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八尺將其念誦完畢,這條源自季平安的命令通過分散於九州的神秘法器,朝着中州範圍的暗網各處節點傳遞。
中州,某地一座勾欄內。
悠揚的樂曲飄蕩於空氣中,裝飾艷麗的樓閣中央一群塗脂抹粉,打扮大膽的女子披着輕薄紗衣起舞。
周圍散落的桌案旁,一名名客人飲酒欣賞,不時有文人騷客賣弄幾句詩文,氣氛熱絡,撩撥人心。
「店家倒酒。」
二樓角落,一名邋遢老道醉醺醺倚牆聽曲,手輕輕拍打桌面,花白鬍鬚抖動,頗為愜意。
小廝嫌棄地走過來,對這寒酸摳門的客人頗有微詞,道:「道長不來些下酒菜?」
「不了不了,貧道只飲這清酒便好。」老道笑眯眯拒絕,排出兩枚大錢:「清酒配美人。越看越銷魂」
小廝撇嘴,對只消費最低標準,卻進來佔一張座位蹭曲一整天的老道譏諷道:
「道長好歹是出家人,也好意思整日混跡勾欄。」
老道也不怒,一副白嫖使我快樂的無賴模樣,等小廝離開,他端起酒盅美美咂一口,又從衣袋中摸出一粒花生米,丟進嘴裏。
正準備閉眼聽曲,突然腰間懸掛一枚破爛玉佩嗡鳴震顫,呼吸般閃爍起來。
這一刻,原本邋遢猥瑣的老道眼眸中倏然閃過凌厲精光,有些可惜地將清酒一口灌進肚子,搖頭嘀咕:「聽不成嘍」
遠處行走的小廝若有所覺,扭頭回看,猛地愣住。
只見那老道竟眨眼功夫,消失無蹤。
某座城池,一座尋常小院內。
院子中央,一根粗壯的老竹一頭插在磚縫裏,彎曲如弓。
老竹頂端,盤坐一名斷臂僧人,竟只憑藉一根竹竿,懸空打坐。
僧人頭頂戒疤,頜下胡茬青黑,左手豎掌於胸前,閉目誦經,右臂袖管空蕩,卻能保持平衡。
「咳咳咳」院門外傳開咳嗽聲,斷臂僧眼眸撐開,看到一名病懨懨的書生推門進院,一手捏着手帕,捂嘴咳嗽,另一手拎着兩包藥劑。
「酒呢?」斷臂僧問。
書生劇烈咳嗽兩聲,無奈道:「錢不夠了,買藥花光了。」
斷臂僧皺眉:「你怎麼還不死,這病懨懨模樣,不如早入輪迴。」
書生生氣了:「你一個佛門棄徒還信轉世那套?聖人曾經曰過」
正待長篇大論,突然兩人身上破爛玉佩同時嗡鳴震顫。
「咦,來活了。幹完這票就有錢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中州邊緣,某處山林內。
大地轟隆,鳥獸驚恐四散,一頭籠罩虛幻光芒,足有一間房屋大的白狐騰躍林間,疾速奔行。
白狐覆滿毛髮的脊背上,一名梳着朝天髻,描眉畫鬢的女童哈哈大笑,分明只是七八歲的樣貌,神色間卻盡染風塵。
突然,女童脖頸上一枚玉墜呼吸閃爍,她愣了下,笑嘻嘻拍打座下白狐:「殺人嘍,殺人嘍。」
青蓮小築。
當季平安返回住處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法舟消失不見,可籠罩在整個欽天監頭頂的肅殺氣氛卻只增不減。
「公子,您回來了。」黃賀守在食盒邊,見狀起身拿出晚飯。
季平安走到湖邊,洗了手,在桌旁坐下時神色已如往常:「情況如何了?」
黃賀愣了下,才意識到他詢問什麼,說道:
「苟師伯的傷勢暫時穩定住了,徐監侯以辰星術法療傷,國教送來的丹藥也已服下,只是師伯年歲已大,畢竟已經過了四五百年,壽數本就所剩無多,身軀已是孱弱,無法承受太過剛猛的藥力眼下仍舊昏迷,具體能否撐過來還說不好」
季平安靜靜聽着,並不意外。
療傷丹藥不是萬能的。若是傷者身體太弱,或者壽命本就瀕臨大限,器官老邁,神仙來了也沒用。
強行服藥反而會加速死亡。
正如深宮裏,諸多貴人們照樣可能因一場風寒死去,凡人之軀,根本承受不住法術的力量。
黃賀繼續道:
「監侯們下令各地,追殺那個黑風煞。奏摺也已送入宮中,估摸着神皇陛下的旨意也下來了,各地州府亦會出力。只希望那散人莫要跑的太快公子啊,您說那黑風煞怎麼就膽子這般大?」
季平安淡淡道:「大概因為他沒有牽掛。再者,江湖裏膽大包天的人從未缺少。」
「也是。」黃賀點頭,憂心忡忡,問道:「公子,您晚上還出門嗎?」
季平安想了想,說道:「看情況。」
夜色漸深。
議事堂內,當神色疲倦的徐修容走入議事堂,發現其餘四名監侯都已到場。
燭光映照下,整個廳堂燈火通明。
「徐師妹,情況如何?」方流火眼睛一亮,問道。
其餘人也忙看過來,期待結果。
徐修容搖了搖頭,坐下道:「還不好說。師兄本就老邁,壽命不多。又遭逢此難,我不敢下太多藥力,只好溫養着,能否醒來尚未可知。」
李國風眉頭緊鎖:「催動妖丹,釋放生機呢?」
徐修容搖頭:「蒼龍妖丹雖強,但已為師兄續命數百年,本就消耗殆盡。且不說是否還有殘留,即便還有,當今世界恐怕也無人能催動。即便將辛掌教請來,也是如此。」
將蒼龍妖丹嵌入異族體內,這本就是極難的手段,昔年大周國師潛心研究許久,才以星圖完成此壯舉。
且稱運氣成分佔多數,再來一次,都沒半點信心能成。
神都雖有辛瑤光這位神藏境強者,但其更擅殺伐,所謂術業有專攻,很多事,並非力量強大就行的。
「這該如何是好,國師早已仙逝。難道只能看命?」方流火煩躁不已。
徐修容嘆了口氣,眉眼間滿是疲倦:「如今之計,也只能祈禱苟師兄自己撐過來,或許明日便會甦醒。」
眾人搖頭,對此毫無信心。
沉默半晌,李國風揉了揉眉心,想起什麼般道:「淮竹呢?」
徐修容說道:「淮竹一直守在病房外,但她也疲憊不堪,我便將其勸走了,畢竟她留下也幫不上忙。不過看她離開方向,也不是休息,而是去了珍瓏塔,想必是修行去了。」
頓了頓,她嘆道:「淮竹很內疚,一直在說若自己更強大一些,也許就不會」
李國風道:「你與她親近,多勸勸,以免她鑽牛角尖。」
眾人點頭,各自閉目冥想,不再交談。今日發生了太多事,所有人的心都很亂,沒有入眠的想法。
不約而同選擇留下,等待最終結果。
與此同時。
欽天監內某處病房內,守在桌旁的一名典鼓忽然打了個哈欠,眼皮不受控制地下垂,趴在桌上睡去。
旋即,粉白的牆壁倏然浮現漩渦,撐開一道空間門。
季平安手持星盤踏入,確認對方已入眠,這才緩緩走到床邊,目光落在床榻之上,平躺着的,垂垂老矣的苟寒衣臉上。
「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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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了大聖,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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