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裏想的很簡單,本來邢夫人也就是偶爾去榮慶堂那裏湊湊趣兒,又是個不遭待見的,離開一段時間,想必老太太也不會多管什麼。
邢夫人那裏聽了老爺南下要帶上自己,自然也是一陣驚喜,興奮過後便在那裏東翻翻西弄弄的翻檢出門要帶的東西。
心下還盤算着,這邊幾個主子如果都要離開一段時間,大房這裏便只剩一些姨娘下人了,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仔細安排交代,一番忙碌下來,竟然連去老太太那裏說一聲都被她給忘記了。
這邊眾人都是喜氣洋洋的,賈寶玉那邊現在卻是感覺心都要被揪出來一樣難受,賈琮走後,他便跟老太太說了也想一同南下的事情。
但是老太太拿他當眼珠子,如何能夠忍受他離開這麼久?
還是跟着她心裏那個一直不怎麼着調的兒子一起,這要是出點什麼事情,豈不是拿着她的命往裏填一樣?
這樣想着,抱着寶玉便是一頓哭,直哭到他主動說不去了才漸漸停止。
想着不能跟着林妹妹一同回南,寶玉心情如何能好?
從老太太那裏出來,便一個人晃晃悠悠的到了黛玉那裏,看着黛玉主僕幾人興高采烈的收拾東西,連他到了門外都沒有發現,心裏更是堵得慌,在窗外偷看了一會兒,被一個小丫頭子發現了,也只是支吾了幾聲,並沒有進去。
轉身回到自己屋子後,懨懨的躺在床上,只感覺心口一陣緊似一陣。
等襲人發現寶二爺不大對勁的時候,他已經蜷着身子,倒在床上,差點哭的閉過氣去。
這還了得,趕緊讓人將情況告訴了老太太,要請太醫過來。
沒一會兒,賈母和王夫人都趕了過來,兩人抱着寶玉便又是一陣心肝肉的哭。
但卻也只是開口勸慰,並不說讓他也跟着去金陵的話。
等寶玉迷迷糊糊的說出,「不許林妹妹回去!」的話之後,婆媳兩人心裏更恨。
不過,王夫人是怪老太太多事,弄了這麼一個小妖精過來,將自家兒子的魂兒都給勾了過去,現在年紀還小,便已經這個樣子了,她真的不敢想像等過幾年長大了,懂得那些情愛之後,兒子還會不會認得她這個娘。
便是為了兒子今後好,王夫人也是希望林黛玉能夠早早的家裏去的,最好是再不回來,讓兒子就此死了心才好。
賈母卻是一方面欣慰兩個人的感情好,以後她想謀劃兩個人的婚事,希望便更大些,另一方面心裏卻也對黛玉有了些芥蒂,難道在外祖家裏這幾年,還虧待了她不成?
竟然就這樣巴巴的要回揚州去,倒真是養不熟的一樣,想起這些來,心裏便有些不舒服。
任由王嬤嬤領着她們幾個女孩兒在那裏收拾回家的行禮,真是連問都懶得問一聲。
這邊兩人抱着寶玉安慰了半晌,等的大夫來了瞧過之後,也只是說心中鬱結,只要想開點便沒事了。
知道沒什麼大礙,婆媳兩個都鬆了一口氣,看着寶玉喝了安神的湯藥,又命人點了安神香,直守着他睡了過去,卻聽見寶玉連睡夢中也都一直抽噎着,並不是很安穩。
雖然心疼,但也無法可想,只能吩咐幾個丫頭好好伺候着,有什麼事情,一定馬上知會她們一聲。
襲人、晴雯等人都輕聲應了,並不敢大意。
婆媳兩人又守了一會兒,看着沒什麼大礙了,便從裏面走了出來,神色都有些低落,一起到了上房,呆坐了半晌,卻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賈母也實在是有些累了,對着王夫人擺了擺手,「你那裏事情也多,現在不早了,快些回去吧。」
王夫人恭敬的應了一聲,便回了榮禧堂。
&爺回來過嗎?」
下面的丫鬟耳目都是靈通的,知道夫人現在心情不好,但是被問起來了,雖然怕被罰,卻又不能不回答,訥訥了半天,才有人低聲說道:「老爺回來到了這邊看夫人不在,便去了趙姨娘那裏。」說完,還縮了縮脖子,深恐被人記住一樣。
王夫人此時正煩着兒子,哪裏有時間管老爺會去哪裏,但是聽到丫鬟說是去了趙姨娘那裏,心裏還是一陣氣結。
兒子那邊還病着,老爺這邊卻是無事人一樣,被趙姨娘這麼勾着,一時想將那狐媚子掐死的心都有了。
獨自在那裏生了半天的氣,又想起了兒子傷心的那個樣子。
心裏一時恨着丈夫,一時怨着老太太,又一時想起大房的那幾個人,火氣更是壓都壓不住。
真不知道,好好的日子不過,每天弄出這些么蛾子到底是做什麼?
