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灘上。
七人駐足觀望,神色各異。
眼前是個十餘里長的海灣,碧波翻湧,濤聲陣陣。
「這金蟾磯,便是海外修士的藏身之地?而我派人尋覓多年,一無所獲。於野,你怎會找到此處?」
「海外修士竟然藏身海底?」
「那段偈語中的金蟾出水,莫非另有所指?」
「於野,你若敢謊言欺詐,後果自負!」
「我相信於兄弟的為人,他尚不至於」
「是啊」
於野帶着四位門主與詹坤、鐵杉來到金蟾磯所在的海灣,並且如實告知了那段偈語。而不管是荀原、令狐北,還是穆元子、蘇丘子,皆難以置信。倒是詹坤與鐵杉相信他不會說謊。而他也沒有必要隱瞞下去。
「金蟾出水,應為金蟾磯露出海面,距晚間海水退潮,尚有兩三個時辰。」
「何必這般等待?」
「不如入海找尋。」
「水遁而已,你我各顯神通」
「各位道兄聽我一言,海下礁石眾多,一時????????????????不易找尋,何不讓於野帶路呢?」
「於野,帶路——」
四位門主的心思忽然有了變化。
一個小輩,僅憑鍊氣修為,便攪亂蘭陵城,火燒天鳴山,毀了天鳴法筵;他築基之後,又大鬧南嶼城,接着殺出圍困他數十年的崆峒境。本想他已遠走高飛,誰想竟然結丹歸來,逼迫各家握手言和,真是逞盡了威風。人人都吃過他的虧,之所以聽從他的擺佈,不過是形勢所迫。而此一時彼一時,他於野的存在已無足輕重。
於野似乎早有所料,道:「我來到此處,只為人情;轉身離去,是為本分。既然各位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告辭——」
「於兄弟,且慢!」
詹坤急忙挽留,又與幾位門主使了個眼色,賠笑道:「呵呵,凡事講究個善始善終,且求你帶個路。之後何去何從,悉聽尊便,為兄先行謝過——」他鄭重其事躬身一禮,荀原、穆元子等人也被迫拱了拱手。
「哼,還是詹兄明曉事理!」
於野點了點頭,勉為其難的樣子。
言外之意,四位門主不懂禮數、不講道理。
一旁的鐵杉雖然不露聲色,而心頭卻多了一絲快意。
於野擺足了姿態,不再囉嗦,飛身而起,一頭扎入海水之中。幾位門主不敢怠慢,各自施展遁法緊隨其後。
卻見幽深的海水之下,一塊塊礁石聳立,千奇百怪、為數眾多,竟然難辨虛實。
數百丈外,有道人影一閃即逝。
令狐北與荀原等人急忙追了過去。
眾多的礁石間,矗立着一塊巨石。遁入巨石之中,轉而往下。片刻之後,四周豁然寬敞起來。
是個地下洞穴,當間站着一人,正是先到一步的於野,舉手示意道:「便是此處,各位請看——」
神識所及,洞穴未見異常。
卻有人影坐在地上?
令狐北與荀原拿出明珠照亮,另外幾位同伴也禁不住瞪大了雙眼。
只見洞穴中有兩具屍骸,一個倒在地上,成了一堆枯骨,一個猶自端坐,服飾相貌依然清晰可辨。
鐵杉跟着眾人趨近查看,忽又回頭一瞥。
洞內少了一人?
於野呢?
四位門主與詹坤卻是無暇他顧,只為眼前所見驚奇不已——
「這兩具屍骸已足有百年之久,衣着與蘄州略有差異,嗯,應為海外修士無疑!」
「看情形,像是傷重而亡?」
「咦,未見遺物?」
「地上似有字跡,若非珠光照亮,神識難以察覺」
「哎呀,可惜已被抹去」
此處的洞穴果然是海外修士的藏身之地,卻僅剩下兩具殘破的屍骸。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發現,便是地上的字跡,也被人施展法力強行抹去。
「有人拿走了遺物」
「字跡或為遺言,關係重大」
靈狐北失望之餘,看向身旁的荀原,彼此眼光一碰,竟閃過一絲殺氣。而兩人又臉色微變,猛然轉身。
「於野——」
哪有人影啊!
