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學長時,我認為他是比較直的性格。
說的難聽些,就是情商低,不懂看人臉色。儘管我知道學長有意在改變,但這並不妨礙當下學長確實是如此···不太妙的程度。
人際交往這種東西,我並不認為是趨炎附勢的附屬品。和那種行為不同。
就比如要指摘出誰做的不好,不妥。
如果直接去說『你這樣很差勁』、『你這樣不行』,人都有逆反心,即使知道你說的是對的,大概率也不會感謝你,反而會對你印象變差。
但是話又說回來。
有時候學長真的會出暴擊。尤其是在知道她那種溫和的性格背後隱藏着直男的心。
我在大一有努力重新規劃自己的人際交往,取得的效果比之學長算是很不錯了。
那年恰巧是藝術節,要讓班裏出節目。
換做以往高中的我肯定避之不及,但那時候正處於想要更加向上發展人際關係的時期,理所當然的接下任務。
又因為能力沒到茉莉那種程度,出了讓我焦頭爛額的紕漏。
原本預定的工作服裝沒能送到,廠家說出了點小問題返工了。抱怨,或者催都沒用,對方好聲好氣的說可以退還多一點補償的錢。
可馬上就得用,又上哪兒找正好合適的服裝?
我擬定的主題是餐廳。但是主題是以女孩子穿着漂亮的漢服為賣點的古風餐廳。
「要怎麼弄啊?」
「是服裝來不了了嗎?」
「怎麼回事嘛,早就說了那種不行!」
「不是那麼自以為是嗎?總得想個辦法吧?」
「照我說就這樣唄,都到這時間了,怎麼也來不及了。」
「···」
本來想法就是我提出的,當時就有不少人反對。到現在也理所當然的出來唱反調了。
但又很奇怪。
這是匿名調查表,是按調查表上的選項來決定的。但當事情發展不好的時候,又變成了大部分人都指責自己。
我知道,如果這回解決不好,大概我好不容易努力到現在營造的人際關係會瞬間降下一個維度,甚至直接失敗。
站在這種顯眼的位置,高收益當然也就伴隨着高風險。
說實話,我真的慌了。
「服裝?」
總之,我試着打電話向學長求救。
我想的是,能不能找學長向餐廳借點普通的工作服,他們那的餐廳雖然是工作服,但好歹還算是比較好看的工作服。
「要是辦藝術節的話,這麼多人···就店裏普通的工作服恐怕不夠啊。」
「而且想拿名次也太過樸素。」
「···」
老實說,我已經快放棄了。
因為於我而言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倒是···要茉莉還在這邊的話,我可以試着去。
「女僕裝行不行?」
學長突然沒頭沒腦的說,「店裏工作服就那麼幾件庫存,要是冒昧的借別的員工的雖然大概是能借到,但是你那邊的人也未必願意穿身上有店裏氣味穿過的衣服吧?」
「倒是店裏店長之前心血來潮買了一大堆女僕裝要店裏的人穿,結果只有負面效果,基本上穿了幾天就又收回庫存了。」
「大概有個六七十件,如果只是一個班上的女生要穿,應該都有合適的碼。」
「你覺得可以嗎?」
「啊,我覺得你現在也不是可不可以的狀態。就試試這些衣服吧,說實話還挺漂亮,就是不太搭配這店的風格。店長說準備開分店的時候重新規劃風格到時候再廢物利用。」
「我直接借出來現在給你們送過來。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好!」
我當然沒有回絕的藉口,已經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
但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學長不僅借了衣服,連店長都一起借來了。
「有免費的宣傳渠道幹嘛不來?」
「冬大的藝術節是允許請外援的,我也是冬大的畢業生,作為學姐來助陣加宣傳完全沒問題。」
「最主要,我也想看看可愛的女孩子們穿上我的衣服怎麼樣。」
店長是有目標的人。
還在冬大上學的時候聽說就已經參加過國家級的糕點師比賽。
畢業之後又去參加過西餐、中餐各種比賽,拿過很多獎。
在line網絡上還是小有名氣的美食家,冬大有那麼一小部分人是她的粉絲。
「誒?你是網上那個美食博主?」
「我去,金融系的人這麼厲害嗎?」
「那是誰啊?」
「我聽別人說是很厲害的糕點師,剛才我也試了,甜點真的很好吃的!」
「···」
一傳十,十傳百。
名人效應吸引了無數吃瓜群眾過來探店。
