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葬魔之地其他地方相比,懸崖這側帶給人的感覺更寒氣逼人,縱是在大量金色光芒的充斥下,仍舊沒有帶給張毅風一點點暖意。或許是要見到傳說中的存在了,所有的寒意都是從內心迸發出來,成為修者到現在,真正親眼見過的真神大能也就只有明哲真諦一人。那還是在真神空間,在祁氓海上飄蕩的簡陋石屋中。
腳下的步子也變得沉重起來,兩日駐足的思考,雖未理清太多的思緒,但敗在遮天魔主手下後,難得平靜短短時間內,卻讓張毅風明白了很多事情都不是無源之水,譬如枯魔尊和姜怒魔皇對於斬蒼穹的仇恨,而魔族也並沒有先前從煩人涵口中聽到的那般不堪,或許和從多方立場闡述下的真神一脈相比,魔族更直接更坦蕩一些,恨就是恨,沒有什麼不可對人言,也不需要違心的遮遮掩掩。
兩人相伴已經走數個時辰,張毅風一句話都沒有說,易格茶先開口打破了他早已習慣的沉默。易格茶自己也不清楚,這幾年想要的生活帶給他了多少改變,而和張毅風相處了短短數日,在非必要情況下,從不主動開口的他,到希望能和張毅風多聊一聊。
&毅風,想什麼呢?」
止住腳步,凝視着金色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回想着那絲熟悉的氣息,張毅風淡淡的說道:「在想你到底是誰?你我又曾經以什麼樣身份相遇過?等離開了葬魔之地,下次再相見時,你又會以什麼新的身份出現在我的面前。」
易格茶正要卸下面具,準備讓以真容相示,卻被手疾的張毅風攔了下來。
&麼,你不想知道?」易格茶頗為疑惑道。
&時不想,面具下的這張臉或許也不是真實你,就像我曾經也扮演過並非真實的我一樣。」張毅風道出心中最為真實的想法。還有意無意的提到了他曾假裝過査蕭然的舊事。
易格茶鬆開了準備摘下面具的手,轉而搭在張毅風的肩膀上說道:「其實你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這面具摘於不摘都沒有意義。不過很多時候,誰不想做真正的自己,就像遮天魔主一樣,若是不來真神空間,若不是從萬魔宴屍堆中爬出,她就是你之前所見的那副任性的模樣。可身為九大魔主,她就是演,也要演出一副連她自己都討厭的行至。」
從前後兩種性情的遮天魔主身上。張毅風確實看到了事情對一個人的影響,於是說道:「我的半個師尊告訴過我,不管任何人,終有一日會變成自己曾經所討厭的那種人。起初我還不認同,再見過了這麼多人和事之後,這句話確實有幾分道理在,要活着,就要學會改變和適應,除非你可以強大到制定規則。但我自己更嚮往另外一個狀態。我堅持我所堅持的,而不是用對己的要求去強求旁人遵守。」
易格茶也曾經有過類似於張毅風的想法,不過他最終還是放棄了,放棄了做真實的自己。接受命數的安排。不妥協,不放棄,不變的強大,那便連發聲的機會都沒有。也就不會出現在命運繼承者的面前。
此時,易格茶想起句遮天魔主的話,在張毅風身上肯定有其獨到的地方。只是他易格茶沒有看到而已,或許張毅風所希望只求律己,不干他人的想法,正是被那位前輩所看重的。
易格茶沒有對遮天魔主提及張毅風的另外一重身份,命運繼承者。
這是那位前輩的交待,面對遮天魔主時,張毅風不到死境,一定不能將張毅風的這個身份泄露出去,連想都不能想。這是當時兩人在評價張毅風時,易格茶極力克制的想法。或許這個身份一旦泄露給遮天魔主,會引發更多的變數。
但現在,易格茶覺得,遮天魔主可能是對的,什麼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個人心中是否有牽掛且執着,更願意為了這份牽掛去走上強者之路。
思索了片刻後,易格茶說道:「沒有規則,一切事情都不能有序的運轉起來,那就只有一個結果,動盪和罹亂直至消失。修者可以獨善其身,我們可以不靠食物,依靠元力就存活下去,可真神一脈還有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大多數修者都是從普通人而來。
即便最理想的狀態下,依靠修者繁衍,但不到七段,又有多少低階修者能不吃不喝達到七段修為。一片大陸的安定,一塊空間的延續,靠的更多是普通人辛勤的勞作,而非有多麼強大的修者群體。即便沒有修者了,這些普通人朝作暮息也足夠維持一方大陸的延續。
