?」
祝玉妍淡淡道:「她天魔**既成,就不是邪帝想對付就能對付的了,玉石俱焚,我會,婠兒自然也會。以邪帝的謹慎,想必不會冒險的。何況,她的天資和聰慧還要遠勝於我,我相信她同樣能應付來自任何人的任何陰謀詭計。」
風蕭蕭微笑不變,點頭道:「關於這點我毫不懷疑,不過我也相信所謂的『玉石俱焚』,絕不是想放就能放的,只要困不住我,再大的威力也屬白搭。陰後如今並沒有與我合作的本錢,你若再不走,我就真想試試你那個玉石俱焚究竟有多厲害了。」
祝玉妍輕哂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現在不趁此良機與我合作對付石之軒,終有一天,他定會讓你後悔的。」
她身形飄退,劃着詭異卻幽美的弧線,霎時退出小樓的廢墟,沒於崖台的盡頭。
風雪身子微微一抖,卻強行按捺住了想追的衝動,目視崖台,冷冷道:「她居然敢威脅主人,好生可惡,為何要放她離開?不妨交給雪兒,我能讓她哭着求着的去跟一條狗玉石俱焚,哼!」
風蕭蕭瀟灑的聳了聳肩,道:「我正愁沒什麼見面禮送給石之軒,也正發愁怎麼完成魯大師對我的交待,她這一去,正好讓我一石二鳥,何樂而不為呢?」
風雪疑惑的望着他。
風蕭蕭對師妃暄自然會有所保留,卻什麼都不會瞞着風雪,簡略講述了他想與石之軒合作的念頭,以及魯妙子想讓他報復祝玉妍,使祝玉妍陷入後悔欲死,卻偏偏不能死的境地。
最後道:「對於魯大師的要求,我是出於私情,與石之軒的合作,卻是出於大義,你還記得陳總舵主麼?他曾教導我不少道理,我……我其實一直深銘於心的。」
風雪呆呆的望着他,仿佛再次夢回從前,垂首低聲道:「陳總舵主……的確令人無法不敬佩。」
風蕭蕭於廢墟中昂然而立,負手風中,緩緩道:「時移世易,斗轉星移。唯一能讓我感受到自己還存在的,只有那顆不變的初心,如果有一****失卻了這顆初心……我還是不是原來的我?你還是不是原來的你?世界還是不是原來的世界呢?」
風雪隨着他這番充滿感慨的話語,沉寂的回憶慢慢甦醒,仿佛回到兩人初識時……久被冰封的心靈,也開始點滴化凍,化開的淚水,順着臉頰,潺潺如流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