「哇,真的好像女僕啊。」
「能和你合影嗎?」
「很可愛。」
「···」
不只是我,穿了店長送來的衣服的女孩子都多少加分很多。有不少都被拉着合影。
「喂!別靠的太近去占人家便宜。」
「說你呢。」
學長也理所當然的充當起保鏢。
視線銳利的掃視着一些比較活潑的男生,但凡發現有女孩子露出為難的神色立馬就走過去把男生趕走。安全感爆棚。
「能和伱合影嗎?」
偶爾也會有女孩子對學長投以好奇的視線。
「不能。」
「誒?為什麼嘛?就只是合影而已?」
「我不是賣點,也不可愛,合影的話可以找可愛的女僕。」
「嘻嘻,我覺得你很可愛呀?莫非···是有女友?」
「···」
「是她吧?那個好像是網紅的學姐。」
「不是。」
「那就是沒有咯?」
「···」
我見到那女孩子故意撩撥着髮絲,露出耳朵,「不擅長和女孩子合影嗎?很簡單的啦,我數一二三···笑,茄子就好啦。」
「我說,你沒看到學長很困擾嗎?」
我看她想拉着學長的胳膊拍照,實在忍不了。推脫手邊的客人直接走過去。
「啊,這不是小傾嗎?」
「你不是說因為有事所以沒辦法來嗎?」
「是啊,之前約好和男友一起逛藝術節。結果那傢伙心不在焉好像很麻煩的樣子,我也看不爽,要分就分了唄。現在就變成一個人逛了。」
「沒事就來幫忙,沒看到大家都很忙嗎?」
「咦?怎麼這麼生氣?」
她誇張的看我和學長,然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戀人?明白了,是我沒想到。」
「不···」
「嗯,是戀人。所以不要再打擾學長工作了,他會很困擾的。」
學長也許是想解釋,但被我先搶過話頭。
那女孩子狐疑的看了學長一眼,最後還是走了。
「那個···」
我現在才察覺到有點不太敢直視學長的眼睛,只能別過臉說,「要是不這麼說,她還會煩學長的。」
「···」
不對吧。
其實有很多解決方法,根本沒必要用這種會讓人誤會的方法解決。
「謝謝你。確實有點困擾,不知道該拒絕還是答應。」
但是學長很困惑的摸了摸臉,問我,「她是不是對我有點意思?」
那不是廢話嗎?
就純純是失戀女看上新的獵物,打算逗弄着玩。
「下次學長就試着答應吧。」
「你也這樣覺得嗎?我剛才也是想,說不定藉此我也能變得更擅長交際,再說不定也許真的能談談戀愛。」
「原來學長專門留在學長,是為了尋找可以下手的落單女大學生?」
「沒有啊,是她來找我的。」
「欲情故縱,學長突然變得很高級嘛。」
「哈?怎麼突然感覺你變得怪怪的。」
「我一直都是怪怪的,不是怪怪的也不會和學長認識。」
「那倒也是——嘶!」
「你突然踩我幹嘛?」
「腳抽筋了。」
我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就是這點煩人。
我經常覺得已經說的很直白了,但總能被學長圓回去。
要是不熟悉學長,我肯定會認為學長真的在玩欲情故縱。實際上只是單純的不知道我潛台詞在說什麼。
說是傻瓜,可他又說什麼『是不是對我有意思』,明明有另外一個人也有這種想法,還更強烈,偏偏就看不出來。
也知道啦,反正就是因為太過熟悉,我一開始表達出的相處模式也有些怪怪的。總之現在除了直球以外大概率是沒可能被學長以為我喜歡他了。
「唷,小傾。」
回到後台,有也在休息室的同學攔住我。
「你請來的學長,說是學長,實際上是你男朋友吧?」
「剛才可凶了呢,我就只是想找學長合影,小傾臉色鐵青的過來拎着我就扔出去了。」
「哈哈哈,你是小雞嗎?」
「真的是男友嗎?」
「···」
我被圍繞着,人際關係確實更加融洽。
但是這問題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該不會,只是暗戀?」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一句。
「不是什麼暗戀,我和學長···我經常在學長家留宿。」
我像是條件反射般說了這話。
「喔?都同居了呀!真好。」
「學長看起來真的不錯,是我喜歡的成熟穩重型。」
「你是喜歡有錢的大叔吧?」
「帥哥只會影響我考證的速度,但是有錢的大叔可以直接幫我買。」
「···」
七嘴八舌的,話題早就不知道偏到哪裏去了。
大家都沒怎麼在意,只有我心臟一直在狂跳。害怕有誰跑出去搭訕學長,把我在這說的話傳遞出去。
到那時學長又會以什麼態度對我呢?
