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廣傑的兩條胳膊上都纏着石膏繃帶,坐在椅子上,望着餐桌上發呆。
餐桌上擺滿了佳肴,但他的手卻不能動,只能讓人餵給他吃。
秦爺說他的兩隻手保住了,但要想學秦爺的獨門絕技「鬼手」已經不可能了,能繼續練武就算萬幸。
一個中年女人端着碗,用筷子夾了菜,往他的嘴裏送。
他麻木地張嘴,吃了一口,又噗地吐出來。
女人慌問道:「啊,是燙了嗎?」
榮廣傑突然一腳踢翻了桌子,怒吼道:「滾!給我滾!」
女人嚇得丟下碗筷,跑了出去。
榮廣傑卻不解氣,站起來,瘋狂地用腳踩着地上的菜,仿佛那是從仇人身上掉下來的肉。
「住手!」
潘雲龍從門外進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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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榮廣傑瘋笑道,「你看我還有手嗎?我沒有手,住什麼手?」
「廣傑,你不要這樣。」潘雲龍說,「師父說,你的手過幾天就沒事了。」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不能練鬼手,我的手還有什麼用?」榮廣傑聲嘶力竭,「我不明白,乾爹為什麼要對那個姓李的那麼客氣,還給他送請柬,請他參加壽宴?」
「師父自然有師父的考慮。」潘雲龍說。
「大師兄!」榮廣傑憤然道,「你都被那小子割喉了,差一點就死了!你就不恨他們嗎?」
潘雲龍沉默了一會兒,說:「恨又怎麼辦?他能割我一次喉,就能割我第二次。」
榮廣傑一時無語,好半天才憤憤道:「我咽不下這口氣!」
「咽不下也得咽。」潘雲龍眼神如刀,忽而又緩和下來,「師父疼你,一定會替你出氣的。不過姓李的來頭不一般,你要有耐心,不要壞了師父的大計。」
……
就在他們所在的四合院的門口和院子裏,站滿了保鏢。不過從衣着和站位來看,這些保鏢顯然分屬於不同的三個陣營。
北房的會客廳的沙發上,坐着兩老一少。
正中間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冊門宗師秦樹義,秦爺。
而在兩邊客位上坐着的,分別是京城王家的當家人王百川,還有京城楚家的少當家,楚哲。
此時,楚哲開口道:「哼,那家真不是東西!當初聚會,叫得最響的是他們,如今姓李的來了,第一個倒戈的也是他們。」
秦樹義端着茶杯,輕輕嘬了一口,說道:「李家畢竟是當年的第一世家……」
他說得很慢,一邊說,眼角的餘光瞟向王百川。
王百川坐在那裏,如老僧入定,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二十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秦樹義放下茶杯,繼續說道,「李家餘威猶在嘛!王家主,你說呢?」
王百川微微一笑:「餘威猶在,那也畢竟是餘威了。」
「哈哈哈,」秦樹義一聲笑,「不愧是王家!別的家族,比起王家主來,光這眼界和氣魄,就差遠了!」
楚哲心頭不服,但也只是微微皺眉,不好當面說什麼。
他的表情變化,全在秦樹義眼裏。
秦樹義笑了笑,說:「那家就不去管他了,不知蕭家怎麼想?楚少,你和蕭少爺熟悉,不知有沒有聽到什麼消息?」
楚哲說:「蕭言倒是跟我說過,蕭家主發了話,叫他們不要去惹李沐塵。不過蕭言對此很不服氣。他跟我說,李沐塵沒落到他手裏,要是落到他手裏,就廢其武功,絕不讓他在京城囂張!」
秦樹義微微一笑:「蕭無敵的子孫,自然是比我的徒弟要強上不少的。」
楚哲也知道失言了,說的好像秦門弟子很弱似的,就解釋道:「蕭言也是年少輕狂。」
秦樹義說:「人不輕狂枉少年嘛!」
楚哲說:「蕭家是謹慎,但應該不會和姓李的站到一起去。」
「蕭家是蕭家,他和姓李的站不站在一起,和我有什麼關係?」秦樹義笑道。
「秦爺!」楚哲看上去有些急躁,「姓李的一來京城,就想拿您立威。來之前,我爸說了,秦爺德高望重,是咱們京城的臉面,這臉面咱們一定要維護的。姓李的對您下手,就是在打咱們的臉。秦爺,您放心,只要您和李家開戰,我們楚家一定站在您這邊。」
秦樹義連忙擺手:「楚少,你說笑了。我就是一個搞古玩鑑定的糟老頭子,哪有什麼能力開戰?徒弟被人打了,只能怪他們學藝不精。」
楚哲以為秦樹義要放棄,大為着急,道:「秦爺,你真這樣就算了?你有什麼顧慮,可以說出來,需要什麼支援,儘管向我們提。」
秦樹義沒有說話,再次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撇着浮沫。
他越是這樣不緊不慢,楚哲就越是着急。
王百川心頭暗笑,這楚家的小子,太沉不住氣了。秦樹義分明是在探他們的虛實,楚哲這麼一着急,就把楚家的底露出來了。看樣子,他們是很怕李家崛起啊。
王百川心裏計算着,如今那家站到了李家一邊,蕭家態度不明,楚家則在李家的對立面。加上秦爺,目前來看,抗李的勢力還是很大的。
現在王家的態度就很關鍵了。王家本來就是京城第一,如果王家和李家結盟,那局面對秦楚兩家就很不利了。
這也是今天秦樹義約他來的目的。
王百川不動如山。越是這時候,他就越不能表態。只有不表態,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才有更多的談判獲利的機會。
秦樹義也看出來了,微微一笑,對楚哲說:「楚少的好意,我心領了。秦門的事情,我秦門自會解決的,不勞費心了。」
楚哲十分失望,到後來已經有了幾分憤怒,但他是晚輩,不能發作,只能憤然告辭。
等王百川和楚哲都走了,傭人來收拾了茶具,孫長海和潘雲龍走了進來。
潘雲龍問道:「師父,您剛才為什麼不答應楚少?」
孫長海笑道:「秦爺不能示弱啊!王百川不表態,咱們光和楚家聯手沒用。秦爺越是表現的自信,他們就越有可能和咱們站到同一陣線上。秦爺越是有求於他們,他們就越有可能倒戈相向。雲龍,你要知道,這些世家豪門眼裏,只有生意,翻臉比翻書還快的。」
秦樹義哈哈一笑:「知我者,長海也。」
「可是,楚哲未必明白您的用意。」潘雲龍說。
「他不明白,楚振青總會明白的。」秦樹義說道。
孫長海忽然說:「秦爺,我找來個人,也許對咱們有用。」
「哦,什麼人?」秦樹義好奇,孫長海向來穩重,沒用的人不會隨便推薦來。
孫長海出去,很快帶了一個人進來。
此人五十來歲,看上去很乾練,也不避秦樹義的目光,鞠躬道:「秦爺,我叫駱鳴沙,曾經在禾城林家做過幾年管家。想請秦爺收留,賞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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