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非是個天才?
曹髦看向司馬炎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同了。
不過,我就算是想用你父親,你父親也得樂意啊。
鄭袤舉薦的彭城王曹據,其實也不是不行,但他並非是曹髦心裏最好的人選,自己往後有很大的精力都要放在這宗室的身上。
如此一來,宗正的位置就變得極為重要了。
鄭袤根本不適合擔任什麼宗正,在曹髦的眼裏,此人是擔任吏部尚書的不二人選。
尚書台里必須要給他掛一個吏部尚書,在九卿之中,可以再讓他領個太常。
鄭袤所擅長的是識人,舉薦,他適合去干官員提拔和教育方面的東西。
他本人偏向中立,無論是司馬師與曹髦,或者群臣與曹髦,他都想要保持中立,這樣的人是無法跟着曹髦在宗室問題上下重手的。
他需要一個激進,膽大妄為,年紀大,有資歷,而且跟自家有親,願意為宗室出力的人。
像彭城王,他的資歷,年齡,親情都達標了,可他的性格嘛,這是一個懦弱的人,可以讓他背鍋,但是想讓他冒着危險為宗室和自己來出力,嗯,還是省省吧。
如果實在無人可用,倒是可以考慮他,讓他當個擺設。
其實司馬昭還真的就完美的附和所有的條件,但這是不可能的,反正就目前來說,是不可能的。
曹髦認真想了想,其實人選並不多,揚州刺史文欽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的年齡,資歷,暴躁程度,各方面都完美達標,至於他是不是宗室?
這好說,朕的猛將文鴦還不曾娶妻吧?
但是目前的局面是毌丘儉比自己更需要文欽,故而也只能作罷。
倘若夏侯霸沒有跑就好了。
羊祜倒是也能跟宗室扯上關係,但是他資歷又不夠。
曹髦眯起了雙眼,腦海里再次浮現出了幾個名字。
「陛下??」
司馬炎問道:「莫非陛下覺得有什麼不妥?」
曹髦搖着頭,很是平靜的說道:「並無什麼不妥。」
「征西將軍是最適合擔任這個位置的,只是啊,還不到那個時候。」
司馬炎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曹髦問道:「下次的東堂宴,你可有準備?」
自從司馬炎發現自己跟不上名士們的思路後,曹髦就給他推薦了好幾本書,讓他將這些書籍吃透。
司馬炎是有些不願意的,他不喜歡讀書,他認為,治理天下並非是憑藉這些經典。
而曹髦告訴他,經典乃是治理天下的入門條件,哪怕是司馬師司馬昭,都是用經典來做台階,當敲門石,你又怎麼敢不學呢?
曹髦當即使用了孫權勸說呂蒙的橋段:我難道是讓你治學去太常當博士嗎?
司馬炎也就不敢反駁,拿了些書回去,時不時就拿出來背誦。
此刻聽到曹髦的質問,司馬炎很是茫然。
「陛下,宴會還要繼續嗎?」
「父親都不許我出門了,我這次前來,有三百多個甲士一路護送到皇宮門口,我都無法趕走他們,這種時候我們還能開宴會嗎?」
「再說了,我伯父病重不起,就算人家願意來,我們在這裏飲酒作樂的,豈不是不孝?」
曹髦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
「安世,勿要被那些沽名釣譽的人所欺,他們的孝,只是展現給他人去看的並非是真心的,這樣的孝,有什麼好推崇的呢?有什麼好效仿的呢?」
「他們的孝,只是他們想要升官的手段而已。」
「當初宣文公逝世的時候,大將軍可曾去搞什麼辭官服喪三年?」
「這是因為大將軍不孝嗎?大將軍繼承宣文公的遺志,繼續代替他治理天下,這才是最大的孝行,今日丈人病重,我的心裏也很痛苦,可是,丈人所在意的是這個天下!」
「與其裝作悶悶不樂的樣子,給外人彰顯自己的孝道,幫着大將軍治理天下,繼續他的志向,這難道不是最大的孝行嗎?」
曹髦一番話,頓時就說服了司馬炎。
「陛下說的對!」
司馬炎當即有了精神,他問道:「可是,陛下,東堂宴只是我們用來拉攏名士的,如今廟堂大亂,只怕群臣也不敢前來,只是召見一些名士,又如何能幫得上伯父呢?」
曹髦笑了起來,「朕一直都在等着伱詢問呢。」
