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鐵玉山看了我一眼,那張剛毅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道:「後來,顏家辦喜事,顏家的大公子要娶親。老鐵原本也只是當熱鬧聽,誰知道有天晚上,鋪子裏突然來了幾個體面人,他們給了我一張帖子。」
我的心意跳:>
&就是夫人和你爹的婚事。」
「……」
&爹帶着她,在西川最高的城樓上俯瞰整個成都,當時這裏所有人都去看了。」
「……」
&人都說,顏家的新夫人是天仙下凡,可老鐵一看到她的眼睛,就認出來了,她就是當年那個在大雪天,問老鐵打一把匕首的人。」
「……」
&小姐,你不知道,你娘戴着鳳冠霞帔的時候,有多好看!」
看着他那雙發亮的眼睛,我淡淡一笑:「我好像,想像得到。」
鐵玉山看了我一眼,立刻明白過來我的意思,竟也忍不住老臉一紅,訕訕地笑了笑。
其實我想,他,無畏和尚,還有安家老爺子這些人,對我娘未必就有什麼戀慕之情,非分之想,只是,我娘對他們來說,大概也是生命中一個很特別的存在吧。
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問道:「那後來呢?」
&來?大小姐要知道,你爹娘的喜事,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帖子的,老鐵一個窮打鐵的去,遇見的可全都是些貴人。後來,夫人給了我一筆本錢,又特地帶我去見了讓安老爺子,從那以後,他們家的馬掌就都交給我了。」
我點了點頭,也明白那就是鐵玉山的發家。要知道安家的馬場乃是西川最大的,他們家的馬掌釘都交給鐵玉山,那就是一筆巨大的生意。
而後來,我也大概聽說,鐵玉山的家底厚了起來,也參與了一些鐵礦的開採。
到現在,鐵家錢莊,已經成為西川最不可或缺的一條經濟命脈。
可說來說去,我仍然不知道,在成為顏家大夫人之前,我的母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而且,聽了那麼多人說起了那麼多的往事,這個謎團好像還更難解了。
想到這裏,不由的輕嘆了口氣。
鐵玉山原本還沉浸在對往昔歲月的緬懷當中,突然聽見我嘆氣的聲音,立刻也回過神來,見我眼中淡淡的黯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經不早了,便準備往回走,可剛剛一出門,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回頭對鐵玉山道:「鐵伯伯,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一下,除了這個錦盒裏的東西,我娘還放了別的東西在你這裏沒有?比如,銀兩什麼的……」
我的話沒說完,鐵玉山突然一正臉色,朝着我單腿跪了下來。
我嚇壞了,急忙要去扶他,卻根本拉不動他,鐵玉山固執的跪在地上,低着頭道:「大小姐,我鐵某人當初只是個窮打鐵的,是夫人看重我的手藝,給了我本錢,還一路照顧,老鐵才有了今天的家業。如果夫人要拿回去,莫說是這家業,就是這條命,老鐵也絕無二話!」
我立刻明白過來,他以為我是在試探他,是否藏起了我娘的財富,才會有這番表白。
我忙說道:「鐵伯伯,我沒有這個意思。若我懷疑你什麼,今天也就不問了。」
說完,我又花了些力氣,才終於把鐵玉山從地上硬生生的拉起來,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發紅了,道:「總之,大小姐要什麼,只要一句話,老鐵無不從命。」
&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拍了拍這位長輩寬厚的手背,安慰了他幾句,便推門走了出去,心裏的陰霾卻越發的沉重起來。
那麼大一筆錢,娘幾乎沒有動用過,而這些年來也沒有露白。我原本是聽艾叔叔說了之後,心裏有了這麼一個影子,今天也只是順嘴一問,可漸漸我發現這件事似乎還真不像我當初想的那麼簡單。
還有這塊玉牌……
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懷裏那塊硬邦邦的東西,這個時候正走出門,就聽見外面一聲大喊:「誰,做什麼的?!」
我和鐵玉山都愣了一下,就看見剛剛那個迎我進來的老人匆匆的走了過來,鐵玉山道:「老莫,怎麼了?」
&小姐,老爺,我剛剛看到廊門上有個黑影,鬼鬼祟祟的。」
&人呢?」
&一過來,就跑了。」
&
我和鐵玉山對視了一眼,神情都顯得有些凝重。
我要來鐵家錢莊的事,只有紅姨和鐵伯伯的人知道,我相信他們不會出賣我;而且我今天這樣過來,算是「臨時起意」,還特地讓無畏和尚收拾了顏家派來跟着我的人,我原以為這樣就算天衣無縫了。
沒想到,還是被人跟來了。
是什麼人?帶着什麼目的?
