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後名為裴洛風的男子,在看見女子手中緊握的刀鞘時,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套的。
他沒有半分猶豫,就上前去抽女子手中的刀鞘,半分尊重死者的意識也無,眼中只有他喜歡,他想要的物件。
然而,這一抽竟是沒能抽出來。
裴洛風不由得「嘖」了一聲,忍不住埋怨:「一個死人,還把東西拿捏那麼緊作甚?你莫非要把這樣的好東西帶進棺材裏不成?真是浪費!」
他不滿地說着,手中多用了幾分力,竟還是沒能將刀鞘抽出。
裴洛風立刻羞惱,他一個大男人,還不能從一個死女人手裏弄出一把刀鞘?
他心氣不順,乾脆鬆了手,握緊方才得到的短刀,對準女子的手腕就要砍下去——
你攥着不放就攥着不放吧,我連你的手一起砍下來拿走!
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只是,裴洛風剛將短刀高舉過頭頂,忽聽遠處傳來狗叫聲。
「找到了!在那邊!將軍在那邊!」
裴洛風悚然一驚,慌亂朝狗叫的方向看去,聽出有不少人往這邊跑來,不敢再耽擱時間,扭頭就鑽進了草叢裏,直接逃了。
他剛跑走,就有一隊軍士牽着狗找到披甲女子的屍體。
軍士們看到這一幕,紛紛跪地痛哭,為披甲女子殮屍,帶回國內。
冕服女子換一身縞素,將披甲女子的遺體冰凍,置於深宮底下,拒絕下葬。
人人都道皇帝喪女,傷心過度,才不願將軍入土為安,而是留在身邊陪伴。
直至多年後,小國蓬勃發展,兼併數國,國力強盛,揮軍南下。
曾經將小國逼至絕路的大國,如今被小國一路勢如破竹,納入麾下。
登上新的至高王座後,冕服女子連斬數千前朝餘孽,將披甲女子的遺骸葬入大國龍脈中,一切形制皆以帝王為標準。
她立在史官案邊,瞧着史官認認真真寫出一行行溢美之詞,露出滿意的笑容。
「扶弱,娘說了,你的榮光將流傳百世,為萬民稱頌。」
紀清晝瞧着女子發間銀白,聽她話中悲傷,輕嘆一聲:「清光,你說域外天魔的計劃中,有兩名關鍵人物,一個是那裴洛風,另一個是這名叫扶弱的將軍麼?」
「是。」
紀清光道:「萬年後,將軍轉世名為柳扶弱。」
話落,二人周遭景色再變,身處連綿群山中。
紀清晝立於懸崖邊,身前就是萬丈深淵,踏錯一步將萬劫不復。
她卻沒有太害怕,這一切都是紀清光製造的幻象,重現許久以前發生過的事。
「這山脈」
紀清晝從高處俯瞰群山,若有所思:「好像一條龍。」
「這裏便是龍脈,柳扶弱就葬在此處。」
紀清光說着,周圍環境再變,黑暗籠罩四周。
「距離柳扶弱下葬,已過去百年。」
黑暗中,紀清光的聲音響起,「這期間發生了許多事,約莫在八十年前,凡人無意間學會溝通天地靈氣,開始有人踏入仙途,人族終於進入修仙時代。」
「八十年裏,天才湧現,時局變幻莫測,儘管還未出現那等有移山填海之能的頂階修士,卻也有不少強過武林高手,可點石成金,施雲布雨的修仙者了。」
紀清光說到這裏,黑暗中忽地亮起一簇燭火,映出一張俊朗的男子面龐。
紀清晝詫異:「裴洛風?」
緊接着,紀清晝借着燭火,發現在自己身側,竟有一座巨大的青銅棺。
她心中浮起一個不好的猜測:「這裏是柳扶弱的墓室,裴洛風找到她墓里來了?為何?」
「自然是為了那柄刀鞘。」
紀清光淡淡道:「我先前同你說過,裴洛風是貪婪的凝結物,他披着人的殼子,內里卻是貪慾橫流,他想要的,便一定要拿到。」
聽到此處,紀清晝只覺荒唐:「他竟惦念了一把刀鞘近百年,不惜找到柳扶弱的墓室里」
「哪怕不是什麼珍貴之物,只要想,也會不擇手段去偷,去搶。」
紀清光道:「清晝,這便是貪慾,貪慾為八欲之首,域外天魔最強橫的力量,也是祂們最危險的底牌。」
紀清晝眼睜睜看着裴洛風周身瀰漫魔氣,掀開青銅棺棺蓋,滿臉含笑地往棺內看去。
下一瞬,裴洛風的笑容又僵在了臉上。
破空聲從棺內響起,青白色的手握着一柄刀鞘,猝不及防貫穿裴洛風的心口,鮮血濺在棺材上,染出大片深色。
裴洛風慘叫一聲,他忍痛後撤,硬生生將身體從刀鞘上抽離,捂着不斷滴血的傷口,驚駭地朝青銅棺看去。
紀清晝也驚愕地看向青銅棺——
一具早已死去,肌膚青白的披甲女屍從棺中坐起,手握刀鞘,沖向驚擾自己安眠的不速之客,雙方廝打在一起。
「這、這是怎麼回事?」
紀清晝詫異:「柳扶弱這是詐屍了?」
「人族踏入修仙時代前,就有人在研究天地靈氣了。」
紀清光解釋:「畢竟,這世上天生通曉靈氣使用,甚至早已進入修仙時代的靈獸妖族數量繁多,人族心知肚明。」
「皇帝特地將柳扶弱葬在靈氣充沛的龍脈中,其實是藏着想讓女兒死而復生,違逆天道的心思。」
紀清光道:「不過,她也算誤打誤撞,真借着凡間的風水知識,養活了柳扶弱——雖只是一具殘留本能的屍體,可對凡人來說,已經稱得上是一項壯舉了。」
「竟是如此」
紀清晝所看到的過往畫面,都是快進或跳過的,倒是不知皇帝竟悄悄做了這麼多,不由得心生敬意。
若非前人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嘗試,人族又怎會在懵懵懂懂的古老時代,踏入修仙之途呢?
她與紀清光說話的功夫,一人一屍的戰鬥已經到了尾聲。
裴洛風十分記仇地將刀鞘奪走,又貫入屍體的心口。
可都是屍體了,即便被捅穿心臟,也不會死。
柳扶弱直接將裴洛風的手臂扯斷,拽着原本該屬於她的短刀,再度刺入裴洛風的心臟中。
她本能地翻轉手腕,直接將裴洛風的心臟搗爛。
這一次,裴洛風再無翻盤餘地,只能滿臉不甘,目光怨毒地盯着柳扶弱,最終倒地氣絕。
柳扶弱的屍體似乎也在此刻到達極限,一頭栽回棺中。
靜謐中,紀清晝卻忽然聽見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撲通。」
那是
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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