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原郡,南華城外,野雉林中。
好不容易從一群吸血怪物的圍攻中逃出來的武飛燕等人,此時正咬緊牙關給彼此止血,療傷。並且順帶用目前周邊所能利用的一切,減少她們身上的血腥味,希望能以此多爭取些時間,好讓她們恢復下內力,並且稍微休息休息。
這幾天她們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都沒怎麼睡過一個安生覺。
「幸好我們聽了太上長老勸說,提前將天女宮解散,現在整個江湖各大宗門,估計也就我們天女宮的倖存者最多了,她們已經分散到全國各地,隱姓埋名,宣武帝應該沒能力一一搜尋吧。」
雖然嘴上說着幸好,但武飛燕還是有些擔心,因為宣武帝這次的動作實在太大了,大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程度。
與此同時,二宮主杜覓也很擔心:
「不好說,他能派出上萬個吸血怪物,幾十萬大軍,襲擊絕大多數武道宗門和武道勢力,也未嘗沒能力清查天下戶籍,如今已不是當年亂世,天下太平了近十年,要真清查戶籍,我們天女宮弟子所謂隱姓埋名,大部分都有破綻。
只希望他沒這個精力吧。
太上長老的擔心和猜測都是對的。
那些怪物果真與宣武帝有關,甚至於就是他製造的,同時他還能控制那些吸血怪物,照這麼看,先前那些大宗師的死,也必然是他所為,飛燕姐,現在整個武林恐怕已經陷入了腥風血雨中。
所謂的武道末日不用再等將來了。
應該已經來了。
當初我們到底為什麼要扶植他這個傢伙,簡直把整個武林都給害慘了。」
「前朝草創之際,曾經得到過天魔教的幫助,後來天魔教也因此獲得開國青冥大帝的回報,一躍成為天下第一魔教,直到前朝第四位皇帝,武帝橫空出世,三十歲踏足陸地神仙境,並利用前幾代積攢的底蘊,覆滅了整個天魔教。
而代價就是,武帝這個陸地神仙只活了六十七歲,便重傷不治,駕崩了。
雖說有卸磨殺驢的嫌疑。
但那時候天魔教也確實過於囂張。
並不無辜。
我本以為這次幾大宗門的操作,大不了重演一遍當年天魔教之事,可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扶植出一個皇位還沒坐穩,就要對整個武林痛下殺手的禍害。
真真悔不當初,悔不當初啊!」
大長老徐青瑤此時是真的悔恨,因為宣武帝的上位,就有她的一份功勞。
前朝末年天下混亂了近一甲子,各大勢力互相征伐,百姓死傷慘重,就連武道宗門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畢竟當天下亂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除非像天女宮那樣直接關上宮門,自給自足,甘願忍受清苦寂寞,否則真的很難不受影響。
再加上大宗師已經不足以像天人和陸地神仙那樣震懾天下,震懾軍隊,有些勢力手底下士兵多了,都敢直接派兵圍攻一些中小型宗門,逼他們投靠,或者說逼他們交出門派的嫡傳武功秘籍。
雖然那時候還沒勢力敢對一些頂級宗門和聖地動手,但未來誰又說得准。
一切種種,都讓各大武道宗門意識到,天下不能再這麼亂下去了,為了儘快消弭戰亂,各大頂級宗門和聖地私底下協商了很多次,當時代表天女宮參加的就是大長老,他們為了早日定下真龍人選,甚至都沒扯皮,而是選擇投票。
針對當時最強大的十個勢力首領。
進行投票。
最後得票最多的便是宣武帝,而且大長老徐青瑤,當年也投給了宣武帝。
但其實並不能怪他們,因為那時候宣武帝手下士兵的軍紀最好,非但從來沒有屠過城,攻破城池後甚至都不允許士兵劫掠百姓,治下百姓的生活相比較於其他勢力要好不少,品性也算仁善。
總體來講,他當時已經是可挑選人群當中,各方面表現最好的那一個了。
之後他們便派人與宣武帝交流並且聯合,同時各大門派的宗師大宗師們紛紛聯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餘九大勢力的首領全部暗殺。極大降低了宣武帝一統天下的難度,可以說宣武帝在三年時間裏,從一方勢力之主迅速成為天下之主,少不了各大宗門的幫扶。
而各大宗門正好也藉機展示自身的實力,讓天下人清晰認識到,即便沒有天人和陸地神仙武者,他們武道宗門的實力也不弱,依舊能夠決定真龍人選。
決定讓誰來當這天下共主。
免得總有勢力妄圖打他們的主意。
天下一統後,為了預防重蹈當年天魔教覆轍,出力最大的幾個宗門並未跟他要什麼好處,免稅那是他自己給的。
可不是人家要的。
那時候沒人想到,後來的宣武帝會那麼狠,彼此更是徹底撕破臉到不死不休的程度,當年支持他的誰能不後悔?
