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店外還站了七八個手持棍棒的打手,明顯是為了防止有人鬧事、搶糧。
劉升雖然對糧價暴漲有所預料,卻沒想到漲這麼快、這麼狠。
他此行只帶了兩百兩銀子,考慮到需要買些別的,如工具、被褥、衣服、食鹽等,他此次最多只能買五石糧食。
「掌柜的,我買的糧食多,貴店能幫着送一程嗎?」
中年掌柜掐着嘴角的一撇鬍鬚,反問:「不知閣下要買多少糧,想讓俺們送到多遠?」
「五石糙米,送到大水瓶寨可以嗎?」
「那不行,」掌柜直搖頭,「毛家集到大水瓶寨二十幾里地呢,遠不說,路上還不知會遇到什麼危險。就賣你五石糧,不值。」
「那你們能送出毛家集多遠?」
「最多三里地。」
一番討價還價,最終糧店同意幫劉升送出集市五里,但不負責保護糧食和劉升的安全。
五石糙米其實並不多,一石約有後世的180斤左右,五石加起來也就900斤。
在劉升的要求下,糧店將其分裝到二十個小麻袋內,放在一輛平板車上。上面用軟草蓆蓋着,勉強做個遮掩。
劉升又拿五兩銀子去租了一輛騾馬平板車,來堆放他採買的其他物資。
兩輛車在鎮之外匯合了他招的二十戶難民,便一起向天目山走去。
走了五里地後,糧店派來的一個車夫、兩個夥計就要回。
劉升並沒有為難他們,只是讓他們幫着將糧食卸下車。
等車夫、夥計走後,劉升環顧他招來的二十戶整整五十人的難民,很清楚的辨別出,他們都在看着那二十小包糧食,目光熱切,也蘊藏着貪婪。
被劉升用三兩銀子租來的另一駕平板車的車夫,也注意到了這些難民的神色,嚇得縮在騾子側面,滿臉後悔。
早知這劉老爺要帶着幾石糧食和一堆難民一起走,他說啥也不會接這單生意。
劉升對眼前的一幕卻並不意外。
這些難民長期受飢餓之困,在這荒野里見到幾石糧食,生出貪婪之心很正常。
他從平板車上拿出了摺疊弩,又抽出一把砍刀,站在糧食堆上,大聲道:「我知道,有的人或許動了搶糧的心思。但你們首先得想想,能不能過得了我這一關。
另外,即便你們搶到了糧食,能吃多少頓?且一旦搶糧,怕是你們彼此也會打起來,最後又能活下來幾個?
相反,只要你們老老實實地過來扛糧跟我走,進天目山,我保證你們沒一個會餓死。」
劉升這番話說得很平淡,卻讓那些動了搶糧心思的人都恢復了理智,乃至生出愧疚之心。
一個國字臉的中年漢子走出來,向劉升作揖道:「劉東家於俺們有活命之恩,俺們若是搶了糧食走,豈不是忘恩負義,連禽獸都不如?」
說完,中年漢子就過來從劉升刀下,扛起一包糧食在旁邊站定了。
劉升道:「我記得你是叫彭有義對吧?接下來你就是臨時伍長了,管着你一家和另外四家人。」
之前選人的時候,劉升就給這二十戶難民都做了登記,故而大概記得各家男主人姓名。
彭有義聽了很高興,當即放下糧包,躬身作揖,「謝東家!」
見先表態的彭有義轉眼就成了小頭目,其他各家男人也紛紛上前來表態、扛糧包。
劉升又選了三個臨時伍長,便讓眾人扛着糧包跟他一起走。
車夫這時才鬆口氣,對劉升豎起大拇指,贊道:「劉老爺厲害啊,二十戶人家,好幾十人,輕輕鬆鬆就管住了。」
這車夫見識不算少,可是知道,不是誰都能管住幾十人的,更別提之前這幾十人還有不少起了搶糧的心思。
劉升笑了笑,道:「幾十人而已,不算什麼。」
一個糧包大約有後世45斤重,男人們雖然之前餓了不少天,但扛這點重量趕路還是沒問題的。真要累了,還可以讓家裏人接手一會兒,稍歇一歇。
因此,隊伍倒是走的不算慢。
一個小時便走了三里多地。
劉升為了照顧隊伍,則騎着他那匹騾子,沿着隊伍來回巡視,避免有蠢貨背着糧食逃走。
走到一個類山谷地形時,一邊山坡上忽然衝下來十個漢子,四人拿腰刀、四人手持長槍,還有兩個是弓箭手。
為首的漢子大咧咧站到土路上,用腰刀指着這邊道:「俺們是劫道的,要想活命,就留下車馬貨物,趕緊滾!」
原本,難民們瞧見這些手持兵刃疑似土匪的人衝下山,就想跑。得虧他們都拖家帶口,先前又被約束了一陣,這才沒立即逃散。
可聽了匪首的話,還是有兩人忍不住扔了糧包,拉着家人就跑。
劉升皺了下眉,沒管這兩人,駕着騾子跑了十幾步,抬手就用摺疊弩射倒一個弓箭手。
另一個弓箭手反應過來,想要射劉升,卻因為騾子在動,一箭射空,反過來被劉升第二支弩箭射死。
「干恁娘的!」
匪首見己方呼吸間就折了兩個弓箭手,就持刀朝劉升撲來。
其餘幾個土匪也都持着兵器衝來。
難民頓時大亂。
有人扔了糧包想要幫劉升的忙。
也有人第一時間去照顧家人。
還有人又生出了背着糧包跑路的心思。
見此,劉升知道必須得立即震懾眾人,不然難民們散了就難再找回來。
他跳下騾馬的瞬間,先用砍刀格擋了匪首的腰刀,隨即一腳將其踹飛出一丈遠!
另一隻手已經扔了摺疊弩,從腰間摸出一把左輪,抬手就朝沖近的一名長槍手打發。
嘭!
清脆的槍響中,長槍手胸口中彈當場倒下。
最重要的是,不論是難民還是匪徒,都被槍聲給暫時鎮住。
劉升當即爆喝道:「彭有義,你們四個伍長看好了大伙兒,誰跑殺誰!幾個土匪而已,老子轉眼就給殺了,都怕什麼?!」
話音未落,他就將手中砍刀扔出去,正中剛爬起來的匪首胸口。
這一下,難民和匪眾被徹底鎮住了。
劉升正待將其餘土匪或殺或俘,收拾殘局,卻突然聽見馬蹄聲。扭頭一看,就見那草木洗漱的小山上衝下來五個騎手。
最讓劉升驚訝的是,這五個騎手都身着土紅色衣衫,頭戴范陽笠,其中一人更是背插一杆豎長旗幟,上書「毛店巡檢司」幾個大字!
毛店就是毛家集,裏面卻是有座掛着「巡檢司」牌子的院子,只是外面看着很破舊,門口也沒有兵丁看守,很容易讓人忽視。
『如果真是毛店巡檢司的兵丁,那也出現得太巧了。』
劉升正這麼想時,就見最前面的騎手直奔他而來,手中刀已經揚起!
干!
劉升心中爆了句髒口,抬起左輪就朝那騎手開槍。
嘭!
騎手在距離劉升五步不到的地方倒了下去,滿臉疑惑與不干,大約想不通,劉升的銃之前打過一次,明明沒有再裝彈藥,怎麼又能打發了。
後面四名騎手也有點懵,其中三人甚至遲疑着要勒馬。
那背着旗幟的騎手卻怒聲道:「居然敢襲殺官兵,找死!」
說話間,駕馬不停地朝劉升衝來,揚起了刀。
顯然,這人不相信劉升的火銃還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