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的晨霧逐漸散盡,上午的陽光從教會軍士兵的右手邊斜射。
地面上,士兵們亂糟糟扛着糧食的陰影重重疊疊,人們時不時傳出幾聲驚叫。
最行軍隊伍的最前方,獸人驃騎兵驚悚的邪神頭像晃蕩着,時不時就射出幾隻飛矢騷擾。
隨着多梅尼科接近先前的行軍路線,還是被混亂的人流攔住了去路,只好下了馬,牽馬前行。
「你終於回來了,澤蘭肯閣下要求各級指揮官到那邊的土丘上集合。」他的侍從推開了堵住了道路的農兵,氣喘吁吁地站在多梅尼科的面前。
「走,帶我過去。」
擠過守夜衛兵和僱傭軍組成的縱隊,多梅尼科把戰馬拴在拴馬樁上。
他先是從小溪中捧出冰涼的溪水洗了把臉,這才收拾好心情邁步爬上了這座不高的土丘。
這土丘約有七八米高,澤拉肯、金河鄉大主教和一眾帶隊的貴族騎士都聚集在山頂。
「是來騷擾的獸化人騎兵嗎?」多梅尼科伯爵找到一位貴族低聲詢問道。
「對。」那貴族眼睛盯着爭吵的金河鄉大主教和澤拉肯,頭側過來低聲道,「我們的探子在正前方的黑山發現了叛軍。」
「他們吵什麼?」
「哪兒知道,感覺他們的意思都是一樣的,只是因為說法在爭吵罷了。」那貴族譏諷地偷笑了兩聲。
「哦,尼德薩爾閣下什麼意思?」
由於人數過多,道路狹窄,他們是分兩條平行的道路前進的,雙方還隔着一里多的地。
「不知道,在等呢。」
「我去上去看看,要是尼德薩爾閣下傳令來了,記得通知我。」
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圍在那裏看兩位大貴族吵架,多梅尼科悄悄地又多爬了幾步,站在山丘的北側坡面上。
跨過一叢桃金娘,多梅尼科揮手趕走蝴蝶和蜜蜂,眯起眼睛朝着黑山的方向看去。
橫亘在麥田間的黑山不僅不黑,反而鬱鬱蔥蔥,長滿了蒼綠的鼠尾草、淡紅的蛇莓樹和高高矮矮的酸楊梅果樹。
黑山得名,是來自黑山上的黑燧石礦坑,其山脊由東南向西北延伸約兩千米,平均相對高度約40米,最高都不過50米。
山脊的西北方向的盡頭,正好能接上易北河的一條支流。
在矮山與樹林後,多梅尼科看到船帆模糊的影子,他估計這些救世軍就是趁着清晨坐船來的。
站在土丘上,大致與山丘上的救世軍平齊,多梅尼科雖看不清對面的人臉,卻能看清頭盔和長槍反射出的刺目陽光。
站着看了大約五分鐘,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呼喊。
「多梅尼科閣下?多梅尼科閣下到了嗎?」
「來了,來了,我在這。」聽到了呼喊聲,多梅尼科趕忙轉身返回人群。
見多梅尼科從山上下來,澤拉肯一見他就說:「尼德薩爾閣下傳信了,說不用打,繞過去,咱們沿河而上,斷他們的糧道和後路。」
在場貴族們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在多梅尼科身上。
「咳咳,既然尼德薩爾閣下這麼說了,那」
他咳嗽一聲,面朝人群,眼瞼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多梅尼科面朝的方向上,幾名粗鬍子的庫什騎士互相看看,其中一個忽然就站了出來:「為什麼不打?」
「是啊,繞過去了,要是他們抄我們的後路可怎麼辦?」
「別是尼德薩爾閣下怕了吧?還是傳令兵沒說清?這勇氣可不像是尼德薩爾閣下啊。」
「早打完早回家吧,我帶着這麼多人出來,麥子都來不及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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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名庫什騎士的挑撥下,其他貴族和騎士開始嘈雜着發聲。
前面說了那麼多,其實沒多大用,主要是莊園這件事太致命了。
如今是七月初,正是農忙的季節。
過了七月上旬,收割了米果和麥子,到八月初,就得趕在梅雨季到來前種下大豆。
與霍恩的常備軍旱澇保收不同,金河鄉伊貝騎士們還是莊園經濟,打仗只是服役和獲取戰利品。
為了打這一仗,他們嘩啦啦帶出了近萬人的武裝農和農兵。
此外,由於要運送糧草和兵力,還拉出了上萬的民夫和各色車馬船。
這導致各個莊園都出現了程度不一的勞動力短缺和運輸困難,收割麥子都吃力,更別提播種大豆了。
本來去年就發洪水,大家都欠着饑荒,就指望今年補回來。
尤其是那些莊園被救世軍分掉的騎士,那更是急得團團轉了。
這些大小貴族的心聲是一致的——趕緊打,趕在八月份之前打完,否則就要破產了!
「他們不過四五千人,我們有上萬人,憑什麼避讓?」
「澤拉肯,不會是你小子膽怯,假傳了尼德薩爾大人的想法了吧?」
被身邊的貴族們一通質問,澤拉肯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
如果他完全是尼德薩爾那邊的人,反倒好辦了,只可惜他雖然領地在紅銅要塞附近,卻是金河鄉貴族的一份子。
「別吵了別吵了,尼德薩爾閣下正在往這邊趕來,他到了就清楚了。」澤拉肯只能軟弱地做着下按的動作。
金河鄉大主教抖着蒼白的鬍子:「別等人來了,你去問問,我們要儘快決定,以免錯過戰機。」
被貴族們一陣起鬨,澤拉肯沒有辦法,只好親自跨上戰馬,踏過了田間的麥稈,朝着麥田間尼德薩爾的方向跑去。
「請戰?」尼德薩爾冷哼一聲,「不許!都說了繞過去,不要打陣地戰。」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傷他們的熱情了?」澤拉肯斟酌着用詞問道。
尼德薩爾沉默下來,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本就是通過戰爭獲取指揮權,什麼都不做好像也不太好。
沉思良久,等馬匹都小跑着穿過田間小路了,尼德薩爾才抬起頭,他剛想說話,卻仿佛凝固了一般愣在了當場。
「他們在幹什麼?」指向眼前的一個方向,尼德薩爾的食指都在顫抖。
順着尼德薩爾的指向看去,澤拉肯同樣愣住了。
在土丘和黑山之間的空地上,貴族們的軍隊居然自行以行軍隊形展開列陣了!
「我,我傷他嗎的頭!」尼德薩爾氣得都從馬鞍上站了起來,手指顫抖着指向前方,「你自己看看!快去問怎麼回事?」
沒等兩面受氣的澤拉肯跑過去問清楚,他的男僕就騎着驢,從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跑來。。
「怎麼回事?」越過了澤拉肯,尼德薩爾直接朝那男僕問道,「誰下的命令?誰讓他們列陣的?」
「回稟尊貴的尼德薩爾閣下,是貴族們自行決定的,由金河鄉大主教作保。」
尼德薩爾當場破口大罵:「老不死的狗東西!活該下火獄的臭蟲!」
罵了兩句卻停了嘴巴,他強行冷靜下來。
陣都列好了,這些伊貝騎士說什麼都要打一場,尼德薩爾知道無法挽回,只能默認這一事實。
「咱們現在過去,把指揮權搶過來,別由着那老東西亂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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