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在的時候,你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等她走了,才發現她真的走了。
&兒,你在哪兒?」
風蕭蕭像一頭晚間迷路的小獸,野外四處嘶吼着亂轉,找尋往日安睡的巢穴。
&不到了,真的找不到了……」
和婉兒的第一次,是那個兩人墜崖的小谷。
可沒了木婉清在身邊,風蕭蕭就連平常行路都難,尋鎮靠蒙,找城靠問,更別提那個本就是荒山野地,無人無跡之處了。
徘徊許久,身上早已風塵滿覆,再是不甘心,也只能黯然遠離。
順着或左或右的大道小道,走了不知幾千幾萬里路,但見路旁山野中,林木鬱鬱蔥蔥,隨風颯颯作響,雖然松樹四季常青,但也只在此時,才翠的如此鮮亮,直欲滴水一般。
風蕭蕭難得駐足而觀,眉頭雖然未鎖,川字卻隱隱而現,沉默的移開了幾乎恆定的目光,繼續前行,走路穩中帶風,似慢實疾。
一路上見到不少小道併入大道,風蕭蕭尋人問之,才知前方不遠便是國境線,過境再行不久,便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了。
大理國陸涼州身戒寺,那裏是一切的開端,而如今,將要從頭來過。
又是春暖微寒季,只知離別不知心……
&斤肉,兩斤酒。」,風蕭蕭伸手叩了叩木桌板面,留下了一些銀錢和一個獸皮水壺,道:「包好。灌滿。」
&官邊上稍坐,小的去去就來。」店小二應和一聲,諂笑着收起了銀錢水壺。匆匆小跑着轉進了後廚。
正當午時,諾大的飯館很快滿座,大都是挎刀背劍的江湖人士,噪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風蕭蕭恍若未聞地緩緩坐下,目不斜視的盯着桌上的筷桶,仿佛這是極美的風景一般。
「……如今兩家劍拔弩張,只怕等不到大會召開。就會大幹上一場了。」,嗓音分明偏細,語氣卻頗為豪爽。
&弟我也隱有耳聞。聽說少林和丐幫都已經來人了,不知那位……會答應哪家之邀?」,這人嗓門尖而高,聽着頗為刺耳。就算故意壓低聲音。也傳遍了整個一樓:「你段老哥算是皇家的親戚,消息自然遠比小弟靈通許多,不知能否透露一二呀?」
飯館內的雜音頓時低了一截,不少人豎起了耳朵,目光灼灼的望來。
那段老哥四面掃了一眼,輕咳了一聲,道:「告訴你又有何用,貴門雖然好手不少。可這是中原大派之間的紛爭,難道你們慧劍門也想插上一手?」
&尖嗓子擺了擺手,笑道:「段老哥言重了,中原之地乃天朝上國,武風鼎盛,高手倍出,我那幾手劍法也就在陸良州耍耍,放過去根本不夠看的。」
段老哥面上似笑非笑,垂目喝了杯酒,雖未開口,神情卻好似在說:「還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尖嗓子並不着惱,繼續道:「那位鴻恩天大,竟然開了金口,廢去全國的鹽稅,如此仁政,造福萬民,誰人不感恩在心?鄙門雖然勢小力微,卻也願意鞍前馬後效力……雖萬死,尤不悔!」,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甚是有力。
旁聽的眾豪傑皆是暗暗稱道,有人誇讚出聲:「不錯,這位慧劍門的老兄說得極好。」
段老哥「唔」了一聲,慢慢擱下酒杯,道:「以那位的身份,自然不好插手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如今這事兒,嗯……只怕該是鎮南王拿主意了。」
尖嗓子見他仍是避重就輕,不願回答,面上泛起失望的神色,乾笑了兩聲,道:「也是,也是……」
角落一桌有人嘲笑道:「分明什麼都不知道,還偏偏裝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他同桌的兩人應和着嗤嗤直笑。
&段老哥霍然站起,怒目而視,手按上了腰畔的劍柄。
&慢!」,尖嗓子跟着起身,雙手虛按,急聲道:「諸位慢來,給小弟個面子,先聽我一言,可好?」
段老哥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鬆開了劍柄,道:「既然吳兄弟開了口,哼,我段天平洗耳恭聽。」
&山派施耐德。」,角落那人利落的起身,抱拳道:「聽吳兄弟方才所言,顯是我輩中人,你的面子,一定要給,請講。」
那姓吳的尖嗓子行禮道:「施兄弟客氣了。」,說着,往四方拱手,道「在下洱海慧劍門吳月伴,斗膽向在座的朋友說上幾句話。」
飯館內的眾豪傑對他頗有好感,紛紛回禮。
吳月伴一圈轉完,方才說道:「看諸位的身形氣度,應該都是一方的大豪,如今卻紛紛來到咱們這偏僻的陸涼州,自然不是專門來做些意氣之爭的。」
飯館中忽然安靜下來,相熟之人都停住了動作,互相使着眼色。
蒼山派的施耐德朝着眾人掃了幾眼,沉聲道:「吳兄弟說的不錯,旁人不知如何,不過我們師兄弟三人,確實是為了一個妖人……」