「大長老,現在後悔也沒用,況且當時選他,也是我們大家一起討論的結果,而且即便我們不選他,他的票依舊占絕對優勢,誰能想到他那麼會偽裝。
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撐十五年?
對了,太上長老還在天女宮閉關呢吧,如果太上長老能夠突破天人境界就好了,據說天人武者想殺武道大宗師易如反掌,只要能將宣武帝滅掉,那麼整個江湖的危機,便自然而然解除了。」
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
不免會有人寄希望於奇蹟。
比如說此時的二長老龔飛鳳。
「別做白日夢了,太上長老要是有突破把握,就不會努力建議我們解散天女宮了,也不知道太上長老閉關的地方夠不夠隱晦,會不會被找到,我寧願太上長老突破天人失敗,死在密室裏面。
也不願意看到她被那些吸血怪物找到,圍剿並且吸乾全身氣血而亡。」武飛燕此時繼續緊湊眉頭,無奈的說着。
「說到底還是武道衰微。
如果現在各大宗門依舊還有天人武者,乃至陸地神仙坐鎮的話,就是借宣武帝十個膽,他也不敢這麼對我們,或者說就算再多些吸血怪物也無可奈何。
算了,說這些沒什麼用。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要不還是分散行動吧,聚在一起目標實在是太大了,興許我們也可以學那些後天境界弟子,隱姓埋名,嘗試融入普通百姓生活當中,等十五年後宗門大陣能夠再次開啟,我們再設法回去!」
徐青瑤又略微感慨了兩句,便趕忙將話題拉回正軌,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先不提這個,我現在有些擔心宗門的護宗大陣是不是還健在,你們也看過其他宗門被毀的樣子,有用和有價值的東西基本都被搶了,剩下的建築也都被付之一炬。我們天女宮如果也是同樣遭遇的話,護宗大陣能不能再次開啟。
恐怕還真是一個問題。
所以我們要不要嘗試先回去看看。
如果護宗大陣已經被毀,那我們其實就沒有必要約定十五年後重聚了。」
二長老此時有些自己的想法。
「不會吧」
「你們想太多了,我們能不能活過今年都不好說,更不用說十五年後了。
還有,隱姓埋名說起來容易,可真正做起來,絕不是容易的事。首先,如果我們徹底分散開來,那麼想要融入百姓生活,怎麼着都得有戶籍。但現在女子的戶籍都依附於戶主,未出嫁的時候依附於父親,出嫁後依附於丈夫,丈夫死後依附於兒子,我們都未婚未孕,顯然無人可以依附,所以只能去立女戶。
但據我所知,現在女戶的數量十分罕見,可能一個縣就那麼一兩個,甚至於沒有,我們去立,不要太過於顯眼。
而且普通女子生活艱難,還容易受人欺辱,我們要是被欺辱,大概率很難忍下來,說不定隨手一掌就把那些小混混拍死了,到時同樣想不暴露都很難。
總而言之,我們想要隱姓埋名。
做個普通小女子相當困難。」
那些年紀不大的後天境界弟子,很大一部分父母尚在或者有兄弟姐妹,甚至於她們本身也不排斥嫁人,再加上武功不怎麼樣,重新融入普通百姓的生活並不是很困難,戶籍也不會太過顯眼。
可她們這些大多都已經年過四十的先天,乃至於宗師境界武者,不論是隱姓埋名的難度,還是本身能克制住不用武功的難度,都比較大,所以武飛燕她有此擔心,其實也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或者還能說她有先見之明。
「實在不行,我們離開大雍吧。」
「據我所知,南蠻往南的海洋里有不少島嶼,那些島嶼雖不如陸地大,但面積其實也不小,上面甚至還有野人。
雖然可能會有些水土不服,但我們畢竟有內力在身,小病小災並不足以打到我們。或者也可以北上,北面還有很多蠻夷之國,我就不信宣武帝能把那些蠻夷之國都滅了,並繼續追殺我們。」
三宮主宋燕突然開口建議道。
「那可是背井離鄉啊。」
「不然又能怎麼辦,即便我們還沒有回去看過,但猜也能猜到,天女宮大概是免不了被焚毀的,甚至有沒有被挖地三尺都很難說,照目前情形來看,想回天女宮原址重建天女宮基本沒可能。
甚至在大雍境內重建都沒可能。