從入川開始,我就一直感覺到自己在被人窺伺,之前小客棧里的意外,到今天鐵家錢莊後院的黑影,看來我的感覺沒錯,在西川,的確還有一路人馬在一直暗中跟着我。他們的目標是我,並且,還沒達到。
我皺了一下眉頭,道:「鐵伯伯,你要派人查一查周圍了。我現在先回去,還有人等着我。」
鐵玉山急忙道:「我派人護送大小姐。」
&必了,有人在等着我。」
說完,我簡單的朝他們擺擺手,便往外走去。出了鐵家錢莊,看着眼前的大路上人來人往,卻讓我有一種恍惚的感覺,不知道在這些人里,是否有一個,就是在暗中跟蹤着我,窺伺着我的。
我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
回過神來一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真的是來暗中跟着我的,又怎麼可能讓我這樣認出來?
想到這裏,我淡淡的搖了搖頭,便朝着來時的路走去。
很快便走進了那條小巷子,卻發現這裏寂無一人,連之前答應在這裏等着我的無畏和尚都不見了。
人呢?
我朝兩邊看了看,狹長的巷子裏只剩下我一個人,兩頭大街上傳來的喧鬧聲,都漸漸的沉寂了下去,好像我突然進入了一個被隔絕的環境裏。原本就有些不安的情緒在這個時候越發的動盪了起來,想起剛剛在鐵家錢莊後院的黑影,不由的一陣心悸。
無畏和尚不在這裏,萬一,那個黑影還跟着我怎麼辦?
我下意識的伸手撫摸了一下懷裏那塊玉牌,硬邦邦的磕在胸口,令我冷汗涔涔。
就在這時,背後伸出一隻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的心幾乎都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整個人都戰慄了一下,猛的轉過身去,卻見無畏和尚站在我背後,也像是被我嚇了一跳似得,睜大眼睛看着我:「大小姐?怎麼了?」
&無畏叔……」
&小姐,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熱嗎?」
他一邊說,一邊抖起袖子給我扇風。陣陣微弱的袖風迎面撲來,雖然沒帶來什麼涼意,但一看到他,還是讓我立刻放下心來。我鬆了口氣:「無畏叔,你去哪兒了?怎麼沒在這裏等我?」
&我想起剛剛大小姐在酒樓的時候跟他們說了,要買松子糖給他們吃,所以趁着有空過去有空過去看了看,誰知道,那瞎子居然早賣完收攤了。洒家白跑一趟又氣不過,索性去別家買了一點回來,味道是沒他家的好,但給孫小姐哄哄嘴巴吧。」
我看着他手裏的紙包,不由的一笑。
看不出來,無畏和尚這個人這麼莽撞的,卻是粗中有細,這樣一來,我們這樣回去也不至於被人懷疑了。
於是,我們兩也不再耽擱,便匆匆的回了酒樓。
回去一看正好,店小二已經在上菜了。
我急忙走過去坐下,裴元修微笑着看着我:「去了那麼久,買到了嗎?」
我垂頭喪氣的搖了搖頭:「怪我自己糊塗了,平時他家的東西都是要排着隊買的,今天都這麼晚了,他早就打烊了。我去別家買了點回來,」說着,將那個紙包在離兒面前晃了晃,這丫頭的眼睛立刻亮了,我說道:「先乖乖吃飯,等回去了再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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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抬起頭的時候,看見坐在對面的劉輕寒正看着我,對上我的目光,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也笑了一下。
正好這個時候,店小二將那一盅開水白菜也送上來了,離兒原本聽說這道菜很費功夫,還以為是什麼大魚大肉的,結果揭開盅蓋一看,裏面居然就是一盅清清的湯水,漂着幾片極嫩極薄,幾乎透明的白菜葉子,立刻失望的撅起了嘴:「什麼嘛!」
我不由暗罵這丫頭的不識貨,一邊用小勺盛起一點湯,一邊小聲的告訴她,這些連一點油星兒都見不着的清湯是用多少母雞、母鴨、火腿和乾貝吊出來的,足足一天的功夫才能做成,就連那幾片透明的白菜葉,也是精挑細選,用的最嫩的白菜心,好不容易逼着她喝了幾口,她只嚷嚷沒味道,就再也不肯喝了,我也沒辦法,只能放到一邊,讓店小二給她上了一碗米飯。
離兒抓着筷子,剛剛往嘴裏扒了一口飯,正嚼着,突然愣了一下,整個人僵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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