&斤滷肉,兩斤美酒,來咯,客官……」,店小二聲音拖得長長,從後廚轉出,卻被同店的夥計一把拽住,捂上了嘴。
風蕭蕭緩緩起身,上前接過了包裹好的酒菜,目不斜視的直往店口走去。
&住!」,段天平一個跨步,攔到了過道當中,皺眉問道:「看閣下的衣着打扮,也像是行走江湖之人,不知道稱呼字號為何啊?」
&人姓風,過路而已。」,風蕭蕭抱了抱拳,道:「急事趕路,望尊駕行個方便。」
段天平不悅道:「閣下好不懂規矩,既不說出名號。也不報上師門,難道是瞧不起我等嗎?」
風蕭蕭面色不變,回道:「鄙人華山派門下。初到貴地,不知規矩,如有失禮之處,萬毋見怪。」
&你來自中原?」,不光是段天平上下打量,就連眾豪傑也都竊竊私語。
一旁的吳月伴轉睛想了想,朗聲道:「這位風小哥。不是段老哥他刻意為難你,實是有個妖人就在左近。這妖人黨羽眾多,散佈的到處都是。如果讓她曉得我們在此聚會,商量着如何對付她,這…>
&錯!」,施耐德接口道:「你要是那個妖人的門下。這一放你離開。豈不是縱虎歸山嗎?」
&何止是放虎歸山這麼簡單!」,段天平冷冷的睨視道:「說不定他前腳剛走,那妖人後腳就帶着人圍上來了。」
飯館內的眾豪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很快響起一片贊同之聲。
風蕭蕭靜靜的聽了一會兒,出聲問道:「能讓諸位好漢如此謹慎,想來那妖人能耐不小,不知她如何稱呼。打得又是什麼字號?」
段天平見他不像要硬來,面色微松。嘿嘿笑道:「那人號稱聖天顯德御風凌波仙姑,看你風塵僕僕的模樣,難道一路上都沒有聽人說起過麼?」
風蕭蕭的左眉微微跳了一跳,道:「鄙人從西域趕回,剛剛踏入大理境內不久,又有要事在身,一心直想趕路,確實沒有聽過這等囂張名號。」
&怪!」,段天平擺了擺手,道:「你稍等一會兒,等咱們商量完畢之後,你再走也不遲。」
這麼明顯的敷衍,風蕭蕭怎會看不出來,現在都不肯讓他走,如果真的商量出什麼細節,還能放他離開?
風蕭蕭既然知道他們口中的妖人不是木婉清,頓時失去了興趣,內力輕提,就想閃身離去。
門外這時卻響起了鑼鼓絲竹之聲。
&此排場?還真是熟悉吶!」,風蕭蕭心中一動,停住了動作,面無表情的望向門口。
這突然而起的聲響,顯然將飯館內的眾豪傑嚇得不輕,一時間不少人方寸大亂,摔桌倒凳的好像一群無頭的蒼蠅亂竄。
風蕭蕭聽着耳旁的動靜,有些好奇的偏頭瞥了兩眼,心中登時瞭然,暗道:「原來這兩人是一唱一和的演戲呢,剛剛還咬住我不放,分明是在賊喊捉賊。」
原來大半人都驚惶失措,就算少數老成之人面色沉穩,眼神中也略微的閃着慌亂。
唯有吳月伴和段天平非但不慌,對視的目中還夾雜着些許喜悅之色,雖然已經強行掩飾,但怎能瞞得過風蕭蕭的眼睛。
&天顯德御風凌波仙姑仙駕降臨,爾等凡夫俗子還不快快跪迎。」,一個清朗的男聲傳入飯館之中,聲音分明不大,卻好似春雨從天而降,將眾豪傑盡皆淋了一個透心涼。
如此深厚內力,完全超乎他們的想像,諾大的飯館內,頓時鴉雀無聲。
風蕭蕭終於變了臉色,冷哼了一聲,伸手扯過了一張凳子,正對着店門,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道人從房上緩落,飄飄蕩蕩的立到了門前,身形極慢,甚是瀟灑,宛如落葉隨風。
本就呆愕的眾豪傑更是看傻了眼,幾人驚呼出聲:「凌空虛步?」,「憑虛御風!」
雖然喊的名稱不同,但全是一個意思,連話語中的震恐都是一模一樣。
這等輕功,他們只在傳說中聽聞過,何曾親眼見到過。
那道人微微一笑,一揮手中的拂塵,傲然道:「一群小輩,不知天高……啊……你……」,額上冷汗陡然冒出,青筋鼓起,駭得半晌出聲不能。
&平牛鼻子,你幹嘛呢!」,一個冷峻的聲音從他後方傳來:「仙姑她還等着你回話呢!」
風蕭蕭聞言,眉毛揚起,伸出食指往裏勾了勾,又往身前地上點了點。
那中年道人雙腿直抖,仿佛被勾了魂一般,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去,站到了他的面前,縮着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飯館內的眾豪傑面面相覷,不明白這樣的一個輕功高人,怎麼忽然好像老鼠遇上了貓,仿佛連膽都被嚇破了。
吳月伴和段天平更是不能置信,別人不知道這道人的厲害,他倆可是一清二楚。
往日在這道人面前,他們連馬屁都不夠資格拍,哪裏見過他怕成這般的模樣。才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就連上好的綢緞道袍都黑上了一片,明顯是讓背上的冷汗浸得透濕了。
吳月伴心思靈巧,勉強回過了些神,傻盯着風蕭蕭的側臉,使勁的看,可是任憑他絞盡腦汁,也認不出這究竟是個什麼人。(未完待續。。)
&第六部應該還有不小的篇幅,不過從本章起,就已經開始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