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大都敏感,孔珏覺得孫家和岑家的話是說給她聽的,說她不知禮數,她氣惱,重重的把勺子扔在碗裏。
友好的氛圍戛然而止,大家停止交談都看向她,楊少一生氣了,「你在做什麼?怎麼如此不懂事。」
「我還不夠懂事?他扇我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上,那些疼痛和屈辱我都忍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孔珏指着謝嘉禾,提高聲音。
楊少一那個臉色啊,無瑕看見他手握筷子的骨節都出來了。孔珏這小姐脾氣該怎麼辦呢,隨時隨地依心情發作。
孔珏受不了被人忽視的徹底,受不了所有的話題都圍着謝家人轉,關心愛護這個小女孩,明明那天,她也受了傷。
「你再鬧,就給我馬上走,」楊少一低聲警告她。
這時,有別桌的客人端着酒杯來敬酒,恰好緩解了緊張的局面,楊少一趁機拉起孔珏,往尾桌她父母身邊帶,孔珏也不敢再多嘴了,真惹怒了楊少一,她沒好果子吃,她很清楚楊少一沒有以前那麼愛她,孔瑕的存在成為他們之間的一根刺,而且永遠無法拔出。
楊少一和孔珏一走,無瑕覺得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這兩人太鬧心。
既然是孩子的生日宴,不少來賓都帶了自己家的孩子來參加,大孩子,小孩子,各個甜甜的叫着叔叔阿姨,爺爺奶奶,有孩子在,話題更容易打開,人人笑容滿面,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熱鬧,客人不再拘泥於座位上,互相走動,和熟悉的朋友聊天。吃飽喝足的孩子們在桌子旁邊玩,大人們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談大事。
某位來賓的妻子大概是個幼兒園教師,說話溫柔有耐心,還漂亮,很受孩子們的喜歡,各家的小兒女都圍着她,她手牽着小蘇睿,教他與大家做遊戲。
無瑕沒有參與,坐在一旁看。
溫柔的老師問大家將來要做什麼,孩子們舉着手搶答,
「我要當明星。」
「我要當科學家。」
「我要當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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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和爸爸一樣,當老大,帶領一幫小弟到處玩。」
此言一出,大人們哄然大笑,全都去看這孩子的父親,是一個派出所所長,也是個官二代。
有一個小姑娘舉手,「我要當鋼琴家。」小姑娘唇紅齒白,是個小美人。
「驕驕鋼琴彈得好,要不然現場給大家表演一段?」溫柔老師鼓掌,鼓勵她。
嬌嬌?
無瑕不知道此驕非彼嬌,不過就沖這名字,她也想聽聽這孩子的鋼琴,她和其他大人跟着一道鼓掌歡迎。
驕驕顯然也很愛現,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毫不怯場,走向宴會廳最前面的三角鋼琴。
但當雙手真的放在鍵盤上,無瑕看出她還是很緊張,三角鋼琴是專業演出用的,不如立式鋼琴適合學習,如果這個孩子第一次接觸三角鋼琴,肯定無法掌控。
而且她選擇的曲子是一首高難度的練習曲,巴赫的聖詠。這首曲子指法不算難,難在腳下踏板的頻繁交替。三角鋼琴是移位踏板,其結構與立式鋼琴完全不一樣。小姑娘彈出第一個音,無瑕就聽出了問題,她不會彈奏這種大型鋼琴。
小姑娘也明白,硬着頭皮也彈不下去,眼睛紅了,她是個愛面子自尊心強的孩子,受不得半點委屈,坐在鋼琴座上不想走。
驕驕的父親是薛立誠的同事,薛立誠跟驕驕的父母都是熟識,又是熱心腸,他對兒媳說,「美嬌,要不你上去幫幫驕驕?」他想王美嬌是鋼琴家呀,幫一個孩子解圍肯定是小菜一碟的事。
沒想到王美嬌臉一板,「我彈琴是分場合的,又不是賣藝。」
一句話堵得薛立誠無話可說,王美嬌從到他們家來,就表現的體貼懂事,替婆婆忙前忙後,薛立誠和程莉雲對她都很滿意,怎麼現在如此不近人情呢?
薛征見父母臉色不對,連忙勸王美嬌,「美嬌,你就幫個忙吧。」
「我手指受傷,還未痊癒,」王美嬌目光閃爍,又扯了個藉口。
「一首小孩子的練習曲,你單手一定也沒問題。」
結果這句話觸動了王美嬌的玻璃心,她沖他嚷道,「一定一定,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一定沒問題。」
薛征不可思議的看着王美嬌,他居然覺得剛才王美嬌的表情有些猙獰。
驕驕的母親走上前,哄女兒下來,孩子還是不動。
無瑕思索片刻,抬步朝小姑娘走去,
岑芳菲驚訝的問謝嘉禾,「無瑕她,,,?」
謝嘉禾勾唇,「她也會彈琴。」
驕驕正在抹眼淚,突然感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她側頭,看到一個陌生的短髮女孩,她對自己露出一抹笑,「你和其他人四手聯彈過嗎?」
驕驕愣愣的點頭。
「那麼我們一起彈這首曲子怎麼樣?」
驕驕完全被無瑕強大的氣場折服了,被她牽着鼻子走,只會傻傻的點頭,半句反對都說不出來。
「把手放上來,我數一二三,我們開始彈。」
四隻小手同時擺在黑白琴鍵上,驕驕呼吸聲很重,無瑕笑道,
「別緊張,就當成在家裏練習曲子,要來了哦,一,二,三。」
驕驕還是彈錯了,無瑕在下一秒馬上糾正她的錯誤,華麗流暢的旋律頓時也傾瀉而出,此時,不管是在聊天的成年人,還是之前就等着聽曲子的家長們,全都不約而同的望向會場最前方。
那是一個他們都不熟悉的女孩,大人們談話時,她傾聽不語,孩子們玩鬧時,她微笑旁觀,而此時此刻,她卻帶領另一個孩子從容彈奏大師的經典曲目,手指輕快的在黑白鍵上跳躍,雙腳輕鬆的在踏板上交替,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們會以為自己置身於某場音樂會上。
無瑕特意放慢了節奏,驕驕還是跟不上來,她沒敢再彈,怕擾亂無瑕的琴音,眼神呆呆的,崇拜的,頭到尾眼神看着她,曲子結束,宴會廳還是很安靜。
無瑕抬起頭,謝嘉禾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像一位保護神,她朝他會心一笑。
有些人的性格寫在臉上,有些人的生活方式表現在身材,有些人的情緒起伏表露於聲音,而有些人不顯山不露水,無意的舉動,卻能震撼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