「朕就知道,你不是一個只會追逐名望的人,大丈夫,定然是要去做大事的,豈能整日去邀名求望呢?」
「安世長大了啊。」
「陛下就說我們去做什麼吧!」
司馬炎已經開始亢奮了。
曹髦這才說起了自己的想法。
「東堂宴,若是操辦得體,是可以成為天下名士的鼎盛之宴,點評名士什麼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們可以通過宴會來改變天下的思想。」
「當今玄學興起,眾人迷信鬼神,不理實事,服散飲酒,清談無為這些都是對治理天下不利的事情。」
「我們得一步一步改變這些。」
「玄學也並非是一無是處,朕熟讀經典,對這些還算是比較有研究的,想要治理天下,光從政策上來治理,那是遠遠不夠的,還要從思想上來治理。」
「我想要總結過去和現在的諸多學術思想,改變當下思想頹廢的趨勢,我要將公羊的勇武,將左傳的有教無類,將玄學的本末體用全部聚集在一起,組成一個意在開疆擴土,教化天下,自然有為的先進思想!」
曹髦終於說出了自己設立東堂宴的真實想法。
司馬炎愣了一下,急忙拍手。
「好!陛下說的太好了!臣深以為然!」
「就該如此,凝聚他!」
曹髦點點頭,又問道:「安世覺得第一步該做什麼?」
司馬炎不確定的說道:「說話?」
曹髦拍着手,「對啊!你的看法太對了!跟我不謀而合!」
「現在的士人們非常的迷茫,因為過去的思想都無法來支撐他們的信念,信仰崩塌之後,廟堂又一直在瘋狂打壓他們,不許他們闡述內心的想法,不許他們質問反駁,一旦有違背,就誅殺流放,他們生怕被殺,只能去搞一些神神叨叨的東西。」
「因此,我們這第一步,就是應該要讓這些士人們敢與開口說話!不,不只是說話,得讓他們去批判,得讓他們罵出聲來!」
「只要讓士子們敢罵出聲來,他們就不會再去服散,就不會再整日飲酒!就不會那般的頹廢!」
司馬炎茫然的看着曹髦,呆滯的點着頭。
莫非我真的是個天才?
曹髦隨即跟司馬炎商談起了下一次東堂宴的具體事項。
「這些事情,你不必藏着,稍後回去,可以直接告知你父親,征西將軍定然不會反對。」
「好!」
交代好了這些事情,曹髦就讓司馬炎離開了。
送走了他,曹髦這才朝着昭陽殿走了過去。
他得跟太后詢問一些事情,確定一下自己心裏的看法。
其實對於宗正的人選,除卻廟堂里的這些人之外,還有幾個人選,當初曹叡想要留下來輔佐廟堂的老臣,如曹宇,夏侯獻,秦朗等人。
其中曹宇是半個可用之人,此人謹慎,在失勢之後對司馬家選擇了妥協,但是這並不能怪他,畢竟以大魏的諸侯制度,他的一言一行都會遭受監視,你讓他怎麼辦?
夏侯獻和秦朗都是直接辭官離開,曹髦不確定他們是否還活着。
曹髦對夏侯獻知道的不多,但是對秦朗就比較熟悉了。
秦朗是呂布的大將秦宜祿的兒子,當初呂布讓秦宜祿出使袁術,袁術想將此人留下來,就把找了個人嫁給他,而秦朗則是跟他母親留在了下邳。
曹操在擊破呂布之後,據說關羽看上了秦朗的母親杜氏,可曹操並沒有答應,將杜氏佔為己有秦朗也就成為了曹操的繼子,就跟如今的郭平是一個性質的,他住在了曹府,是曹操看着長大的。
同時,尹夫人的兒子何晏也是在曹府長大,同樣被曹操所收養,值得一提的是,何晏是過去大將軍何進的孫子。
何晏做事肆無忌憚,為人張狂,成名之後更是整日跟着夏侯玄,司馬師瞎混,三人號稱洛陽三賢,四處霍霍,玩的不亦樂乎,成為了當時士子們的偶像天團。
而秦朗為人謹慎,低調,不喜歡出風頭,自幼就被曹操所喜歡。
他本人也很有才能,曾打過胡人,也抵禦過諸葛亮,內政軍事能力都不錯。
後來被曹爽和司馬懿所罷免,辭官回家。
倘若這個人還沒有死,那完全可以將他再次召過來。
可當曹髦走到昭陽殿門口的時候,他的思緒便被打斷了。
他看到有兩個人正跪坐在昭陽殿之外,在這寒冬臘月,也不顧地面的冰寒,渾身瑟瑟發抖,郭老公就站在他們面前,臉色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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