可我既害怕又期待的事終究沒發生,只是平靜的等待評選。
最後靠着女僕裝和有水平的店長,我們班拿到了意外之外的第二名。第一名是莫名其妙的選美大賽···大家都說像是賣肉,但是不得不說別人的服裝有點堪比保守向的維密了。女生的水平也都很高,好像是他們班上有富二代操辦的。
從那之後我的人際關係又上了一個台階,和高中時的我截然不同。
不過在我看來都是些普通朋友,沒有一個像茉莉那樣的存在,更沒有像學長那樣的存在。
只能說過的還不錯。
我們班都是女生,沒有一個男生。有點像女校的模式。
後來也發生過讓我猝不及防的事。
那天我因為一些緣故沒來得及吃午餐,和學長在手機上閒聊。
他說請我吃點東西。
我還以為是開玩笑,結果發消息讓我看樓下。
我不知道學長是怎樣進來了,也不知道是怎樣找到我所在的樓層下面。
「哇塞,好像是小傾的男友誒?」
「提的東西是吃的吧?」
「好貼心誒。」
「羨慕···」
「···」
我被各種視線環繞着,面紅耳赤的下樓當着很多認識的人的面,去拿了東西。
「本來打算讓你去門口拿的,但是在門口遇見了以前的教授,她直接帶我進來了。好像也是教你統計學的教授,認識你。」
「學長···其實是社交牛人症?」
「什麼社交牛人啊,就是好久沒來母校轉轉,給你送東西順便看看。」
「啊···學長真的一點都不明白。」
「明白什麼?」
「沒什麼···」
我蔫了。
「再忙,午飯還是得吃,不然後面很會難受。」
「咦?」
確信,我的腦袋被輕輕的摸了下。
學長是很自然的伸手摸了下,然後很平靜的走了。留下我在風中凌亂。
「嘿嘿嘿,嘻嘻嘻。」
「是摸頭殺喔?」
「小傾臉還是紅的呢?」
「剛才拍下來了,要看看嗎?」
「話說你們知道嗎?小傾的男朋友,就是那位學長當初是以文科第一的成績考進冬大的。」
「這麼厲害?難怪小傾會喜歡。」
「···」
不是。
根本不是因為學長前途多麼光明,或者外表怎樣。
只是單純的相處起來胸口會暖洋洋的。很愜意。
我很多時候都思考過。假如一開始學長就是抱着某種目的來把幫助我,那我肯定會拒絕,甚至惡意相向。
但是學長從始至終都沒想介入我的生活,不打聽,也不會詢問我遇見什麼事,為什麼想死。只是單純的陪伴。
我很喜歡這種相處模式。那是以前。
到了現在,我拿着還有溫度的午餐。想的是,想更加的了解學長,想讓學長更加了解我。
然後···
到了某個時候,就算是由自己主動表白也沒關係。
我確信,像我這樣本來打算死掉的人,也終於重獲了新生,真的發自內心愛上了學長。和學長呆在一起偶爾會發呆,像小女孩一樣思考和學長的未來。
假如沒有茉莉的事,我想一定會按照我所預料中的那樣發展。
可如果沒有茉莉,我也不會和學長這種奇怪的人相遇。
換句話說,也許,我的命運早就註定了——我只是會給學長增添傷疤的惡人配角,並不是什麼真善美的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