所以遠走海外,或者遠走北荒,才是保存天女宮傳承的最佳方法,那樣我們既不用隱姓埋名,也能保住傳承,甚至還可以重建宗門,繼續收弟子教導。
怎麼都比待在這隱姓埋名,或者根本無法隱姓埋名,只能被追殺要好。」
「三宮主說的有道理啊!」
一番討論之後,在場眾人很快便得出了一個比較統一的結論,那就是一定要離開大雍。反正天下很大,據海外商人描述,外面的土地面積至少是大雍的九倍以上,相比較於傳承被滅,只是背井離鄉,改換宗門地址,想來已經去世的那些先輩老祖們,應該能夠理解吧。
但其他方面矛盾就比較大了。
有的人認為應該南下,前往一些島嶼定居,有的人認為應該北上,還有的人認為在離開之前,必須得再回一趟天女宮舊址,將藏起來的一些東西帶走。
同時也有人覺得天女宮那邊興許有埋伏,現在回去是自投羅網。如果藏起來的那些東西目前還沒有被找到,那未來被朝廷找到的概率也不大。如果現在已經被找到了的話,那立刻去也沒用。
所以還不如等過幾年。
或者等宣武帝死了再回去看看。
雖然這些分歧不至於讓她們在這種危險時刻出現比較大的矛盾,甚至於打起來,但也確實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因為吸血怪物追蹤過來,彼此不得已放下爭論,再次開始拼命逃,保命要緊。
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死多少。
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個統一計劃。
又半個月之後,或者說經過半個月的到處走訪奔波,白聖絕望地發現,她的猜測成真了,那個宣武帝真的提前佈局,統一對絕大多數能叫得出名字的武道宗門和武道勢力動手,比如說天下最大的情報組織歲月樓,又比如說三大武道聖地和三大魔教,目前已全部覆滅。
至少表面上覆滅了。
可能還會有些倖存者正在逃,或者隱藏了起來,但反正他們的大本營已經全部被毀,分舵附屬勢力也都被滅了。
打個比方來說,佛門聖地少林。
不僅南少林北少林被滅,就連西域少林也被滅了,同時連帶着依附於少林的一些鏢局武館,都被朝廷全面肅清了一遍,同時剩下的必須登記造冊,確定與少林關係不太密切,才能保住性命。
由此可見,這次宣武帝行動的酷烈程度,絕對是場史無前例的武林浩劫。
甚至於之後武林還算不算存在。
都得打個大問號。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就是,所有被吸血怪物殺死的武者都是氣血枯竭而亡,這讓白聖不由有些懷疑,宣武帝掀起這麼大規模的覆滅武林行動,可能不僅僅只是復仇,那些武者體內的氣血,興許也是他需要的東西。
不然沒道理很多吸血怪物吸了那麼多血,卻始終停留在宗師境界,那些吸血怪物不能達到天人境白聖能理解,畢竟現在除了她,其他武者也不能突破。
但宗師和大宗師境界之間並沒有什麼明顯瓶頸,甚至於突破難度還沒有從後天突破到先天的難度大。如果那些吸血怪物只憑吸血就能突破的話,理論來講,如今怎麼也應該誕生一些堪比大宗師境的吸血怪物了,但就白聖這段時間觀察來看,沒有,一個大宗師都沒有。
依舊還只是堪比宗師境界。
再加上那些領兵的將領,這段時間似乎還在源源不斷的運送一些東西回京城,所以白聖有理由相信,那些吸血怪物吸收的很大一部分武者氣血,可能被通過什麼方式取出來,運送進了京城。
這不,此時她正在努力劫道。
劫取那些人運送回京的東西。
以此來驗證自己的猜想。
只不過前幾次可能跟錯了,也有可能猜錯了,只劫到了些武功秘籍和金銀珠寶,而這次白聖很確信,東西是從一群吸血怪物居住的臨時場所運出來的。
為了以防萬一,她甚至都沒有等東西運到隱蔽的地方,而是剛出兵營,就被她以武道領域籠罩,搶了東西便跑。
過程甚至還飛了一會兒。
直到進入一個偏僻的山林,並且深入了幾十里,她才停下腳步,並且趕忙打開拎着的那個箱子,想要一探究竟。
只見箱子當中塞了四個蠟封罐子。
打開罐子,裏面是冰塊和心臟。
一枚心臟埋在冰塊中間。
心臟呈現暗紫色,雖然已經不再跳動,但白聖能感覺到這枚心臟內部蘊含極其恐怖的氣血,探入神識一感知,更是能看到心臟腔室里塞滿了紫色精血。
血液相當粘稠,宛若膠狀。
