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表看,眼前的小將軍是個嚴肅的;跟他說了幾句話,明儀深刻認知到,以貌取人不可取的深沉含義。
小將軍意識到暴露了本性,收斂地極快,佯作鎮定的改了口風,「不知女娘芳名?」
「我叫程明儀,是一名醫女。」
「程娘子安好,多謝您出手救治他們;若非有您,二十五個重傷的將士,至少有一半兒會傷勢太重,救治不當而喪命。」小將軍作揖致謝,而後自我介紹,「末將是西北軍營里的一名小將,末將姓沈,名敬懷。」
「沈敬懷?」明儀微怔,腦中閃過鎮國將軍沈國熙的名字,「鎮國將軍是沈小將軍的什麼人?」
沈敬懷目露意外,道:「正是家父。」
父子關係?她還以為是爺孫關係。
鎮國將軍五十多歲了,這位沈小將軍膚色偏黑,卻實打實的年紀不大;最多二十出頭,這麼看來,沈小將軍是鎮國將軍的老來子了。
「虎父無犬子。」讚賞之詞脫口而出。
「程娘子謬讚,小子跟父親比起來差的很遠,未來要走的路很長。」
明明很高興,眼裏儘是雀躍笑意,嘴上說的又是另一套說辭。
明儀輕笑,「鎮國將軍戰功累累,多年來,多虧了他鎮守平陽關,震懾中原各路諸侯。」
有一個戰功赫赫,經驗老道的老將鎮守確實震懾了大部分諸侯;至於他們沒選擇攻打西北最大的原因還是,在他們眼裏,中原才是地廣物產豐富之地,乃必爭之地,誰也不想把眼看着到手的肉讓出去。
為此,他們看到的是眼前的利益,沒把西北放在眼裏。
可惜。
六年天災,百姓十不存一,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死傷無數,好好的繁茂中原,成了黃沙漫天,十里地見不到一絲綠的境況。
那麼長的時間,他們那些人竟然一點沒懷疑是上天降下的天罰;該造的孽一樣沒少造,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玩的很嗨。
現在反應過來了,中原已經成了一片死地。
無糧無人,剩下的是他們死死攥在手裏的那點子權利;哪怕他們憐惜一下百姓,不至於讓天道這麼生氣。
天道想要看到一片祥和景象,可是,他們製造的全是矛盾、戰爭、怨恨
沈敬懷樂呵呵的笑了笑,控制不了喜悅的心靈,「程娘子也這麼覺得吧,末將也覺得父親特別偉大,非常厲害;父親在平陽關鎮守,我見過很多次中原諸侯傳令呵斥,威逼利誘,父親一次沒妥協。強硬回絕他們的拉攏,一心一意鎮守平陽關,這才沒讓各路諸侯得逞。」
妥妥的沒心眼子,崇拜父親的兒郎。
「確實很厲害。」不厲害怎麼做到鎮國將軍的位置,不厲害能提前把家裏人接到西北?防的不就是大羲王朝那些皇親貴胄。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大羲王朝從上到下早已腐朽,鎮國將軍頭腦清醒,難得的聰明果斷人。
「不過,沈小將軍,咱們是不是該談談給重傷患搭建帳篷一事?」打斷他的興致勃勃雖然有點掃興,但是,重傷患者才是此次重點。
沈敬懷看了一眼一排排的重傷將士,生出的跟明儀暢談父親的厲害之處的心思淡了。
「程娘子說的是,程娘子覺得該怎麼安排?」
明儀對他更有好感了,在正事上不拖後腿,不掉鏈子,「給他們單獨搭建一座帳篷,我會每日過來照看;若是有其他傷患,我也會幫忙救治,前提條件是,軍營能讓我暢通無阻。」????唯有如此,她才能把藥材帶進來。
今日帶進藥材,完全靠的是周庭給的令牌。
「你不怕影響名聲嗎?」他定定看着眼前白淨的男裝小女娘,她的眼睛如星辰一般明亮,有着當下女娘們不曾有的明媚自信,以及,他能從她身上看到一種在父親身上才能看見的——智慧。
一種經過歲月沉澱的智慧。
很難想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娘,怎麼會給他這種感覺。
「名聲重要,也不重要。」
多年以後,他還記得,一個明媚燦爛的小女娘一身青衣似男兒一般驕傲的站在他面前,跟他說:名聲重要,也不重要。
「你是女娘,遲早要嫁人,若是有人把你在軍營里進出過的事情當作攻奸你的證據呢?」
「那就讓他閉嘴。」
「是嗎?」沈敬懷倒是很想看看,那一天到來,這般肆意驕傲的女娘要怎麼讓對方閉嘴,「罷了,搭建帳篷的材料沒了,可以騰出一座帳篷給供他們修養;稍後末將會派人過來將他們挪過去,程娘子,你和你的婢女還是注意一下得好。」
「多謝沈小將軍好意。」
沈敬懷離開時,走出一段距離後,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她。
她是個很特別的女娘,長得很美,有主見,聰慧靈敏。
沈敬懷派的將士來得快,將人送進剛騰出來的帳篷;明儀和春梅陷入了忙碌之中,重傷患者有幾個發起了高熱,那是身體在與體內的感染源做對抗。
傍晚時分,眼看天色逐漸暗淡,明儀才將人交給了沈敬懷,她帶春梅回家。
沈敬懷送她們出營地,回來帳篷,看到面色不如一開始那般蒼白青色的將士們,高興的咧嘴笑;有程娘子在,很多重傷將士都能得到好的治療,他們不用死了。
看到床板上的二十五人,他看到了重傷將士們生存下去的希望。
沈敬懷在出神,三名軍營不知何時摸到了帳篷外面,探頭探腦的往裏面看。
一開始沒注意到,好歹是習武之人,回過神來自然便發現了他們。
「三位軍醫怎麼來了?」
「沈小將軍,我們是來看傷患的,不知他們怎麼樣了?」他們只在抬出去的時候見過二十五個人的面色好了一些,不知這會兒怎麼樣了。
三人的小眼神屢屢關切的往帳篷內瞟。
「他們的臉色好了很多,那位程公子的醫術十分了得,你們給重傷的將士縫合的傷口,她又重新進行了處理了再縫合;他們如今沒有發熱,臉色緩了過來,命,應該是保住了。」
「保住了就好,保住了就好。」
三個軍醫面帶慶幸,同時,忍不住有些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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