轉念的工夫,於野竟然消失了。
不僅如此,隨他一同消失的還有鐵杉。
令????????????????狐北急忙抬手一揮,閃身往上遁去。
轉瞬之間,四位門主與詹坤踏着飛劍出現在海面之上。
散開神識看去,倒是能夠見到捕魚的凡人與小船,卻唯獨不見於野與鐵杉,兩人已雙雙消失無蹤
「哼,他擅長遁法,想必是逃遠了!」
「莫非他與鐵杉已逃往海外?」
「各位,你我本想就此前往燕州,何不趁機追趕,以免那小子搗鬼!」
「事不宜遲,追——」
誰也不知道四海圖的真假,倘若於野使詐,勢必前功盡棄,如今唯有儘快追上他,方能確認前往燕州的路徑。
令狐北、荀原與三位同伴達成一致,拿出圖簡稍加查看,然後急急掠過海灣飛向遠方
夜色深沉。
繁星閃爍。
海浪翻卷的沙灘上,忽然冒出一道人影。是個年輕男子,小心翼翼的前後張望。而他尚未緩口氣,又一甩袍袖,怒道:「大半夜的,鬧鬼呢!」
無人回應,只有濤聲響徹不息。
「哎呀,鐵長老,你從晌午追到此時,究竟想要怎樣?」
於野索性停下不走了,賭氣般的嚷嚷起來。
他帶着四位門主尋至金蟾磯的地下洞穴之後,遂即無聲無息的悄然遠去。蘇丘子與穆元子、詹坤帶有傷勢倒也不怕,卻怕令狐北與荀原出爾反爾。他早已領教過人性之惡,不得不多加小心。誰想有人暗中尾隨,便全力施展遁法嘗試擺脫。直至午夜降臨,本以為甩掉了尾巴,忽又再次發現對方的蹤跡,頓時讓他無可奈何而又惱怒不已。
不過,他的叫嚷聲未落,百餘丈外的山林中飄出一道人影。
果然是鐵杉。
「呵呵!」
鐵杉落下身形,尷尬一笑。
他在仙門之中身份尊貴,如今卻幹着鬼鬼祟祟的勾當,尤其是被當場抓住,着實有些難為情。
「那幾個老兒找到海外修士的下落,必然逼你交出遺物,我有心提醒一聲,你已及時離去。而我獨自一人,眾寡懸殊,故而」
只見他拱了拱手,繼續分說道:「令狐北、荀原前往燕州,斷然不會容我同行。而你卻獨自一人,與我又有同門之情,彼此結伴再好不過」
「誰說我獨自一人?」
於野突然打斷道。
「哦?」
鐵杉微微一怔。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沙灘上再次冒出一道人影。是位築基九層的中年男子,留着三綹鬍鬚,相貌倒也和善,卻面帶殺氣道:「於兄弟,是否動手?」
鐵杉暗暗一驚,禁不住後退一步。
於野擺了擺手,道:「罷了,鐵杉長老並非大奸大惡之人!」
「嗯,聽我兄弟的!」
中年男子抬手一招,一道道光芒從四面八方飛起,竟是十二面陣旗,被他揮袖一甩收入囊中。他轉而露出笑臉,道:「原來是雲川門的鐵杉長老,靈公門的於天師有禮了!」
「靈公門的門主?久仰!」
鐵杉拱了拱手,依然心有餘悸。
幸虧他沒有惡意,從而擺脫一劫。若是令狐北與荀原追到此處,必然落入陷阱之中。而那位於天師應該是位有名的煉器高人,他所佈設????????????????陣法的威力可想而知。
「呵呵!」
於天師走到於野面前,苦笑道:「我已在此處等候了半個月,等得我心急如焚啊!」
「嘿!」
於野咧嘴笑了笑,撩起衣擺坐在沙灘上,又衝着鐵杉招了招手,道:「承蒙鐵長老不棄,以後多多賜教!」他摸出一盆滷肉與三個酒罈子,示意道:「請——」
既然未能擺脫鐵杉,只能順其自然。
而於天師提出前往燕州,他本想拒絕,卻架不住師徒倆的懇求,於是雙方約定了相會的地點,便是南嶼城東南方向的這片海灘。
「呵呵,你我兄弟喜好酒肉,性情相近也!」
於天師抓過酒肉,樂呵呵道:「鐵長老,既然結伴前往燕州,便不是外人,請同飲此酒——」
鐵杉跟着坐在一旁,疑惑道:「據說此去百萬里之遙,於道友僅有築基修為,只怕」
「有於兄弟護我周全,料也無妨!」
於天師對於他於兄弟的手段倒是篤信不疑。
鐵杉暗暗搖頭,伸手撫須道:「於野,你我何時啟程前往燕州?」
於野的嘴裏吃着肉,含混不清道:「嗯且選個良辰吉日再啟程不遲!」
「良辰吉日?」
鐵杉很是意外,急道:「修仙之人,何必在意凡俗的規矩。而令狐北、荀原等人或已啟程,你我豈敢落後?」
「咕嘟、咕嘟——」
於野灌了幾酒,舒坦的打了個嗝,抬頭看向漫天的繁星,含笑道:「唯有落後幾日,方能避開四位門主,不然途中相遇,難免再起爭端啊!」
鐵杉默然不語。
於天師伸手掐指,道:「我略通占卜之術,嗯,七月初九,鴻漸於陸,其羽可用,利遠足」
五日後。
七月初九的清晨。
於野與鐵杉、於天師走出藏身的山林,再次出現在海灘之上。
恰逢朝陽初升,霞光萬里;
海天壯闊無際,獵獵長風浩蕩不息。
三人在海邊佇立片刻,踏着劍光迎風而起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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