據白聖估計,這一顆心臟內部所蘊含的氣血總量,絕對不遜色於一個武道大宗師圓滿境界武者全身的氣血總量。
「這該不會是那些吸血怪物的心臟吧,所以那些吸血怪物只是個工具,或者只是個容器?宣武帝到底在練什麼邪門武功?這武功跟吃人有什麼區別?」
稍一思索,白聖便有了些猜測。
這些心臟怎麼都不可能運回京城當工藝品,更不可能運回京城,搞什麼心臟移植。最大的可能就是要麼宣武帝有什麼功法能夠吸收心臟里的氣血,要麼就是能用這些心臟煉什麼丹藥來吸收。
然後嘗試突破天人甚至陸地神仙。
雖然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成功,但是他這麼做確實已經與吃人無異了。而且吃的還不是一個兩個,光是變成吸血怪物的人,應該就已經不少於一萬,而這些吸血怪物想要達到堪比宗師境界,恐怕也得吸乾不少人的氣血。要知道,後天中期的吸血怪物弟子是吸了一個村子的血,大概兩三百人才堪比宗師境界。
再加上那些吸血怪物所殺死的宗門弟子,乃至於宗門當中的雜役奴僕,因此死了多少人,白聖都有點不太敢算。
想到這,白聖再也坐不住了。
這已經不是人了,這簡直就是滔天大魔啊,即便是修行世界的一些魔道巨擘們,也鮮少敢造下如此恐怖的殺戮。
「不行,我必須動手殺了他。」
就在白聖下定決心的瞬間,她又想到了些什麼:「等等,好像還不能直接殺了他,那些吸血怪物現在應該算是理論可控,但這是宣武帝還活着的時候。
我也不知道他修煉了什麼功法,更不知道一旦他死了,那些吸血怪物是立刻死亡,還是立刻失控,又或者有什麼其他反應。萬一失控的話,以那些吸血怪物如今的數量和遍佈天下的分散度。
那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啊。
我就是再長几條腿也殺不過來。」
沒錯,白聖想到了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宣武帝現在應該沒有突破到陸地神仙境,以她現在陸地神仙境而言,即便對方在皇宮當中,身邊還有很多大宗師保護,殺掉他也絕對不是什麼難事。
但殺掉他會有什麼後果?
以及如何善後就很麻煩了!
那些個吸血怪物,可是一個個極其恐怖的大雷啊,如今他們看着可控,甚至於宣武帝派出去的那些將領,都能通過一些不知道什麼方法控制他們。但萬一宣武帝死了,誰也不敢保證那些吸血怪物依舊受控,但凡出了點紕漏,最終造成的後果就有可能比現在還要惡劣。
白聖可不想好心辦壞事。
別回頭再搞出個怪物末日啥的。
所以思慮再三後,她還是決定暫時先不去殺宣武帝了,而是轉身便直奔先前出事的那個陸地神仙墓趕去。怎麼想她都覺得,一切種種,似乎都與那個陸地神仙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便裏面很危險,已經葬送了七十幾個大宗師性命,傳承可能也早就被宣武帝拿走。
但白聖自信自己應該不會送命。
進去看看,說不定能獲得些線索。
而且現在除了直接進宮逼問宣武帝本人,唯一可能獲得相關線索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個陸地神仙墓了,最為重要的是,白聖現在是真不確定宣武帝的精神狀況,她總覺得對方就算是做出拖着全世界一起同歸於盡的操作,也不奇怪。
所以還是能不打草驚蛇,就不打草驚蛇,能通過其他渠道獲取線索,還是先通過其他渠道獲取儘可能多的線索。
等實在沒辦法了,再去面談。
畢竟這麼瘋狂的人,白聖以前是真的沒見過,所以內心還是有點發怵的。
隨着白聖直奔那陸地神仙墓而去。
整個江湖的殘存武者,也開始了自己的瘋狂報復,這一次他們的報複目標十分明確,那就是要殺了宣武帝,他們認為只有宣武帝死了,一切才會結束。
真的是前赴後繼的刺殺。
下毒,下蠱,下咒都在不斷嘗試。
只是沒有用,刺殺的那些宗師和大宗師,與其說是刺殺,不如說是送死。
午門外,天天都有人頭落地。
絕望正在破碎不堪的武林中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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