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她無非是想直接從奚仲那裏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而已。
她太累了,所以她不想再去查什麼。
但事與願違,這次奚仲異常的堅持,她反而被他給弄得心情低落。好長的一段時間,她都在幻溪陵內默坐。
現在幻瞑界也算四下安寧,有了充足的靈力,也不必再擔心驟然衰敗。
而到如今,柳夢璃的行事手段也在幻瞑界建立了一定的威望,她不用在如同那些年前一般,戰戰兢兢的活着,整天都在動腦筋去鎮壓此起彼伏的內亂。
一切看似寧靜。
她的心卻無法安平。
十九年,雖然慕容紫英說很快,可他二人何嘗不知,彼此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心情。
好不容易有些話說開了,卻不得不分離。
並不是等不起,一個妖,一個仙,他們時間本來就不同於凡人那般所謂珍貴,但以這樣的心境過上一天,確實又太過折磨。
她想找些事來做,又有些想念在那柳府的十六年。思緒一跳,驀地發現有些日子沒去嬋幽墳塋處祭拜,頓時收拾了一番,提籃而去。
妖界的祭祀雖然不同於人界,但柳夢璃還是以她自己的習慣去做着這一切。
幻幽冢之內葬的都是生前對於幻瞑界來說,有過作為的族人。但其中稍有不同的是,懷朔也長眠在此處。
柳夢璃還記得那一次,慕容紫英毅然決然的拔劍護在她面前,更記得身為同門的其他瓊華派弟子竟然對慕容紫英揮劍相向,招招狠辣,欲奪其性命。懷朔便是在那個時候,挺身而出的。
「小師兄,夢璃也來看一看你。」柳夢璃為他上了三炷香,「你紫英師叔在人界挺好的,已經修得仙身……若是有機會,下次也讓他過來。」頓了頓,「璇璣的事我也聽說了……你們在那邊應該也相見了吧?呵……說起來都過了百年了,就算你們這一世為人,也該又入一次輪迴了。」她兀自搖了搖頭,「人生無常,我現在也是深有感觸。要是早一些時候明白這個道理,恐怕也就不至於……」
耳邊突然添了幾聲衣料摩挲,柳夢璃的話戛然而止,側目望去,卻見一個姿色頗佳的女子也正往此處行來。她長發挽起,梳着一個婦人髻,想來已經嫁人。
柳夢璃一時覺得她眼熟,想了片刻沒有頭緒,便又撤回目光,不再過多關注。
卻沒想到那女子朝自己走了過來,盈盈一拜:「阿箬見過宮主。」
「……」柳夢璃一如既往的點了點頭,算作聽到了。阿箬便笑了笑,轉身去了嬋幽墳塋前。
柳夢璃眼風掃到此景,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是之前侍奉本宮母親的?」
阿箬正準備跪下大拜,聽到柳夢璃的這句話,便止住動作,側身又走近,回她的話:「是……」
「那麼,你可還記得素河?」柳夢璃莞爾。
阿箬的臉色隨即一變,雙眉蹙了蹙,眼眶連同鼻尖都微微泛了紅。柳夢璃見狀,輕聲道:「本宮曾見過他。」
「他……可還好?」
「嗯……」柳夢璃頷首,「還是當地的領導者呢。」
「唔……嘻。」阿箬喜不自勝,「我就知道他——」發現有些忘了身份,又手足無措的站好,扯了扯衣擺,「宮主,奴婢……奴婢失態了。」
柳夢璃淺笑道:「不礙事。」頓了頓,「阿箬,你之前即是母親的婢女,那麼……是否也忠於本宮?」她心裏有了些打算,但還需要一步一步的落定。
聽到她這般說,阿箬微微一怔,小聲:「宮主說哪裏的話,奴婢自然是忠於您的。」
「本宮要的,不是這樣的『忠』。」柳夢璃索性說破,「你跟我來。」說着,斂裙起身,隨手牽了她,折返嬋幽墳前,「本宮當着母親的面給你承諾,可以在下一次幻瞑界行動軌跡接近人界時,送你出去,與素河團聚。」又加重了語氣,「前提是,你得站在本宮這一邊。」
阿箬面露驚色,但隨即又鎮定了下來。
她不知道柳夢璃到底想要做什麼,可這個條件於她來說太過於誘惑,她實在沒有足夠的理智去拒絕。
於是她默默點了點頭,道:「奴婢知道了。」又果斷跪在了柳夢璃面前,「阿箬願聽宮主差遣,鞠躬盡瘁,萬死不辭。」
柳夢璃懸着的心隨即緩緩下沉,她笑着去扶阿箬,道:「不會讓你死的,你若是死了,那本宮的承諾又還有何意義?」
阿箬起身後垂首輕聲:「不知宮主有何吩咐?」
她唇角微翹。
二人行至里幻瞑界,柳夢璃退下了一旁的守衛,又看了阿箬一眼,道:「以前有人強行要見我母親時,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做的麼?」
阿箬會心一笑:「宮主放心。」
柳夢璃轉身走了進去。
上一次用玄光鏡看過去還是在百年前,且雲天河、韓菱紗和慕容紫英都還在身邊,這一次,卻只是她一個。好在雲天河和韓菱紗就算轉世也還是走在了一起,否則她不知自己會是那般愧疚。
畢竟那個時候的韓菱紗才恢復人身不久,在之前她與雲天河也沒有好好生活幾天……
柳夢璃輕輕嘆了口氣,右手在玄光鏡前感應了一番。
可幾秒之後,玄光鏡里還是一片平靜。
「怎麼回事?」柳夢璃自問一句,「怕我看到什麼,所以……竟把這一段擅自抹去了?!」她想了片刻,隨即冷冷一笑,「呵,是料定我身邊沒有人幫我掠陣?」
玄光鏡除了能看到過去的景象,還能助有心人回到過去某個時段,但這樣的做法必須要有至少一個人幫忙掠陣。柳夢璃多年以來,身邊只有一個奚仲對她最為忠心,而如今似乎奚仲也不支持她去了解那之前發生的事,如此一來,她孤身一人無法回到過去,便就不在了他們的擔憂之中。
只是他們棋差一着,沒有想到會有一個阿箬。
其實就連柳夢璃自己也是沒有想到的,若非突然想去幻幽冢拜祭,又怎會遇到阿箬。畢竟那次從殊途鎮回來之後幾乎就是馬不停蹄的去忙了其他有關於復活韓菱紗的事,因此也並沒有來得及刻意去找這麼個人。
不得不說有因必有果,若非她將阿箬收於手下,此刻需要用人之際,她又去哪兒找得到一個靠得住的?
何況掠陣一事非小,風險也極大,尋常使用此法都得讓幾位長老皆知。而眼下,柳夢璃又怎會讓刻意隱瞞真相的人知道自己的行動。
想到這裏,柳夢璃闔目一笑。
「你們不計後果,那我便也不計後果了。」嘆了口氣,「事到如今,我卻也沒有太多可以去在意。」想到慕容紫英,不禁掐了掐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