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花出門好多天了,此時又回到了荒村。
有人說她的丈夫早已死去,現在的丈夫,不過是她逝去的丈夫的魂靈,怕她一個人呆在人世有些孤單,這便冒天下之大不韙,違背天條,來到了她的身邊,安慰着她的寂寞。
也有人說,事實並非如此,她的丈夫並未死去,目前的丈夫就是自己之前的那個丈夫。
到底如何,一時沒個定論,不便妄斷,姑且存疑,留待後人去考證吧。
好花的丈夫與好花早早就起了床,天氣有些寒冷,本來想去大山上幹活,可是這天寒地凍的,不便上山,並且這麼些天來,頗有些傳說,說在大山上呀,有一些不乾淨的物事出沒,一見了人,也不要它出手,那人自己就嚇死了。
因此,在這寒冷的冬天裏,一般的人們,若非有急事,大都不敢上山去,不然的話,萬一碰到那物事,屆時卻要如何是好呢?不要說人不敢上山,縱使是一些動物,比如狗們,到了此時,知道厲害,也曉得要躲在家裏,不能出去。
可是,在這大冬天裏,好花的丈夫不知為何,這天看曆書看花了眼,本來眼睛正常不過的他,為了顯擺自己認幾個字,非要戴上一副老花鏡,這一戴呀,可就不得了了,看上面的字跡,竟然有些不認得,縱使是認得的那些字,到了這時,也是變了形,認錯了。
好花的丈夫在這大雪天看曆書看得,那是相當的認真,看到了夜裏,尚且看不懂,挑燈繼續看下去,直到看得月亮都不好意思了,偷偷地鑽進了雲層,之後消失不見了,這才不看了。可是看了這麼多時,卻弄錯了,以為要開春了,得去大山上耕田,萬事得趁早,不然的話,落在人家的後頭,種出來的糧食沒有人家的多,活在世上,一時也沒有什麼光彩可言不是?
可是,也不知為何,好花的丈夫在看曆書的時候,真的是看錯了,縱使是看了一天一夜,看得都幾乎生了病,爬不動了,甚至看得眼睛都看到了鬼,依舊是看不懂那曆書,因為他的學問實在是令人不敢恭維,只認識不多的幾個字,而且這些字大半還是錯的。
好花丈夫出門這天,天上飄着雪花,非常寒冷,一般之人,到了此時,不是宅在家裏,便是相互聚在一起打牌來着,斷不敢頂風冒雪地往大山上走去。只有好花的丈夫,早早地起了床,以為是春天了,這便想去把大山上的地犁一下,不然的話,到了農忙季節,一時忙不過來不是?
「這麼早起床去幹什麼?」好花躺在床上如此問道。
「開春了,得去把大山上的地犁一下了,不然的話,咱可能忙不過來哈。」好花丈夫如此回答,邊這麼說邊真的扛起農具,不顧一切地出了屋門,往着大山上而去。
「回來!」好花躲在床上大叫一聲,「時候未到,正是隆冬季節,犁什麼田呢?」
好花丈夫此時耳朵似乎有些不好使了,幾乎只聞得到陣陣呼嘯的北風聲,對於好花的喊叫,一時聞之不到,還以為是在叫他路上小心早去早回什麼的呢。
扛着犁往大山上走去,路面上,積雪有三四尺深,簡直沒有下腳處,踩在上面,頗覺寒冷,有時自己的腳趾也有些不想幹了,竟然是不顧主人之反對,憤然離去,往着家的方向。
好花的丈夫見自己的腳趾竟然是從自己的腳上爬走了,一時行動不便,這便扛着犁具,找了半天,終於在一個比較暖和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腳趾,原來是怕冷,竟然躺在一茅草厚實之處睡覺去了。
「特麼你也想躲懶麼,」好花的丈夫拎着自己的腳趾,有些氣憤地啐了一聲,「這麼懶的話,以後難道去喝西北風不成?」
沒辦法,那腳趾只好是重新長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上,跟着好花的丈夫,往着大山上不斷地走去,而此時的天空,正不住地下着雪,一些個動物們,到了這時,紛紛宅在洞穴之中,並無出來之跡象。
好花的丈夫這時有了些便意,想着在此大山上上個廁所來着,不然的話,這麼憋下去,屆時可能會憋壞也說不定呢。邊這麼想着,邊脫去了褲子,往着空曠之處,這便撒起了尿來了,正這時,忽然有人吼了一聲,聲音不是太大,卻可以清晰聽聞,一時有些覺得不妥,撒了一半,便不撒了,以為得罪了神靈,這便扛起犁具,往着大山上而去。
「這兒怎麼會有人呢?」好花的丈夫有些想不明白,四處張望了一下,真的是沒有人哈,這便扛着犁具,依舊往着大山上而去。
走了一陣子,在一破敗無人之處,看到一尊神像,一時覺得之所以有這麼個聲音,大半是拜此物所賜,於是放下犁具,跪倒在其面前,行起了叩拜之禮。
行完了禮,好花的丈夫這便往着大山上而去,到了自己的大田邊,有些累,便坐在一塊石頭上,略事休憩,抽支煙,或者是觀看一些遠近的風景,這都是不錯的。
此時離開春還遠着呢,一般的農夫,在這個時候,大都是宅在家裏不出 來,或者是去外面做些小生意以貼補家用,根本就不會來大山上犁田。只有好花的丈夫,因為看曆書看錯了,誤以為是春天了,這便扛着犁具上了大山,耕地來了。
好花等在自己的屋子門前,天色已然是有些黑了,荒村四處,一片燈火輝煌,人們紛紛鑽進了自己的屋子,在這大雪天,根本就不敢出來,那怕是外面大路上就個寶,有塊金子,此時也不出來。比起自己的性命,財寶又算什麼呢?