回南便回南吧,悄悄的走了就是了,最好一輩子不回來,才稱了她的心愿,但是這麼勾着她的寶玉算是怎麼回事?
在那裏呆呆的出了一陣神,卻只是心裏越發堵得慌,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報復回去。
賈赦這邊在榮慶堂那裏仍出去一個炸彈,他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這人向來是有些糊塗的,從小就沒學會看人的臉色,除了對着小兒子,更是從來沒有替人着想之類的情懷。
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已經遭了老太太的抱怨,二房王夫人的記恨。
只是高高興興的跟喬舉人還有琮哥兒一起商量着南下之後的行程,還要忙着看黃曆選定出行的日子,又將大兒子叫過來,一通的事情囑咐過去。
平時在家,他只覺得每天閒的發慌,但現在要出去,卻越發的覺得瑣碎的事情竟然好像越來越多了起來,要交代明白的事情更是多。
賈琮沒有自家老爹那麼不走心,又因為年紀小實在是沒什麼可忙的,所以,從那天回來之後就一直讓人關注着老太太那裏的情況,聽到回報說那邊又是哭又是鬧的,便知道老太太那裏一定會將這些事情都記在大房的賬上。
他可不想無緣無故的被罵,這兩天都是繞着那邊走,輕易不肯過去。
果然,等邢夫人想起來去老太太那裏請示的時候,雖然沒有被當場給駁回來,但卻還是劈頭蓋臉的好一頓訓斥。
按照賈母的想法,兒子大了想做什麼事情,她沒辦法往深了管,這兒媳婦難道還能讓她翻出天去?
既然招惹了寶玉不高興,招惹了她心裏的不痛快,自然便要將這口氣給出出去才好,也不管賈赦讓邢夫人跟着一同去的目的,直接便將她罵了個夠,直說邢夫人這是不想在京里伺候婆婆,想出去躲懶呢。
這話出來就連下人都覺得有些不像,但那是老太太那裏不肯給大太太體面,別人又不好多說什麼。
迎春和惜春那裏一聽到老太太屋裏的動靜,再聽說寶玉病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惜春向來是倔強的脾氣,世情又看的通透,下定了主意任誰也拉不回來的,所以仍然讓丫鬟們收拾東西,一定是要乘此機會出門看看的,她這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又沒有給誰多添什麼麻煩,作為一個正經的主子,難道想做什麼還要看人的臉色?
迎春那裏卻讓人悄悄的停了下來,她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罷了,本來以為是一件開開心心的事情,哪裏知道竟然鬧得大家都不痛快,見到如此,她便再沒有了做下去的興致。
倒是探春,也許是早想到了什麼,當時離開賈母的屋子之後,就讓人注意着寶玉,見他最後出來的時候,不是高興歡喜的樣子,便將在那裏胡亂高興的丫鬟都壓了下去,心裏想着:寶玉看來是去不成了,她一個做妹妹的,不留在家裏哄着一點兒,還能有什麼想頭?
遂只無事人一樣的練字看書,並不跟着眾人起鬨,瞧起來倒是最安穩的一個。
&爺可知道老爺那裏怎麼忙慌慌的便要回金陵去?」王熙鳳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這想一出是一出的,還將府里鬧得人人都不自在,讓她這個做人媳婦和侄女的夾在中間不好做人,心裏也厭煩的緊。
&哪裏知道呢?只隱隱的聽說是夢到了祖宗,所以才想着回去祭拜一下。」
這理由也就騙騙鬼吧!
王熙鳳那裏嗤笑了一聲,雖然沒說什麼,但卻也什麼都說了。
賈璉這幾天被賈大老爺抓到幫着準備出行的事情,每天也忙累的很,聽到媳婦那裏的不屑,也只當沒聽見,匆匆的洗漱過後,倒在那裏便睡了過去。
&人樣兒!哪裏就累成這樣兒了?」鳳姐兒嘴裏雖然這麼說着,但到底跟賈璉還是有幾分感情的,跟平兒兩個將他放的平整了一些,有去大姐兒那裏瞧了瞧,才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