而看似可有可無的修者卻又是一片大陸延續下去的保障,來自其他大陸侵擾,來自其他空間的爭鬥,最先出去應敵的還是這些從普通人中走出去,而後強大的修者。
你所求只律己不涉旁人的想法,都建立在沒有爭鬥和沒**紛擾的地方,這樣的地方真的存在?可能,但至少真神空間不是。或許也可以實現,只要將所見所及當做虛無,靜靜的做一個冷眼旁觀之人即可,但你張毅風是這樣一個人?恐怕也不是。
可能我說的絕對了點,但在我的理解中,想做一個與世無爭之人,除了克己,還需要有能震懾住那些被**沖昏了頭腦之人的手段。身為修者,就已經被捲入了不可預知的爭鬥中,強大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不強大,最終只能被人踩在腳下。」
易格茶一口氣直抒胸臆,張毅風也是一愣,兩人相遇這幾日,還從未見易格茶如此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過。意思很明白,修者要肩負起守護家園的重責,既然成為了修者,就註定了活在無止境的爭鬥中。想要擁有普通人閒適的生活,那便要成為修者中旁人不敢招惹的對象。
這些道理張毅風早早就瞭然於胸了,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將這些日日掛在嘴邊,藏在心中付諸於行動即可,雖然踏踏實實的前進比起口若懸河來講要難太多。
兩人相遇是機緣,能有一個人對他推心置腹的講出這些也是難得,張毅風心底里感念易格茶,雖然在他心中,認定了一個人,不需要多少言語上告慰,但又不願意壞了易格茶的興致,於是故作驚愕道:「易兄果然胸有丘壑,能得易兄教誨,實乃我張毅風之幸。」
&然咱們是兄弟,那就不必在我面前咬文嚼字的。命數中註定我們會有相遇的一天,雖然來的早了些,既已成事實,那前邊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陪着你闖就是。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演別人,比作真實的自己更事半功倍,就如同剛才的你和現在的我。」
易格茶先指着張毅風又指向了自己,兩個少年暢懷大笑起來。
張毅風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本來想說,演無妨,是手段,只怕演着演着也就忘記當初自己的模樣。
再說兩人現在身處之地,漣漣的金光撐起了天際,直入穹頂的昏暗,完全不像身處在葬魔之地中。越來越深入,之前看似散亂的金光都匯聚成了一柄柄長劍的模樣,正好契合九劍的形態。
劍形金光不斷的遊走在空中,似乎在按照一定的規律在移動。
遮天魔主曾說過,斬蒼穹九劍的威勢的不經斬蒼穹或者閔笙神君指點,外人難得其要。即便是手握九劍,也只是一堆破銅爛鐵而已。
看着當空劍影,張毅風不自覺的將收入納物球的七把殘劍都拿了出來。
殘劍剛出現,便脫手而出,各自朝着空中所屬的形態奔去。
一聲聲嗡鳴聲從殘劍中發出,就先回家的孩子一樣歡呼雀躍着。
&體和靈體重聚,張毅風,若是錯過眼前這一幕,這九殘劍恐怕日後就與你無緣了。」易格茶提醒道,看向張毅風時,卻見他已經盤膝在原地。
和小囉嗦相處日久,張毅風知道不少這種真神異類的特性,也清楚本體和靈體之間的關聯。
小囉嗦的本體洞天石雖然只具有平衡念力和武力的作用,但身為靈體的小囉嗦,其強大毋庸置疑。斬蒼穹能夠享譽真神空間,便可以想見當洞天石進階到最後狀態後,以洞天石鑄就的武器之強大。
張毅風此刻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態,不用調動任何意念,腦海中便浮現出了一個銀髮青年身負九殘劍的情景。
這人是斬蒼穹還是曾經統領着真神空間的閔笙神君?
下一刻,這偏偏青年就給了張毅風答案。
&毅風,當年閔笙神君給了老夫走上巔峰的機緣,讓老夫從一塊遮星隕慘石成為了真神空間受人膜拜的斬蒼穹大人。也成了魔族人人憎恨的斬蒼穹老匹夫,這數萬年來,老夫未嘗敗績。可你卻將九劍其二送與了魔族,對此,你可要辯白一二?」
果然,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