等到天色完全黑將下來的時候,好花依舊看不到自己丈夫的影子,此時覺得有些不妥,可能出事了,便叫上幾個人,往着大山深處而去。雪正下着,一片片的,有些像鵝毛,而有些呢,看上去竟然似鬼,非常之恐怖來着。
「你家丈夫這是怎麼了嘛,」有人如此埋怨着,「這麼冷的天氣里,根本就不是耕田的時候,卻要上大山上耕地,這,這是什麼事嘛!」
「唉,他要這麼幹,」好花長嘆一聲,「我有什麼辦法呢?」
往大山上走了一陣子,老遠便聞到牛的哞叫聲傳來,尚且以為是在無端鳴叫着,可是仔細一聽,卻與哭沒有兩樣,可能是這天氣,這下雪的天氣太冷了吧。
人們往着那牛的哞叫處而去,到了那個所在,初時一無所見,不久之後,這便在一塊石頭上看到了一個人影,人們湊了過去,仔細一瞧,可不就是好花的丈夫麼!
有人伸出手來,在好花丈夫的胸口上摸了摸,覺得還有些熱氣,脈搏也還在,那人這便說了一聲,「還活着。」
人們把好花的丈夫背回了家裏了,不然的話,這麼冷的天氣里,當真是非常恐怖,過了這一夜,到了明天,那還有人嗎?
把好花的丈夫擺放在一個安全的位置,蓋上鋪蓋,人們旋即離去,不肯停留,不然的話,說不定會有人說閒話的。
好花靜靜地守在丈夫的身邊,一時之間,思緒萬千,不知如何是好,嫁了這樣的男人,還真是無語哈。可是當初,自己為何非要看上了人家呢,這能怪誰?
好花把曆書拿過來,看着,上面明明寫着,正是大寒季節,根本不可上大山上幹活,只能是宅在家裏,一切等過了這隆冬時分再說。可是自己 的丈夫,明明看過曆書,為何還要往着大山上而去,幸好眾人解救及時,不然的話,自己真的可能會成為寡婦的哈。
正這麼想着的時候,門外一人悄悄進來了,那是一個長相俊俏的後生,此時聽聞好花家出事,念及平生的交情,這便過來看看,想幫幫忙來着。
當好花與那後生交談之際,好花的丈夫瞬時之間醒轉過來,以為兩人有何貓膩,正在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這還了得,這不反了天了?於是大吼一聲,立馬坐起,欲趕那後生出去,「快滾!!」
「人家是好心好意來看看你,」好花責備着自己的丈夫,「你為何要趕人家走呢?」
可是這話尚且沒有說完,好花的丈夫這便要嗑藥而死,那後生見不是個事,瞬時之間逃出了屋門,往着黑夜之處,旋即消失不見。
門外的雪花不住地飛舞着了,在這個時候,好花只能是靜靜地守在自己的丈夫的身邊,不然的話,萬一出了點事情,將來自己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呀。沒有男人的日子也實在是不妥,那劉寡婦不就是個榜樣麼?
「能嫁個讀書人就好了,」好花這麼想着,「不會看錯字,也不會幹出這種沒有頭腦的事情出來。」
正這時,在門外,在那大雪紛紛中,真的是傳來陣陣讀書之聲,如此寒冷的夜裏,聽聞這種讀書之聲,這對於好花來說,無異於是一種享受,這便出了屋門,站在曠野空闊之處,想好好聽聽那種讀書之聲。
可是,這聲音在一陣大風之中,旋即消散不見,一片漆黑之中,簡直什麼也看不到了,遠處只有一兩點鬼火閃爍着,樣子極其恐怖。
丈夫此時撲出門外,握着把大刀,說是要把好花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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